陈烈酒带着钱一抵达京城, 就去牙行找人看了房子。
京城不愧是缙朝的首都,那琼楼玉宇、飞檐画角的阁楼看得陈烈酒目不暇接。
先前他去苏州府时,苏州府的画阁朱楼也很别具一格, 可那重楼飞阁间总是隐藏着一些红粉青楼, 脂粉气息太浓, 总让他不喜欢。
来到这泱泱大风、蔚然大观的京城,走到这八街九陌, 填街塞巷,唐哉皇哉的宅院街道上,陈烈酒感觉对味了。
这才是他家小相公应来该待的地方。
不论是文人墨客繁多的苏州府还是宁静安谧的杏花村, 许怀谦待在那里都有一股格格不入的味道。
只有京城这种繁荣富强民安物阜的地方才适合他, 好似他生来就该属于这种地方一样。
陈烈酒也不太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他找到适合他家小相公待的地方了, 心里特别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宅子太贵了。
至少他给他家小相公看中的几处宅子都很贵。
他身上揣着八千两银票,普通的地方他压根就没考虑, 挑得都是那种占地面积宽广,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本以为怎么着都够了。
结果一问价格, 起步都要上万两。
陈烈酒:“……”这住的是金子吗?
买不起好宅子的陈烈酒最后没得办法只得把目光放在次一点的宅院上,可这些宅院又太普通了, 而且周围住的人也太鱼龙混杂了,不适合他家小相公。
不像他先前看的那些宅院,周围住的都是些钟鼎之家, 壁垒深严, 无论他家小相公以后当不当官,住在这样的地方, 也有利于他的身心。
奈何他没钱,买不起地段好又漂亮的宅子。
一连在京城里待了半月,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牙行几乎都晓得他了。
知道有个特立独行的哥儿手头紧凑,又非要买地段好的宅院,那手上有房源的房牙们就给陈烈酒介绍了一些年久失修的宅院。
这类宅院地段倒也不差,就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比如风水不好,住进去的官宦人家或者富裕人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会被罢官贬谪或者倾家荡产之类的搁置了,无人购置。
陈烈酒也不是傻子,他在京城是没有人脉,可他好歹也是昌南商会的会长,昌南虽然贫瘠偏远,但也不是没有在京城里做生意的。
他朝京里的商会成员一打听就知道,他们给他推荐的都是些什么类型的宅子。
起初他也没把太把这些房子看在眼里,抱着就是看看过过眼瘾的心态在看,可是后来他看到一处被大火烧过的宅子,有点心动了。
这宅子虽然被烧过,可主题结构都还在,可能搁置了很多年,里面曾经被烧过的花花草草又重新长了出来,其中还有一颗大树,能看出被一些烧过的痕迹,可这么多年过去,它非但没死,还郁郁葱葱地活着,甚至都快把身上被烧过的痕迹给修复了,瞧着就很有生机。
像他养小的小相公,枯木逢春,春风吹又生,好兆头!
而且它也真的很便宜!
三千两!
这比他预估的价格要低得多多了。
陈烈酒打听了一下,这宅子也不是什么凶宅或者烧死了人的宅子,就是刚开国那会儿,不少南方的豪族迁都京城,不习惯北方的冷,冬日里烧炭烧多了,就把宅子给烧没了。
当时用得起炭的都是宅子里主人家,主人家都被救了出来,可面对被烧的房子还是觉得晦气,最后大手一挥又改了住处,这处宅院就被这么给搁置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宅子里的好多东西都荒废了,要重新修缮也是一个大工程,重要的是,这宅子位置也算不得太好,周边居住的都是一些低阶官位人家,修好了,也卖不上什么价,就一直保持原样留到了现在。
“买!”打听过没有问题后,陈烈酒毫不犹豫地就把房子给买了下来,修葺贵没关系,他是买来自己住的,又不是买来卖的,自己兴修还能按照他家小相公喜欢的风格来规整,再好不过了。
买了房子,陈烈酒就马不停蹄地召集人马开始修建房子了。
这个时候,他昌南商会会长的作用显现出来了,这要搁别人家,光是找人都焦头烂额了更别说其他的了,可陈烈酒直接在商会里说一声,自然就会有懂这行的人商会成员来帮他。
轻轻松松的就把木材、石料、人手这些给召集齐了,没两天宅子就敲敲打打地在翻修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他的砸钱下,宅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看了,钱包却一天比一天瘪。
没办法,他这宅子实在是太烂了,除了还保存完好的石头之类的,其他的一捏就碎,实在没办法用了。
他的三千两就相当于买了个地皮,其他的什么都要重新建筑。
就算再小心谨慎,他也被当冤大头给小坑了一笔。
怕在他家小相公进京前完不了工,实在没钱了的陈烈酒不得不想办法去挣快钱。
他唯一能想到的挣快钱的法子就是去卖仿银炭的烧制法。
许怀谦说过,银霜炭的烧制法与他们仿银炭的烧制法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选材不一样。
银霜炭选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木,而他们的仿银炭就只是山上的硬木而已。
随着永安陈氏仿银炭在京城大火后,陈烈酒发现京城其他煤炭铺子里也出现了别家的仿银炭。
价格与他家的仿银炭的价格大差不差,且人家先有银霜炭的名气在前,又不需要京城的人亲自到永安府去买,大大地方便了京都人士。
论人力物力财力,永安陈氏都不可能比得过这些大家族,陈烈酒相信,过不了几年他们陈氏宗族的仿银炭就会被别人给比下去。
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崛起,不如主动出击地把方法分享出来,有钱大家一块赚?
而且卖这个烧制法,他也能快速地回笼一笔资金,比他大街小巷地跑着挣钱快多了。
陈烈酒想干就去干。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昌南商会的商会成员们。
先前在昌南的时候,这些成员就暗戳戳地询问过他,要不要在永安府以外的其他地方开设几个分窑?
虽说陈烈酒把昌南到杏花村的路给修了,昌南其他州府的人想把木材卖到杏花村去也方便,可是再方便也没有在本地有个分窑方便不是。
且,就杏花村那一处炭窑,也供应不了多少地方,多一个炭窑,多供应些地方,也能多一份收入不是。
当时他们没有明确问,陈烈酒也没有明确给出回复,现在陈烈酒找到商会成员,仅仅只是向他们问了一句:“会里有没有人想要买仿银炭的烧制法?”
整个昌南的商会成员都颤栗了!
他们为什么会同意陈烈酒一个哥儿当昌南商会的会长?不仅仅是他大手笔地给昌南修了一条路,还挺眼热他手中的仿银炭炭窑和这烧制法。
当然他们也清楚,人家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答应,但先给他一个会长做,把他哄开心了,以后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能不想到他们商会里的这些人吗?
瞅瞅,这机会不就来了。
陈烈酒不仅仅要在昌南开设分窑,还要卖仿银炭的烧制法,不消几天的时间就在昌南商会传遍了,顿时各路人马都闻风而动了。
就连陈烈酒自己也没想到,他就卖个仿银炭烧制法,不仅出动了商会所有成员,就连昌南官衙都派了人与他交涉。
这法子不仅各路商人想要,官府也同样想要!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柴就占了第一,可见它的重要性。
朝廷也不是没有烧炭法,而朝廷的烧炭法都是灰花炭的烧炭法,这样的炭的烧出来烟大呛人,很容易引起煤炭中毒,很不利于百姓的日常生活。
而陈烈酒手中的这个烧制法就再好不过了,实用还价廉,主要是它烟小,造成煤炭中毒的几率也大大降低。
先前陈烈酒不卖法子他们也不好明抢,现在他既然肯卖了,别人买的,他们官府为何买不得。
这下不得了。
昌南商会和昌南官员直接打了起来。
都在一个地方,官府要了,商会肯定就没钱挣了!
昌南商会大骂昌南官员:“不要脸!不要脸!与民争利!”
昌南官员何时受过商人的气,毫不客气地回击昌南商会:“唯利是图!唯利是图!这仿银炭只有掌握在我们官府手里,才能更好把仿银炭推广到百姓手中!”
反正两波人是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直接在京城的街道上当街打了一场。
然后就被金都御史给上奏到了朝堂上,正好,这两年昌南的官员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早就有御史看不惯了。
他们当街不顾形象打架的事,让御史抓住了把柄,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大斥特斥:“身为朝廷官员,居然毫无形象地与商人扭打,有损威严!”
昌南的官员们刚被昌南的商会成员给气了一肚子气,又被御史们给这样骂了一通,同样不服气地找了一些御史在朝堂上给骂了回去:“我们身为地方官,为百姓谋福祉,别说是打架,就算是拼命都行,不像某些人就只会抓把柄,动嘴皮子!”
他们在朝堂上这么一吵。
工部、吏部、户部的眼睛都亮了!
先前吏部和户部合作要搞地方民生的时候,就遇到一个难题,道路不通!
工部倒是想修路,可户部拿不出钱,这路修不通,吏部也没有办法行动。
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现在陈烈酒出售的这个仿银炭烧制法好啊!永安府能发展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他们仿银炭大卖,让百姓看到了希望,同意修路吗?
要是他们手里也有仿银炭的烧制法在手,地方官府烧炭卖炭自给自足,有了银钱,还怕这路修不起来吗?
而且这烧炭不像其他原材料难找。
他们缙朝,除了极个别的地方,其他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这树木了。
而且这炭窑多了,煤炭渣子也多了,工部想要的煤炭渣子路也能铺设起来了!
工部、吏部、户部都从中看到了各自部门的利益,重要的是还能还让他们互惠互利,于是三部的尚书,一起上书为昌南官员说话:“昌南官员此举大善!”
“若真是能从昌南商人手中争取到这仿银炭烧制法,那天下州府都可如永安府那般快速运转起来,且天下百姓也能早几年享受到仿银炭的益处!”
三部这一说话,上头的昌盛帝也颔首:“不错。”
缙朝才开国几十年,又被先帝兴文给搞废了,现在国家需要生机,这仿银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能回填国家生机,掌控在官府手中再好不过。
皇帝和三部的人都这样说了,朝堂上也再无反对的声音。
就这样,原本等着商会成员来买仿银炭烧制法的陈烈酒不仅等到了昌南的官员,还等来了朝廷和他交涉的官员。
来的官员还不小,是户部的侍郎。
陈烈酒多聪明啊,他一听到户部也要买他的仿银炭,立马就改了口:“这法子既然朝廷想要那我就不卖了,我直接送予朝廷吧。”
户部侍郎听到还有不花钱的好事,连连称赞陈烈酒:“没想到夫郎还有此等深明大义之风仪!当为当世夫郎之楷模!”
说实话,一开始户部侍郎得知自己要与之交涉的是一位哥儿时,颇有些不屑。
一位哥儿而已,要不是他手上有仿银炭的烧制法,那用得着他一个三品官员与他交涉。
现在听陈烈酒居然不收户部的钱,那不屑地态度立马转了个弯,给哥儿说两句好话,能替户部省下一大笔钱财,那他的好话能堆几箩筐给他。
这位户部侍郎的态度,陈烈酒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不在乎,世人对哥儿本就多有歧视,他这样是正常的,他要是不歧视才叫不正常。
可陈烈酒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听他说完夸奖自己的话,又笑了:“不过,我还有个要求,不跟你说,我要跟你们上司说。”
叫你歧视我,有功劳也不给你。
户部侍郎确实傻眼了,他要是不花分文把这个法子拿回去,上司和皇帝的嘉奖是跑不掉了。
但现在陈烈酒摆明了不跟他讲,他也没法子,只得悻悻而归,直接将此事上报给了皇帝。
反正陈烈酒只说了要跟他上司讲,又没说那位上司。
尚书是他上司,皇帝也是他上司,他倒要看看他一个哥儿面对皇帝能有多大的能耐。
皇帝也没想到,一介哥儿居然有胆子面圣,想也没想地开了口:“宣。”
于是,陈烈酒就这样以一个哥儿的身份进了宫,踏进了金銮殿,面见了皇帝。
比他家的小相公还快了一步。
是缙朝史上第一个踏进金銮殿的哥儿。
不过,令户部侍郎失望了,陈烈酒进宫面圣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挺兴奋啊,皇帝啊,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帝呢。
因此,他一走进满是文武百官的金銮殿首先就抬头看了眼皇帝,然后才不卑不亢的跪下去:“草民陈烈酒叩拜陛下。”
满朝文武和皇帝在看见一袭红衣的陈烈酒时都惊讶了,这个哥儿跟他们所见的哥儿完全不一样。
身上一点都没有身为哥儿的怯懦。
特别是坐在龙椅上的昌盛帝,他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陈烈酒进殿的时候,是先看了他的脸,这才跪下去的。
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哥儿。
寻常百姓看到他,都恨不得把头放得低低的,他倒好,恨不得撩起他的冕旒好好看看他这个皇帝长什么模样。
“陈烈酒?”昌盛帝叫着他的名字,心里暗暗颔首,倒是挺人如其名的,“你要将烧制法送与朝廷?”
陈烈酒也就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能见到皇帝还是托了那位户部侍郎的福。
这还真是阴差阳错。
陈烈酒压住心里的笑意,顺势向下:“启禀陛下,草民出生贫寒,深知寻常百姓的不易,因此草民得知朝廷想要草民家的烧制法时,草民想到天寒地冻烧不起炭的百姓们,想到戍守边关寒风侵肌的将士们,想到朝廷的不容易,草民愿意将自家的仿银炭烧制法贡献出来。”
他点都没有面见皇帝的忐忑,吐字清晰,简明扼要地说他是为了百姓,为了边关将士,为了朝廷,将原本就对他深明大义想要把烧炭法送给朝廷的有好感的官员们,好感再次提升了一个度。
尤其是皇帝,见他一个哥儿为了天下百姓都能自我利益,对他好感更甚了。
故而,陈烈酒说完前面那段话,又说:“只不过草民想向陛下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时,皇帝一点都不生气。
“你说。”
“草民的夫君即将要上京来赶考了,”陈烈酒向皇帝再次叩首,“草民在玉树街买了一座宅院,可宅院荒废太久,里面什么都要自己修缮,草民银钱不够,怕夫君不能在二月上京前修缮出来,这才想到卖仿银炭烧制法的。”
“草民夫君生来便五劳七伤,民间大夫皆断言活不过三十岁,他上京来赶考山遥路远,一路舟车劳顿,若是住不好,必定会耽误他的科举。”
说到这里,陈烈酒想到以后许怀谦还要效忠于皇帝,又为许怀谦说了两句话:“草民夫君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忠君报国,他身子骨弱,不能上阵杀敌,只能拖着病体呕心沥血地解民倒悬,为陛下分忧。”
“草民被夫君感染愿意毁家纡难,”陈烈酒说道这里正式提了要求,“只求陛下能派人帮草民修缮夫君的宅院。”
他这番话说得朝堂诸公都触动不已,这仿银炭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是昌南那位解元折腾出来的。
先前顾凤朝在朝堂说过,他是因为治病太费钱才不得不去想办法挣钱的,现在听他夫郎陈烈酒如此一说。
这才知道,他除了治病救治自己,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一番深意。
没人怀疑陈烈酒的话有假。
毕竟,仿银炭这么挣钱,就算朝廷要买他的烧制法也不可能少于十万两,这么大一笔钱,够他买好几处宅子了,而他把这么大的利息舍弃,仅仅只是为了让皇帝派人去给他修缮宅子,这要不是真心忠君爱国,还真办不出这样的事来。
上头的昌盛帝也跟下面的朝臣一样,内心大为触动,先前他只知道他钦点的这位解元有济世之才,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这等丹心碧血精神。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
昌盛帝面上神情依旧,内心早就龙颜大悦了,他就喜欢这种有才有懂事的人。
一想到他的朝堂上马上就快出一个超群出众,一心追随于他的臣子,昌盛帝的喜意都快遏制不住了,想也没想地同意了陈烈酒的要求:“准!”
得到自己想要的,陈烈酒特别识时务地表示出了自己惊喜:“草民叩谢陛下,这下草民可就放心了。”
看他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答应派人给他修宅子就这般高兴,昌盛帝不免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把仿银炭的烧制法献于了朝廷,你夫君往后养身体的银钱怎么办?”
昌盛帝可没有忘记,他方才说,许解元的寿命,只能活到三十岁?!
如此德才兼备的为何只能活三十岁?!
昌盛帝想起先前顾凤朝说过,这病是富贵病,需要许多银钱去养,陈烈酒把这法子免费献给了朝廷,那许怀谦治病的钱怎么办?
“草民这……”陈烈酒适当地露出为难之色,表示自己也没想那么多。
“这样,”昌盛帝就知道会是这样,“除了修缮住宅,以后每个承宣布政使司的仿银炭收入都给你一厘。”
“你献仿银炭烧制法有功,也别草民草民地叫了,朕封你一个乡君如何?”
“……啊?”这下陈烈酒是真的惊呆了,他就是想用仿银炭的烧制法给许怀谦谋点福利而已,没想到皇帝这么大方,不仅还分他利润,还要给他封号。
他记得他家小相公科举就是因为不想他做生意被人觊觎,有个功名,有个官身在,人家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要是有了这个乡君封号,他家小相公岂不是都不用科举了?
朝堂上的事,除了皇帝与文武百官,旁人一概不知。
尤其是,住在陈烈酒家隔壁的七品宦官人家,他们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就更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了。
这日,隔壁庞大人家的儿子庞冠宇从国子监下学回了家,见隔壁许多年没人动过的宅子,有人在里面敲敲打打了,进了门好奇地向屋里的母亲妹妹们问道:“隔壁的宅子,有人买了?”
他妹妹不满地抿抿唇:“可不是。”
庞冠宇挑了挑眉:“什么人家?”
“一个哥儿,也没说什么人家,”他妹妹庞冠玉咬了咬唇,“估计就是个商贾,我看城里有几家商号的老板挺巴结的他。”
“哥儿啊。”听到只是一个哥儿时,庞冠宇也有些失落,随即又听他妹妹说有几家商户对这个哥儿还挺巴结的,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很有钱?”
“行商肯定很有钱了!”庞冠玉好奇地看着她哥哥,“隔壁那宅子,都烂成那样了,他都能花三千两买下,可见是真的很有钱。”
“三千两?!”听到这个价格时庞冠宇都震惊了,他家这宅子也不过才花一千五百两而已,虽说没有隔壁搁置的那处宅院大,可里面一应物俱俱全,搬进来就能住。
隔壁的宅子宽是宽,多花了一千五百两就买了地皮吧,里面那些东西肯定不能要了,去年京城下雪时,他还听见过里面墙瓦被雪压垮的声音呢,就这样哥儿都能花三千两给买下来,定然是一个极好骗的冤大头。
庞冠宇想到每次国子监里的同窗约他去醉翁阁,他都囊中羞涩不敢应邀前去,要是他能与隔壁的那个商贾哥儿交好,借个百八十两的银子给他不是问题吧?
庞冠宇想到他长相也颇为不俗,家世也不算太差,要是隔壁的商贾哥儿能看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借的钱都不用还了,到时候直接把他纳了就行了。
庞冠宇想得很好,还特意叮嘱门房,等隔壁那商贾哥儿出现时,来通知他一声,他可得好好去会会他。
结果,等他收拾好自己,去面见隔壁的商贾哥儿的时候,他先是被陈烈酒那骄阳如火的样貌给吸引了,紧接着又被正在与商贾哥儿说话的他爹给惊到。
庞冠宇惊讶一声:“爹?”
“嗯,你下学了?”庞泰和看到自己哥儿应了一声,随即又向陈烈酒介绍,“这是犬子。”
陈烈酒颔首,没有打招呼。
“这是?”庞冠宇向陈烈酒看过去,看到他那面若皎月,细眉大眼,唇红齿白的面容时,心不可遏制的跳动了起来,好好看的哥儿!
这一刻,他决定了,就算是他没钱,他也要纳他!
可随即想到他爹还在这哥儿身旁,又忙抵制住了自己内心的躁动,多问了一句。
“不该你问的你少问,回去嘱咐你娘,给我们烧些茶水过来,”庞泰和看了眼陈烈酒不知道该怎么给儿子介绍,随意打发道,“我要在隔壁给这位夫郎修宅子。”
“夫郎?!”听到商贾哥儿已经嫁人时,庞冠宇先是失落了一下。
随即听到他爹要给这位商贾哥儿修宅子时,整个人都炸毛了:“修宅子?!”
这商贾哥儿究竟有什么能力,能够让他爹给他修房子?!
要知道,他爹可是官身,七品的工部给事,除了朝廷和皇家,谁能请得动他爹给他修房子?
可是朝廷和皇家怎么可能在他们这种地段修葺房子?还是一座这么破的房子?
“嗯。”庞泰和看他儿子这般一惊一乍的摇摇头,随口敷衍了一声,“家去吧,我们还忙着赶工期呢。”
庞冠宇见他爹真的带着人进了隔壁宅子,忙碌去了,傻了傻眼,难道这个商贾哥儿大有来头?
庞冠宇连同他妹妹庞冠玉兄妹两人都被他爹突然跑去给隔壁修房子的事给整蒙了!
本以为就是一个有点钱财的商贾哥儿,没想到这个哥儿还挺有权势的?
兄妹俩对隔壁的哥儿好奇极了,从他爹嘴里旁敲侧击了好几天,他们这才得知,这哥儿对朝廷有功,朝廷才帮他修葺房子的。
他还有个入赘相公,他修葺这房子,就是为了迎接他入赘的相公进京科举的。
听到这话,庞冠宇不淡定了。
他也是举人啊,他怎么没有遇到过如此知情知意的哥儿?
庞冠宇想起那日惊鸿一瞥的陈烈酒面貌,以及他爹说得那用自己的功劳换取给夫君修葺宅子的要求。
简直夜不能寐!
这日,他又从国子监下学,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陈烈酒,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之下,他居然主动走到了陈烈酒面前。
陈烈酒还认得他,隔壁工部主事的儿子,挑了挑眉:“何事?”
“要不你招我为婿吧?”
原本庞冠宇想着陈烈酒要只是个商贾哥儿,他纳了也就纳了,可他要是对朝廷有功,可就不能随便纳了。
他观陈烈酒身上自带一股子爽劲,应该也不是个喜欢被困于后宅的,怪不得好好的一个哥儿,要去招赘。
若是他是个普通哥儿也就罢了。
可他不是一个普通哥儿啊!这可是一个能在科举道路上帮助他的哥儿啊!
想想入赘给他,让他去给陛下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可不比自己辛辛苦苦科举还老考不上轻松。
这样一想,入赘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因此他特别大胆了一把拦住了陈烈酒。
陈烈酒被他的语出惊人给惊到了:“嗯?”
“我爹是七品官,我怎么也算是个官宦子弟,我长得也不差,”庞冠宇上下嘴一动把自己夸了又夸,“我还挺洁身自好,不去秦楼楚阁,你招我入赘,比招你那个乡下赘婿入赘好吧?”
缙朝的哥儿是可以随意和离的,更何况他还是主动招赘的哥儿,休夫再招,再容易不过!
庞冠宇觉得自己赢面还挺大的。
别的男人觉得入赘难受,可他想到这个哥儿好看、有钱、还能在仕途上帮他,就一点都不难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的很好,可是陈烈酒听完他的话后,肚子都给笑疼了。
“你笑什么?”庞冠宇不解。
“笑你啊!”陈烈酒捂着肚子使劲笑,“哈哈哈哈哈,就你这样的,比不上我家夫君半根手指头。”
“你是如何有勇气到我面前说这话的?”
“我比不过他草根手指头?”庞冠宇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怎么可能?”
他的样貌不说冠绝京城,在国子监里也算是有些名气,如何就抵不过他那乡下赘婿草根手指头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陈烈酒笑过后,揉着笑疼了肚子,指着自己,“我这样的,若我夫君不是冠绝天下,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陈烈酒知道,这人看上自己,不是真心看上自己的,可能多半都是听他爹说了什么!
毫不客气地回怼了他:“只有我夫君那样惊艳绝绝的人物才值得我陈烈酒生死追随,你这样的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想要傍上有助于你的人,那也得你自己争气才是,若你只是一个下三流,优秀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说罢,陈烈酒毫不客气地从他身旁走开了,他一天忙得很。
将仿银炭的烧制法交给朝廷后,为了安抚昌南商会的成员们,他又不得不把自己的烧砖窑分享了出来。
现在整个昌南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少地方的百姓都修得起房子了,这个时候,扩建砖窑虽说挣不了什么大钱,小钱还是能挣的。
而且最近他发现他们昌南的土质烧出来的砖,要比其他地方的土质烧出来的砖好,在他想要不要跟商会合作把这种砖推向别的承宣布政使司,没准能有意外的收获?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陈烈酒烦的,令他烦的是,他家小相公怎么还没有上京?
房子都已经修好了,离他们约定到京的时间都过了好几天了,这立马都要会试,就算路上有个耽搁他也应该到了才是呀?
怎么还没到?
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就在陈烈酒担心得不行的时候,许怀谦他们的船终于抵达了。
路上的确出了些事。
连许怀谦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具身体居然晕船!
他以为就他那在现代那个坐船出海都没有问题的体质,在这里坐船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结果一上船就晕得不行!
行船一天就必须要下船休息一会儿,不然就他那病殃殃的身体,绝对撑不到京城,因此他们才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好几日。
下了船,许怀谦晕得不行,连行李都没有收拾,让王婉婉去找陈烈酒派人在码头等他们的人拿新住宅的地址。
拿到地址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去了陈烈酒给许怀谦买的新住处,他们都很好奇,以陈烈酒对许怀谦的重视程度,他会给他的小相公,买什么样的宅子,因此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他们马车抵达后。
隔壁被陈烈酒一席话给伤得不轻的庞冠宇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他倒要看看,陈烈酒嘴里那个惊艳绝绝的赘婿究竟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