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气氛陡然一静, 秦初愣愣望着看向自己的人。

丘瑾宁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前的人身形单薄,绯衣墨发, 面貌隽秀, 白净的脸上透着茫然。

“多谢郡主抬爱,臣女心仪之人不在此间,不敢劳您费心。”她心中纵有千头万绪, 也不能道明, 不能再把秦初推出去。

安国郡主看看丘瑾宁,又看看秦初, 没有再追问,举杯饮酒。

众人觥筹交错, 几杯下肚, 见郡主始终语笑嫣嫣, 便稍稍放开了些,大堂内逐渐热闹起来。

秦初闷闷喝酒, 没有人知道在丘瑾宁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心底狂风劲卷,云海翻腾, 终是一场空欢喜, 落得个乌云遮天, 冷风袭人。

心仪之人不在此间, 不是二皇子, 也不是她。

丘瑾宁在安国郡主每次举杯的时候都配合着饮上一口, 即使强力忍着, 还是喝了三两杯, 脸颊上已经布了云霞。

撑到临近席散, 她的眼眸已然泛红,萦绕着淡淡雾气,袖中的双手紧握,指甲用力掐向手心,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情蛊似是发作了…

她克制着心底的躁动,偏头向秦初,在对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贝齿默默咬住唇角。

痛意拉扯着随时都要崩溃的理智。

秦初瞬间就领悟到了她眼底的含义,隐忍,难言。

是情蛊不安分了…

不等她想好带丘瑾宁离去的理由,安国郡主恰好在此时站了起来:“我老了,有些乏了,就不打搅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恭送郡主。”

众人又是一番跪礼,待安国郡主走出大堂才起身。

安国郡主一走,秦初便和丘瑾宁一起起身告辞。

威王妃扯住了她的胳膊:“秦妹妹这就走了么,姐姐还想跟你说会儿话呢,你明日可要把时间空出来,咱们一起去拜访郡主。”

秦初暂时被拖住,见丘瑾宁先一步出了大堂,被守在外面的绿药扶上马车,心下稍安:“王妃有命,秦初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我们明日见。”

在场众人,她的地位最低,谁也拒绝不得。

威王妃扯着她坐下,慢条斯理道:“妹妹怎么还这么见外,你我有缘,当以姐妹相称,叫我褚姐姐便好。”

秦初看了眼门外的马车,还停在原地,似是在等她,便顺口应下:“褚姐姐。”

下一瞬,她便猛地起身,望着出门的二皇子走向马车。

威王妃顺着她的视线,瞧见二皇子的背影,不由得挑了挑眉:“秦妹妹不慌走,姐姐还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她要介绍的人是大皇子,她的夫君。

得凰女者得天下,此女,大皇子势在必得。

“褚姐姐,我身体有些不适,下次吧。”

然而威王妃并不理会她的话,直接抓着她的胳膊走向隔壁桌。

楼上楼外,二皇子见丘瑾宁出门,犹豫了一下佯装不胜酒力,跟了出来。

“丘小姐,可否一见。”他走到马车的另一侧,避开大厅那边的视线,朝着垂下的车帘喊了一声。

马车里,绿药看着神情不对的自家小姐,轻唤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胳膊被丘瑾宁攥得发疼,她便做主拒绝道:“我家小姐有些头痛,公子下次再见吧。”

她方才没有进去,还不知道二皇子的身份。

二皇子惦记着丘瑾宁的那句‘心悦之人不在此间’,如今已经追了出来,哪会轻易罢休,当下便朝小丫鬟表明了身份:“本王乃当今二皇子,封号为贤,岂容尔等放肆,让丘小姐出来一见。”

区区贱婢也敢拦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绿药一听他的名号,被唬的手抖,又去唤丘瑾宁:“小姐,外面的是贤王殿下,你现在怎么样,能见吗?”

丘瑾宁呼吸颤了颤,用力攥紧绿药的胳膊,微微抬头:“掀开车帘,我与他说。”

车帘掀开,二皇子便看清了里面的人。

美人双目流波,面颊轻红,眼神似是迷离不清,惹人心动。

“殿下当知,我们不宜碰面,更何况这么多人盯着。”丘瑾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态,可声音还是克制不住显出一丝异样来,绵弱撩人。

二皇子心神一震,方才饮下的酒仿佛都冲上了脑海:“丘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并无不-适。”

“丘小姐也知此刻有那么多耳目,不如让本王进去说话。”话落,不等丘瑾宁开口,他便提衣上马车。

绿药大着胆子拦了拦,被一脚踹下马车:“大胆贱婢,滚出去。”

二皇子的护卫直接把秦府的车夫扯下来,接管了马车。

他没有看错,丘瑾宁的神态分明不对,像王府里某个曾饮了助兴汤药的侍妾一般,媚/态难掩。

绿药被踹在了胸口,闷疼了一下,便马上爬起来,见二皇子的侍卫驾着马车就走,她心思急转,转身就往楼上楼跑。

对方人多势众,又身份尊贵,她若冒险去拦,只会以卵击石,说不定还会被制住,到那时就真的没人救小姐了。

秦大草包,秦小姐,找秦小姐,找秦初,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胖丫鬟,我家小姐被二皇子绑走了。”绿药冲到门前,看到正望着大堂里面的罐子,登时绷不住情绪,大声哭喊,手指着已经驶离的马车。

“什么?丘小姐被绑走了!”罐子大惊,这才看到被驾走的马车,她当下也顾不得失礼,直接进门走到秦初身边。

秦初还在和大皇子等人说着客套话,心里急得不行,生怕丘瑾宁忍不住再难受。

“小姐!”罐子喊了一声,凑到秦初耳边小声几句。

秦初听罢,转身就跑,连辞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冲出门,她看了眼远去的马车,仓皇四顾,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银袋丢给一个车夫,抢了马车便调头去追。

罐子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喊道:“小姐,您不会驾马,小心别摔着啊。”

朱雀街上,一辆马车不管不顾地冲撞在大路上,行人纷纷四避。

秦府的马车里,二皇子心随意动,握住了丘瑾宁的胳膊:“丘小姐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本王可以帮你。”

他嘴角浮着笑意,眼里隐隐透着醉态,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情动的丘瑾宁,咽了咽口水。

丘瑾宁咬紧唇角,用力依着车窗,想把胳膊抽回来,二皇子却握得更紧。

“殿下,您若还想成大事,就放手。”她挣脱不得,情蛊又发作得厉害,张口便溢出一抹血色,显然是牙齿咬得太用力所致。

二皇子不由得心神一晃,美人脸上似被白雾沾湿,嘴角的那抹血色衬着雪白泛红的肌肤,美得动人心魄。

他借力把丘瑾宁拉入怀中,抬起丘瑾宁的下巴:“大事?本王此刻确实有一件大事要办,你若果真聪慧,就应该知道怎么选,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怀里的人柔若无骨,连挣扎的力气都跟猫儿一样,惹人心痒。

丘瑾宁仰头看着朝自己逼近的一张脸,心头一阵厌恶,她扭过头去:“放开我。”

二皇子低笑一声,扭正她的头:“本王不管你之前的心上人是谁,从此刻起只能是本王。”

他说罢,再也忍不住,低头去吻那挂着血色的红唇。

这时,驾车的护卫禀忽地告了一声:“殿下,有人追上来了。”

二皇子扫兴地斥责一句:“回王府,不必理会。”

安国郡主已走,那两个兄弟不成威胁,谁敢拦车。

就这么一搭话的功夫,丘瑾宁猛地撞开他的胳膊,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只发簪,银质的,泛着冷光,簪头尖细。

“放我出去,不然我不会活着下车。”她的眼底满是冷意,发簪因为太过用力也因为手指颤抖,已经刺破了脖子。

疼痛刺骨,却也拉回了丘瑾宁的理智,让她异常清醒。

二皇子冷静了一下,沉声道:“丘瑾宁,鱼死网破对你没有好处,本王已答应好好待你,莫要得寸进尺。”

美人如花,可这鲜花若带了刺,就太不识相了。

丘瑾宁缓缓往车外挪着身子,手里的簪子丝毫没有迟疑,又刺进了半寸,鲜血顺着发簪流到手上,顺着手腕染红了嫩黄衣袖。

她好似不知道疼一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得寸进尺的从来都是殿下,是你们。”

她本是县令之女,是才德兼备的一府解元,满怀报国的理想进京赶考,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预言一再隐忍,一再退让。

此刻,她不想忍了,她,丘瑾宁,从来都不愿委屈求全,更遑论委身于一个令她心生厌恶的男子。

二皇子被她眼底破釜沉舟的决绝震慑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道,强笑道:“丘小姐这是作甚,本王并无强人所难之意,你放下簪子,有话好好说。”

丘瑾宁不语,显然是不信他的话,手里的簪子又送了送,鲜血直流。

二皇子看得心惊,咬牙道:“丘瑾宁,你不要不知好歹。”

“丘瑾宁”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马车砰的一声剧晃。

秦初确实不会驾马,也不知怎么绕到前面去逼停马车,甚至没想过怎么令马车停下,所以她选择撞上去,撞上了有丘瑾宁的马车,孤注一掷。

二皇子慌忙扶稳:“不许停,回王府。”他听出了秦初的声音,不过一个假凰女,无需顾忌。

马车又被侍卫驾着快速驶动,丘瑾宁已经到了车帘前,扶着车缘半起身。

二皇子顿时心生不妙,下一瞬便见握着发簪的人惨然一笑,不顾快速行驶的马车,直接跳了下去。

“丘瑾宁!”

“丘瑾宁!”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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