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戊第一次以上帝视角进入一个恐怖游戏里。
他像是游戏的研发者,可以随意添加游戏里的NPC和道具,可以随意查看民宿里的游客在干什么,可以控制游客们的喜怒哀乐,甚至,生死。
荆戊既在游戏外,又在游戏里。
荆戊的视线是上帝视角,可以随意调节自己的视线范围,选择自己想看的区域。面前的视线可以一会儿放大到整个惊悚民宿里,也可以缩小到任何一个房间里。
哪怕荆戊目光没有看到的地方,也可以知道这座民宿里的所有事情,所有人在做什么,在谈论什么,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通通知道。
荆戊就如同他现在的身份,邪神,以神的视角和能力,了解自己领域内发生的一切。
荆戊饶有趣味的用自己意识操控着视线范围,把惊悚民宿的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虽然游戏副本的名字叫惊悚民宿,实际上这座民宿在荆戊眼里,不但看起来丝毫不恐怖,还很文艺浪漫。
这是建造在一个湖边的民宿。
民宿只有三层高,前面自带小院。
荆戊的视线从高向低往下看。
三楼是娱乐空间。有开放式的吧台,吧台后酒精饮料和咖啡茶叶等都有;有露天电影院,用的家庭投影仪播放在幕布上;有游戏手柄和大屏幕的电脑,适合联机打游戏;还有布置了简单器械的健身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民宿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各种功能准备的很是精心。
二楼是客人居住的住宿客房,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各三间房,左手尽头的房间是走廊,右手尽头的房间也是客房。总共是七间客房,应该是一开始就打算用来出租或者后期改造了不短的时间,布局与酒店的布局相似。
每间房间布局大致相同,但是里面的色调各有不同,分别用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调布置,很有特色。
一楼是厨房,清洗间,还有民宿主人自己的卧室,和把客厅改成巨大的用来给所有人活动的活动间。
民宿的客人没有来的时候,民宿的主人们只在一楼活动。
荆戊看着一楼有一家四口的模样,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沉默寡言,彼此之间气氛冷凝的像是陌生人。
当然,作为游戏固定的任务NPC,现在他们只是没有意识的工具人,什么行为取决于荆戊的操控。
这几个属于维护场地的无害NPC,会随着场地刷新再次刷新,荆戊能操控的范围里不包括攻击玩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好处是,这几个NPC不包含在荆戊可选的NPC名额里,荆戊就有了更多工具人。
荆戊的视线继续往下,看向低处的一楼。
一楼的小院,便是民宿主人颇为用心打造的花园。
石板路两边,靠墙栽种着月季花墙,正是冬天,月季花墙上还残留则白雪,但白雪之中,依然有红的黄的月季绽放着。
有月季攀过墙头,垂在院墙外面,便会用动人的景色,把外面的游客吸引进来。
除了月季,还有山茶腊梅等各种荆戊或者叫的上名字,或者叫不上名字的绿植。
围绕着绿植,撑起一把绿色的打遮阳伞,伞下放着小圆桌和两把折叠椅,是给客人在户外赏景喝咖啡的凉亭。
小院外面是镶嵌着岩石的院墙,小院里铺着大块的石板,一段一段的,故意用不规则的形状,铺的曲折而有趣味,一直往外延伸到了院门口。
荆戊的视线延伸到门外,便看到两辆车刚刚听到院墙门外。
游客来了。
剧情,正式开始了。
荆戊心念一动,打算先做一个小尝试。
民宿的主人,那一家四口,是游戏NPC,也在荆戊的操控范围内。
目前,他们四个人正在各忙各的。
妈妈正在用电脑管理民宿后台的订单,爸爸正坐在靠窗的桌边核对进货订单,奶奶正拿着扫帚打扫小院里的落叶落雪,小女孩拿着抹布在扫桌椅上的灰尘。
这些简单而机械的动作,是靠荆戊来指挥操作的,没有多余的交谈和表情,因为那样更费事。
荆戊原本想要再多费点时间精力来完善NPC的人设,加上符合性格的对话和表情,后来想了想,他需要的是吓人,是恐惧值,那么什么最吓人?
人对于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事物会感到恐惧和不安,这就是恐怖谷效应。
天堂酒店的假人们已经被客人和网友传成了一个都市恐怖传说。
荆戊特意上网查看过有关天堂酒店“机器人服务员”的传说,什么说他们是酒店主人剥皮后做的傀儡、说来酒店吃饭就会被下蛊做成活死人、说酒店老板是狐狸精会勾魂摄魄,甚至还有说酒店其实是外星怪物,抓捕人类进行繁殖异形的说法都有。
内容面十分广阔,从妖魔鬼怪到外星生物,从邪.教组织到人体试.验,说法应有尽有。
荆戊从不删帖也不解释,让天堂酒店的名声在谣言中越发壮大,反过来也能成为天堂酒店的人气。
反过来,人们之所以会制造这么多流言蜚语,实在是天堂酒店的“机器人服务员”们太不机器人了,假人的肢体和皮肤太过虚假,但是言行举止又太过于像人,这就让人始终保持着畏惧心,私底下编造各种说法。
荆戊要把自己开酒店的经验,运用在开民宿上。
假就假,越假越吓人。
想到这里,荆戊故意操控着四个NPC劳动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缓慢。那一下又一下的慢动作,看起来像是关节处生了锈的铁质机器人,动作不灵活随时要报废一般。
一共七名游客走到了民宿门口,民宿大门敞开着,但是没有人上前迎接。游客,也就是参与这个“惊悚民宿”副本的玩家,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带头,主动走了进来,在门口扬声喊向里面的人:“您好,这里是如愿民宿吗?我们是网上下了订单的游客。”
四个NPC手下动作不停,以依然在干活的姿势,别扭地同时扭头看向了游客们,拖着长长的声调,以一副慢悠悠的语调统一回复:
“是——”
说话的时候,女主人头扭过来,但是手依然在键盘上忙碌着打字;男主人坐在窗边,看向游客们,手下不停的在写着什么;奶奶依然在扫雪,小女孩依然在擦桌椅。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但是游客们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镜男几乎不想往里面继续走了,但是任务规定得来这里完成,他硬着头皮回头,问其他玩家:“还要继续进去吗?”
荆戊视线一变,视线焦点聚焦在玩家身上。玩家不是他能操控的,但是可以监视查看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荆戊无处不在,是头顶的天空和脚下大地,是白日的阳光和夜晚的微风,也是小院里的一草一木,生灵里的一鸟一虫。
这里的一切,都是荆戊的眼睛,荆戊的耳朵。
荆戊听到,看到了玩家们的商议,也看到了结果。
因为任务,哪怕是害怕,玩家们经过商议后,还是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一行人战战兢兢穿过小院上的石板路,走向了宅院。
正值冬日,刚刚下过小雪,树梢枝头都有薄薄的残雪。路面原本也有积雪,头发花白的老人拿着扫帚,把石板路上的积雪扫开,以免雪化开后让路面打滑。
眼镜男俨然是这一个小团体的领头人,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为人沉稳,哪怕是忌惮也不会表现出来,还时不时出言低声安抚身后已经显露出害怕情绪的新人。
荆戊只要一个念头微微一动,吹出一口气,念头化为实处,在地面的泥土里就多了一些吓人的东西;
气息冷嗖嗖,呜呜的吹着,隐约听起来有几分像是婴孩的哭声。
然后“哐当”一声,原本敞开着任由人自由进出的院门自动关上,还上了锁。
一群玩家被这动静吓到,回头看到院门竟然被锁上,但是铁门附近分明没人,吓得原地瑟缩,甚至不敢继续往前行走。
还是领头的眼镜男安慰着众人,顶着四位NPC诡异的眼神继续往前走,走到了扫雪的老奶奶面前,主动出言搭讪,似乎想套取一些情报。
荆戊饶有趣味听着玩家与NPC的套话,注意力落到了队伍最后面一个高挑的男青年身上。
不为其他,主要是好看。
男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高挑俊秀,体型修长,双手插兜,气质有些冷酷。单独看外形,优越的条件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专业模特。
当眼镜男去跟老奶奶搭讪时,其余玩家有的跟着过去打探信息,有的选择了其他NPC想要套话,但是只有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直接站在原地,打起了盹???
荆戊觉得:有意思。
这冬日暖阳的天气,说起来的确适合睡觉呢。
只是这个环境还睡得着,这是心大,还是扮猪吃老虎装傻?
荆戊心念一动,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绽,先给众人制造一些“小惊喜”。
于是,眼镜男正在跟老奶奶唱独角戏,说得口干舌燥但是对方翻来覆去始终只有那几句话,眼镜男都要放弃时,眼神突然一顿,舌头像是被掐住了,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老奶奶扫来扫去的地面,白雪皑皑里混着泥土,黑色的泥土里还似乎混着一些模糊的肉糜?
肉糜血色暗沉,但是隐约有白色的骨头碎片。
单独看这些,眼镜男还可以解释是吃剩的猪骨头鸡骨头什么的。但是他分明看到了一根完整的手指!
一节带着指甲的、血淋淋的手指!
眼镜男甚至看到,手指甲上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这是一名女性玩家的手指!
眼镜男没控制住情绪,瞬间一个抽冷气。
冬日里眼镜很容易起雾,眼镜男情绪一激动,周围还聚拢着其他人,不一会功夫眼镜片就起雾朦胧了视线。
他赶忙取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眼镜再看。
这一看,更不得了。
不只是泥土里,就连老奶奶手里的扫帚也不对劲。
扫帚有血,有骨头,看起来像是被切碎的人类手掌,还带着掌纹……
眼镜男脸色一白,荆戊那边就收到了恐惧值+1的提示音。
太少了,聊胜于无。
荆戊懒洋洋地想着,想来个大的。
眼镜男明明害怕,但依然保持着领头人的体面,强撑着安抚身边同样发现问题吓得不敢动弹的同伴们:
“没事,走吧,我们进去。这本就是恐怖游戏,明面上的问题比看不见的可怕更安全。”
话虽如此,等到他们一行人进去,看到了更为吓人的一幕幕。
小女孩的水盆里浓稠的血液,还有头发。
抹布也是暗红色,擦在桌椅上,留下一条又一条长长的血迹,与桌椅原本的棕红色融在一起,也分不清桌椅到底原本就是血红色,还是被带血的抹布越擦越红。
眼镜男扶了扶镜框,再次安慰其他人:“多正常啊,难不成你指望恐怖游戏的主色调是粉色吗?”
女主人僵硬地在电脑上打字,键盘拍得噼里啪啦,然而电脑上根本就是一片黑屏,只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像是把某个人关在了一个黑箱子里。
看着电脑屏幕的黑色,眼镜男睁眼说瞎话:“也许是电脑坏了,老板娘正在维修……”
“呵。”刚刚懒洋洋走过来的帅哥嘲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把眼镜男挤到一边,对老板娘抛了个媚眼。“嗨~”
老板娘木着脸,推过来一张登记表:“请登记。”
“哦。”帅哥看一眼上面的信息,也没怀疑,随手便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
电脑上同时出现一行字:“请写下你的名字”。
帅哥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他的名字同步出现在电脑上。
领头的眼镜男意识到不妙,连忙出言阻止:“等等!”
但是已经迟了。
刚刚还好好地低头写字的帅哥,脑袋突然像落地的西瓜一样,直接爆炸了。
炸的是四分五裂,红囊遍地。
一群人傻眼了。
这么与众不同,看起来这么有主角光环的帅哥,就这么炮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