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嘛——”
陈烈酒笑了一下, 想都没想,仰头便在许怀谦的脸上狠亲了几口。他该不会以为,他让他亲他, 占便宜的会是他吧?
他的小相公这么好看, 他亲一辈子都亲不够啊。
“快说, 不说我还亲你!”许怀谦脸皮薄,被陈烈酒这么一亲, 白得透光的皮肤上瞬间留下几个红印子,他人没许怀谦高,却气势十足地捏着许怀谦的下巴, 挑着眼, 眼里毫不掩饰地戏谑, 一副恶霸调戏小媳妇的模样十足。
许怀谦被他火辣直白的眼神看得好不自在, 他老婆,还真是一点含蓄,一点含蓄都不带有的。
“官府给我的五亩露天和五亩桑田, 我想露田种生姜,桑田种花椒,反正我现在是秀才身, 又没有税收,想种什么种什么。”许怀谦低头吻了吻他老婆捏着他下巴的手背, 搂着他,在他耳旁细细说起来。
缙朝类明有科举,但施行的还是隋唐的均田制, 凡年满十八以上的男子为丁, 享官府授的五亩露天和五亩桑田。桑田世业,可传子孙可买卖, 露田不可买卖,死后必须归还。
露田就是可以耕种的田,桑田原本是用来种桑种麻,用于缴纳户税的。可是天底下不是每块地都适合种桑种麻的,于是就有人把桑田开垦出来种庄稼,卖了庄稼,去买桑麻来交税也是一样的。
均田制对应的是租庸调制,“租”是指男丁需要缴纳粮税,“调”是指每户需要缴纳户税,“庸”指男丁需要服从徭役。
可现在许怀谦是秀才了,秀才能免除家中两个男丁的丁税和徭役,还有二十亩地不上税的特权。
他现在入赘给陈烈酒就是陈家人了,家里就只有他和陈金虎两个男丁,陈金虎还没有成年,还不算是男丁,完全不用愁税收。
就算是成年了也没事,他的哥夫都已经帮他解决好了。
不用交税,许怀谦想过了,在这个没有高产种子,也没有化肥,更没有农药的时代,种庄稼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重要的是辛苦还没有所得。
别看五亩地很少。放在现代谁家能有五亩地都是“大户人家”了,除了北方那种人口稀少的地方,南方农村,一口人至多就分几分地,一家七八口人加起来才有两三亩地。
就这两三亩地养活七八口人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科技的日新月异,在这里亩产两三百斤已经是高产了,放在现代亩产两三千斤都不是什么事儿。
许怀谦再有本事,也搞不出能亩产几千斤的高产作物来,而化肥、农药这些,他更是不知所终。
让他在现代去买还行,让他去做?他不是学这个的,完全不懂。
他能做的就是因地制宜地分析。
他观察过这里的种植,大多种水稻、小麦、大豆、花生等类,产量都不是很高,一家有个十几亩地,辛苦耕耘一年,不遇上天灾,能够嚼用,再剩一点已经是丰年了。
改良种子他是做不到,可他知道,生姜是唯一一种不需要改良便能高产的作物,只要不让它曝光,延长它的生产周期,它就能在地里无限生长。
六千至八千斤的亩产都是许怀谦往少里说的,他以前参观过那种大棚种植的生姜,亩产两万斤都是常态。
当然,这里的科技与技术肯定达不到这个高产量的,许怀谦觉得只要他种植的生姜能达到亩产五百至一千斤左右,就算是成功了。
这个产量比现在亩产两三百斤左右的水稻、小麦已经强了不少,且它的单价还高。
就是它的销路可能不是很广。
但这难不倒许怀谦,扶贫扶贫,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以前在乡下帮农民们找销路的时候,又不是没出去跑过,经验都练出来了。
况且,姜这种东西,收割后,储存得当,能放一年左右,完全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会腐烂等问题。
再来说花椒。
其实许怀谦是想种胡椒的。
穿越前,他在某音刷到过,如果穿越了,做什么最挣钱还没风险。
答案是种胡椒。
奈何胡椒现在还在西域,缙朝有是有,可是只在上层社会流行,还远远没有达到他们这种偏远地区可以种植的地步。
所以许怀谦就想了,他种胡椒种不成,他种花椒总行了吧?
同样都是调料品,虽然花椒没有胡椒那么珍贵,可也不便宜,去药店买都要碰运气才能遇到有卖的。
而且花椒跟生姜一样,便于储存,就算卖不出去,许怀谦留着自己吃也成。
伢姜炒肉、姜汤面、姜粥、姜撞奶、姜枣茶;花椒鸡、花椒鱼、花椒焗蟹、花椒酱等等。
许怀谦通过他的朋友们和还有陈家人对他折腾的吃食受欢迎的层度来看,他们是完全能够接受用调料品做出来的食物的,只不过因为处于乡下,没见识过而局限了。
只要他把这两样调料品作用到极致,自己开一家酒楼也不怕没销路。
许怀谦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有搞头,因此当他知道自己成年后将要授田后,就一直在想他拿地来种什么,最终确定了这两样调料品。
陈烈酒听着许怀谦在他耳边耳语的话,被他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寻常人哪有他这么大胆的,好好的田地不拿去种庄稼,反而拿来种生姜和花椒。
要换个人家家里,早就啐得他一脸口水,说他不务正业了。
可陈烈酒不是一般人。
他比一般人敢想敢干,听许怀谦这么一说,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
不错啊。
既是药材又是调料,还便于储存,关键是药铺还收。
不过,陈烈酒也有担心的:“我们这地适合种生姜和花椒么?”
这就是许怀谦为什么喜欢陈烈酒地方,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口否决他,而是跟着他的思路顺下去,为他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适合。”许怀谦观察过了,糜山县多山,树又多,背阴的地方不少,极其适合种生姜。
花椒对环境和土壤的要求不苛刻,喜温,只要不是山顶和风口还有极其寒冷的地方种植,都可以。
“那就行。”陈烈酒扬了扬眉,也不问许怀谦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你只管去做就是,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好。”许怀谦才不会跟他老婆两个客气呢,亲昵地搂着他老婆,在他耳旁哀求,“我要姜种和花椒树种,阿酒帮我。”
这还是许怀谦第一次想要索要东西,还是以这种哀求的姿态,陈烈酒心神一凛,好想现在马上就出门去给他办好!
可是,他现在也学坏了。
他抬眸,望向搂着他的许怀谦,唇角微勾:“帮你可以,但是你拿什么报酬支付给我?”
对上他的眼睛,许怀谦瞬间就明白他要什么了,红了红耳朵:“我自己可以吗?”
“你现在能行吗?”陈烈酒在他那微微薄红的脸上扫了一圈,非常有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许怀谦的脸烫得都快滴血了:“昨晚那样不太行,别的行。”
不是许怀谦不想,而是昨晚那两次,许怀谦有点伤到了,再怎么说,也得让他修养个几天再……
这么频繁很容易出人命的。
不过,只要陈烈酒不来潮热,不用必须结合才能解热的话,其他花样他会的也不少,不会让他老婆爽不到的。
“其他的?”陈烈酒脑袋一闪,“上次那样?”
“不止,”许怀谦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烫得有点吓人,“还有很多,晚上给你展示?”
这大白天的,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一群未成年,太那个也不太好。
“好。”陈烈酒被他撩拨得心尖发痒,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见老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了,许怀谦抱出一大摞礼盒来:“我们来拆礼物吧。”
新婚第二天怎么少得了数礼金,拆礼物的快乐呢。
礼金不用说了,一大盒子铜板加起来还没有十几两,唯一感兴趣就是礼物了。
裴望舒送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牛角梳并附上一首百年好合诗,许怀谦拿着给陈烈酒和自己梳了梳头。
“这个好。”许怀谦摸着材质有点类玉,梳在头上却一点不硬的牛角梳,“可以打个络子挂在身上。”
时下男子多有腰间坠玉、坠香囊的,玉,许怀谦是坠不起的,太贵了,香囊许怀谦又不喜欢。
他一个大男人要那么招蜂引蝶做什么?
他现在都能把他家阿酒迷得五迷三道了,再香一点,还不得让他家阿酒夜夜沉迷温柔乡。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他身体能行的话,泪目。
还是这柄梳子好,做工精美又不输玉,关键还是实用。
“可以。”陈烈酒没有异议,许怀谦现在是秀才了,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穿衣打扮肯定得跟以前有所不同才是。
段佑言送的是一面银镜,不得不说,送到了许怀谦心坎上。
随着许怀谦的容貌变好,他已经不再惧怕面对铜镜,反而嫌弃铜镜不够清晰,照不出他原本的肤色。
现在这面银镜就刚好,它比普通的玻璃镜还要清晰,能将许怀谦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纤毫毕现,许怀谦爱不释手地将他原来的铜镜替换下。
就是可惜这银镜不够大。
要是一面墙那么大,他和他家阿酒——
一想到自己又在想不正常的东西,许怀谦赶紧掐断,他怎么感觉,他结了婚圆了房之后,满脑子都是玩老婆?
这样也太堕落了,不好,不好。
好在孟方荀的新婚贺文把他拉回了现实:“写得可真好。”
这篇洋洋洒洒的贺文写了一千多个字,字里行间字字句句都在表达他对许怀谦和陈烈酒的祝福,更别说是那通篇展示出来的美好真挚的情感。
许怀谦给陈烈酒读了一遍,朗朗上口,就连陈烈酒都觉得不错,可见他作的有多用心。
“这可得收藏好。”陈烈酒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昨晚许怀谦的两次有没有留崽,潮热期是最容易怀崽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还可以读给孩子听。”
“——孩子?!”陈烈酒不提还好,一提许怀谦想起来,虽然哥儿的身体结构与男人一模一样,但是他们是可以生孩子的。
“嗯。”陈烈酒不太明白许怀谦怎么反应这么大,“你昨晚留种了,没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有崽崽了。”
“不要,”许怀谦抱着陈烈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阿酒,我还小,我不想当爹。”
“没关系,孩子生下来我养,你该读书读书,该干嘛干嘛,不用你操心。”陈烈酒以为他怕麻烦,安抚他道。
这是麻烦的事吗?这直接就是由二人世界上升到三人世界,一个麻烦精讨厌鬼,占用他和他老婆的时间。
而且他们这才刚成婚耶,还没黏糊腻歪够,就冒出一个需要他们两个人共同抚养照顾的“第三者”,许怀谦想想头都是大的。
没见许怀谦开口了,陈烈酒抬眸,看他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问了一声:“真不喜欢孩子啊?”
许怀谦靠在他肩膀上有点不开心:“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生,”陈烈酒拍了拍许怀谦的背,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哥儿孕子本就困难,没准我这辈子都孕不上一个。”
对于生孩子这事,陈烈酒完全没有排斥的想法,他觉得要是能生一个长得跟许怀谦一样黏人又可爱的糯米团子多好啊。
到时候一大一小都黏着他,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可许怀谦要是不想要就算了,孩子重要,阿谦更重要,而且生孩子的概率也是一半一半,要是没生个跟阿谦一样的糯米团子,反而生了一个跟他性情模样相似的小霸王。
那可就惨了。
这样一想,不生也挺好。
不管陈烈酒怎么安慰,许怀谦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人会分走陈烈酒对他的宠爱,他的心就紧得慌,私下决定以后行房的时候都悄悄注意一点。
他们在为孩子纠结的时候,其他人也同样在犯着纠结。
“许相公的夫郎对他可真好。”坐在回平溪县的马车里,盛云锦回忆起他在陈家见到的种种,“仅仅只是因为许相公坐牛车太颠簸,他就给他修了一条路,一条比府城都还要好的路耶!”
一说起这个,盛云锦的眉目上还带着对陈烈酒的浓浓敬佩之情,他们去的时候,没注意到那条路的不同。
回来的时候,马车从上面行驶而过才发现,平坦得不可思议,而且下雨天也不怕暴雨袭击,成为泥水汤汤,心里对他更是佩服了。
想到,同样都是招赘,陈烈酒能为许相公做那么多,而他除了给段佑言找麻烦,就没为他做过什么了,盛云锦一脸的憋红。
“你也很好。”决心了要科举学医两条路一块走下去,段佑言是片刻时间都不敢放弃,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看书,见自家小夫郎嘀咕了一阵子,不再说话后,抬头见他满面潮红地望着自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阿言我为你做的太少了。”盛云锦心里很失落,当初是他潮热提前发作才害得段佑言入赘给他的,入赘后,他也没有陈烈酒那般雄心壮志,要为段佑言做些什么。
反而是他们家一直在强求段佑言放弃医术,让段佑言为了他妥协妥协再妥协。见识过陈烈酒和他夫郎相处的方式,盛云锦觉得他们家这样太不好了。
夫夫关系里怎么能一直要求一方妥协呢?!而且他还是处于高位的那个。陈烈酒让他看到了,正是因为他处于高位才要为自家夫君做出更多才行。
就像小娘子嫁到夫君家,夫君要在外面建功立业为小娘子挣体面,他这个招赘夫郎,也要跟陈烈酒一样,积功兴业,为他的夫君挣一份体面才是正经。
而他竟然只想做个小夫郎,一味要求夫君上进,太不应该了。
“每个人每对夫妻的相处形式都不同,不必放在心上,你做自己就很好。”段佑言不觉得盛云锦哪里为他做的少了。
他虽是入赘夫君,有时候岳父嘲讽两句叫他伺候盛云锦,其实私底下是盛云锦照顾他颇多。
虽然陈烈酒那样特立独行的哥儿叫人敬佩,可他家阿锦这样活泼贤惠的夫郎也不差,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是没用,盛云锦已经把陈烈酒当他的标杆看了,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自己能做什么能让段佑言长脸面的事。
做生意肯定不成,他们家又不缺钱,挣再多钱也给段佑言长不了脸面。
而段佑言喜好行医,他为了自己相当于是半放弃医术了,盛云锦觉得他为何不能把段佑言放弃的那半边给捡回来?
所以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学医。
夫唱夫随,他的丈夫私心里想当个大夫,他就陪他当个大夫。
虽说二十岁才想着学医是有点晚了,可书里不都说了笨鸟先飞,他又不是想做名医,只是想会一点治病救人的医术,以后也能在段佑言身旁更好的辅佐他编撰有关于哥儿潮热的医书和研制抑制哥儿潮热的药。
不能只让段佑言一个人努力,他也得努力起来才是。
盛云锦说要学医,的确是把盛家人惊得不轻,可是盛云锦好似是认真的,他不找医馆的大夫学医,天天往段佑言娘家跑,跟他的公公婆婆学,先把最基础的学会再说。
段佑言看他跑了两天,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越学越起劲,有时候还会带着笔记回来问他。
两人也不再是以前待在一起就没有话题聊了,偶尔说说病症说说脉象,竟然奇迹般地能聊一整夜,感情比如胶似漆还要好了。
原本盛县令对这家哥儿学医是很不赞同的,毕竟他家哥儿从小就是按照世家大族,朝廷命妇在培养的。
可转念一想,现在他招赘了,再按以前的方式生活要求盛云锦也不合适,再者他们小夫夫好不容易放开心结,愿意为了对方而努力,感情一日比一日好,他又何必再像以前那样在中间做个恶人。
由他们去吧。
云梦县,裴望舒回了家,想到接下来的三年他不仅要考上秀才,还要跟许怀谦他们一块去考举人,整个人都是头大的。
尤其是他一拿起书本看书,看到上面的字依旧眼晕犯困,内心简直绝望,他这样,怎么可能考得上秀才和举人啊!
“你要是实在读不下去就别读了,过来帮娘算账吧。”裴望舒的娘杜月蓉见他儿子自参加过几个同窗的秀才宴回来后就发愤图强的模样也心疼。
她倒也不是非要逼儿子考上一个功名,只是她一个寡妇苦苦支撑亡夫留下来的家业已是一件不易的事。
要是裴望舒再不努力争气一点,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他们娘俩。
“哦。”裴望舒看书看得眼泪哈欠直流,听到他娘的话,忙不迭地过去,拿起算盘熟练地打了起来。
一本账本没一会儿功夫就全部算完了,看着上面结余的钱,裴望舒朝他娘惊讶道:“娘,我们铺子这几个月盈利挺好啊,比以往多了不少银子。”
“嗯,”杜月蓉见裴望舒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你带人去你同窗那里学的那些个新颖的络子不错,娘拿几个样式做了绸缎衣服上的盘扣,时兴得不行,捎带着铺子里的其他东西也能卖卖,这生意自然就好起来了。”
“那很好呀,”听到自己也能帮上他娘的忙了,裴望舒笑得一脸开心,“我就说我这个同窗不会坑我的吧。”
裴望舒想起,他刚从府城买了许怀谦的络子回来,他娘还骂了好半天,说他一天到晚乱花钱,穷大方。
结果等他找人去许怀谦家学了新络子回来,他娘看到新络子的样式,立刻不说话了。
现在靠着新络子,家里生意又更上了一层楼,他娘没话说了吧。
“你啊!”杜月蓉就见不得她儿子得瑟的样子,“你要是能把这算账做生意的本事多放几分在读书上就好了。”
正是因为看到了儿子有才能,所以杜月蓉才迫切地希望儿子能够在读书上有所建树。
不然他们光有钱没有权势,也只有给人伏低做小的份。
“我很努力了。”裴望舒真的很绝望,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逼自己看书了,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书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娘知道。”杜月蓉看到裴望舒那一脸痛苦绝望的劲,心里也难受,要是这天生笨也就罢了,明明有能力,为什么这一到读书就不行了呢?
可看儿子都不用催他他就自己上进了,她再像以前那样逼他,终究是不妥,只得自己揉了揉犯疼的心脏,安慰道:“你也别着急,秀才年年都能考,我们慢慢考,总有一天能够考上的。”
杜月蓉想好了,只要能够在她有生之年,裴望舒能中一个秀才,在他们这个云梦县见官不跪,在凭借着他有几分做生意的本事,怎么着都不会混得太差了。
裴望舒撇撇嘴,很想跟她娘说,你这话早几年说,他可能还能听得进去,现在不太行了。
他得想办法跟上许怀谦他们的进度啊。
可经历了一些事的裴望舒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模样,说出来他娘也不会相信,那便还是不说了,他自个默默努力就好,他就不信了,他真有那么差劲。
桃李村,章家学堂,章秉文蹲在学堂旁的水沟旁,看着那在水沟旁看那被人踩着不停从水沟旁渡水渡过去的翻车,怔怔出神。
他在想,这翻车到地是怎么运作呢,好神奇哦,脚踩一下就能打水。他好想拆开看一下里面的构造,读书时他就喜欢书上说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惜,他们这个小山村没什么稀奇的,唯一有点看头的就是水车、翻车、磨房一类的东西了。
但是这些东西都很贵,都不是他只触碰的,他只能借着不在书院上学的日子蹲在这里看看。
章秉文看着看着就看愣了神,脚蹲麻了都没有知觉,直到他的祖父章既明叫他:“小文,过来,给你的这些师弟们上一堂课。”
“哎,知道了。”章秉文一点都不喜欢跟学堂里的小孩子上课,翻来覆去的都是千字文一类的字,一点新意都没有。
可自从他中了秀才后,他的祖父很喜欢他到学堂里去上课,新送自家孩子来学堂里读书的那些大人们也很喜欢他去学堂上课。
唯一不太喜欢的可能就是他这个小夫子和下面的一群不太喜欢读书的小学子了。
章秉文忍着脚麻走进学堂,翻出课本照着上本的字,学著书院的夫子,摇头晃脑地开始教他的小学子们读书。
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啊,祖父喜欢、大家喜欢,他就必须得按照他们的意愿遵守。
总不能他不读书了,放着一片光明灿烂的前途不要,每天就去专研外面那些毫无意义地木头吧。
安宁县,正在帮家里春耕的孟方荀自腊月从许怀谦家里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一直在想许怀谦跟他说的种生姜的主意,一方面他觉得许怀谦说得有道理,一方面他觉得段佑言说得也有理。
种庄稼发不了财,种生姜不一定都卖得出去,他背一背篼的粮食去镇上卖好卖,他背一背篼的生姜去镇上卖,肯定没人会买。
可段佑言又说了,医馆都是收生姜的,只要他种出来,背去医馆卖,还怕卖不出去吗?
这个医馆不收,别的医馆也不收吗?天底下那么多医馆,总有一家医馆收的吧?
他们家老老实实种一亩地才产两三石粮食,这些钱粮食挑到镇上卖也不过才卖两三两银子,他一亩地的生姜只要能挣出两三两银子的钱来就不算太亏?
孟方荀拉着犁,脑子里一直在算,算到最后,他还是决定赌一把:“爹,今年拿一亩地给我试试吧,我想试试。”
先前孟方荀从许怀谦家里回来时,已经跟家里说过想要把家里的地拿去种生姜了。
不出意外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你们读书娃子,懂地么?不是书上教你们怎么种地就能怎么种地的,种地还得看我们这些庄稼把式才行。”
现在听到自家娃子还没有放弃种生姜的想法,孟老爹也是无奈得很:“种地不种庄稼不行的,那生姜除了医馆收,哪还有人要,娃子,你种这么多,你卖得出去吗?”
“卖不卖得出去,种出来了才知道嘛。”孟方荀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就一亩,一亩地,我也不种多了,要是今年不成,明年我就死心了。”
起初孟方荀是想让家里三十亩地一块种上的,被家里劝说到现在就决定像许怀谦说得那样,先拿一亩地出来试试,成就成,不成损失也不大。
见孟方荀这么执拗,孟老汉和孟大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想了想跟自家娃子这样犟也伤情分,不如各退一步,就像他说的这样:“成,那就给你一亩地,先说好,可不能把你读书给耽误了。”
种地和读书比起来,孟老汉和孟大哥觉得还是读书更重要了,要是孟方荀为了种地把读书给耽误了,就得不偿失了。
“哎,不会的。”孟方荀见他们答应了,唇角翘得老高,尽管还没有去书院学考举人的文章,但想来和考秀才也大差不差,只是会更难一些而已。
他连秀才都考了,还怕考不上举人嘛?他就怕他越考家里越穷,越考家里越穷,听说考举人要买的书是秀才好几倍,就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他买得起几本啊?
总不能扒在家人身上吸血,把他们榨干来供他读书吧。他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自己过好,让他们受苦受累的。
庆幸他还有几个朋友,愿意在他困境时拉他一把,孟方荀觉得别人愿意拉他,他就得好好把握住机会才是。
像他这样的农家子若是机遇来了没有把握住,这辈子出人头地的希望都渺茫。
杏花村,陈烈酒给吴县令送过两次炭,虽然吴县令并没有认出他们的炭类似贡炭,可有这份交情在,别的不说,分给许怀谦的地,那一定是许怀谦想要的地势。
县衙派人来丈量那天,所有人都以为就凭许怀谦和陈烈酒现在在村里的地位,县衙怎么也得把村里那几块上好的地分给许怀谦。
结果,许怀谦就分到了几块背阴的地和几亩向阳的地就没了,比给那一般人家分的地还不如呢。
搞得村里好些人都没回味过来。
“二郎不会哪里得罪了县令吧。”许家人也在观望,观望县里给许怀谦分的什么地。
看到许怀谦就分到几块那样的地,许爷爷琢磨琢磨,许怀谦和陈烈酒肯定是哪里惹到了县令。
“惹到了也不管我们事,总归是入赘出去了。”许大郎无所谓,现在许怀谦入赘给了陈烈酒酒席都摆了,户籍也上到了陈烈酒家,跟他们许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也是。”许爷爷认同地点点头,原本听到分地,他还有点后悔上次没有许怀谦回家,想着把他带回家,现在官府分的这十亩地不就是他们的了吗?
现在一看许怀谦就分到几亩种不出什么好粮食的地,那是一点悔意都没有了。
要真把这病秧子带回来,养不活死了,留下那买都没有人买的五亩桑田有什么用?
不管他们想什么,许怀谦的地下来了,陈烈酒请了几个兄弟按照许怀谦说的方式把地犁了一遍,施上薄薄的一层农家肥,家里的肥不够,他向城里买了一些。
将他从各大医馆买回来的姜种种了下去。
别看五亩地不多,可需要姜种真不少,他们估算了一下,一亩地至少需要五百斤的姜种,姜种就是老姜,一斤老姜百文呢。
陈烈酒跟医馆讲了又讲价,把价格压到了八十文一斤,也才买到一千八百斤的姜种,给了孟方荀三百斤,自家就剩一千五百斤了。
幸好许怀谦也不强求一亩地要种满五百斤,一亩地种三百斤,种分散一点也没事。
就是买姜种加请人种地花出去的一百五十两,让烧了一个冬的砖开春全卖出去的陈烈酒再次捉襟见肘。
冬天自许怀谦从府城回来,陈烈酒就一直在着手组建砖窑,不会烧砖没关系,他把十里八村以前在砖窑干过的人手都请了过来,一点点琢磨。
他有耐心,更有恒心,加上还有许怀谦这个从旁协助的,还真让他把砖烧了出来。
不过,他没烧红砖,烧的是这个时代普遍用的青砖,青砖要比红砖耐用,更受欢迎。许怀谦也不强求这里的人都能按照他的审美来,青砖就青砖,能卖就行。
去年烧炭的陈氏族人挣了不少钱,今年都要修房子,陈烈酒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青砖卖给他们挣了一百五十两,全被许怀谦给霍霍完了。
然而这还没完,还有五亩地的花椒种树呢!
生姜陈烈酒还能拿钱给许怀谦解决,花椒陈烈酒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有花椒树的人家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把花椒树卖给他们的,而花椒种子光是从培育到栽植都得好几年。
最好的方式还是扦插种植,可扦插种植也得有枝条才行吧。
许怀谦看着皱了好几次眉的陈烈酒,特别不好意思地给端了碗燕窝过去喂他:“——啊。”
知道自己最近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他烦得很。
正烦着的陈烈酒触不及防被许怀谦喂了一口他自己喝的燕窝,还触及到许怀谦总是含着情的眼睛里蕴满了愧疚,心里的那点烦躁,瞬间就没了。
“你吃,别光喂我。”见许怀谦还要喂他,陈烈酒摆摆手,表示不要了。
“要是实在不行,那就算了。”许怀谦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花椒树这么难找,看陈烈酒一天跑出跑外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也心疼。
“没事,”陈烈酒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可能有点危险,不过他既然答应了许怀谦给他办好,就一定要给他办好,“你别操心这些了,赶紧去收拾你的行李,过几天我好送你上书院读书。”
开春了,天不冷了,书院的大门也开了,许怀谦现在是秀才了,不着急考举人,不用火急火燎地赶去上学,但也不能耽误。
“我没多少东西,走的时候带些药和衣服走就行了。”许怀谦去年从书院回来的时候,就没从书院带什么东西回来,他的那些东西还在号舍里,裴望舒回去读书了,会帮他收拢的。
“那也得收拾收拾,别遗忘了什么。”陈烈酒看了眼开春了都没把大氅给脱下来的许怀谦,叹了口气,“尤其是你的药。”
现在许怀谦的药不仅仅局限是十两银子一月的人参了,涨到了三十两一月了。没办法,三十年份的人参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身体供需,直接换到了百年份的人参。
“好吧。”知道他老婆把他身体看得很重,许怀谦不敢添乱地又回屋去把自己衣物药物检查了又检查,没发现什么遗漏的,看到遗弃在角落里的一段红绸,脸红地扒拉出来,拿去炭火盆烧了。
“二哥在烧什么呢?”在家的这几个月,陈金虎算是见识到了他们家这位二哥的销金能力,那是金山银山都不够他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别的地方。
所以他也不敢再家呆了,收拾收拾行李,也打算出去走镖了,能挣点是点,而且二哥听他走镖去过哪些地方,还给他出了一个挣快钱的法子,他想去验证一下,这个法子能不能行。
出来就看到许怀谦在正厅里角落里烧一截红色面料,不由得好奇问道。
冬天的时候,许怀谦在屋里点两个炭盆子陈烈酒都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开春,仅仅只是在屋里点一个炭盆子,陈烈酒就热得不行。
许怀谦索性就不在屋里烤火了,就在正厅里烤,等晚上回去的时候,陈烈酒先给他暖了被窝他才爬进去睡。
现在要烧东西,他自然也得把东西拿到正厅来烧。
许怀谦摇摇头没回答,陈金虎又朝陈烈酒看过去。
陈烈酒看了眼许怀谦手里的红绸缎子,耳背一下就热了,对着陈金虎不客气道:“你二哥的东西,他想烧就烧,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了,那可是许怀谦绑了他好几晚,折磨得他欲仙欲死的死的东西,他能讲给他听吗?
陈金虎:“???”不是,我就问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