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远解决了眼镜小姐姐,追下三楼时,就看到满走廊的人头气球慌乱地四处飘荡,宛如有个熊孩子在后面追着乱踢球,踢得气球一会撞到天花板上的灯,一会儿撞到走廊上的装饰画,一会儿撞到消防栓。
白乐远挠了挠头,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乱?
“别跑,吃我一镖!”乱飞的人头气球后面,两个声音叫嚷着紧随而出。
看到那人追上来后,人头气球满嘴“啊啊啊——”地乱叫。
白乐远立刻恍悟。
哦,是因为有这两个祸害在。
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摸了摸脖子上正在愈合的伤口,白乐远明智的决定,暂时先躲在安全门后看热闹,先别去凑热闹,不然自己也会被当成球踢。
白乐远安安静静躲在安全门后,看着荆戊一前一后追着人头气球满地窜,手里甩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飞镖,一边对着气球扎一边大喊:“中了!中了!哎呀又漏了!”
人头气球不想被扎到脸,努力用嘴去接,一个个气球灵活地躲开飞镖,或者用嘴巴接住飞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表演什么杂技。
两组飞镖有微妙的不同,荆戊用的是银色镖,越金儃黑色镖,只看颜色就知道是谁射中谁没中。
白乐远看多了,也看的趣味盎然,开始帮忙计数。
荆戊一个,荆戊两个……荆戊四个……
越金儃一个,越金儃三个……越金儃六个……越金儃九个!
看来越金儃要赢了!
两个人在走廊上来回几通跑,追的地上的玫瑰花瓣被踩得乱七八糟,气球被扎的千疮百孔,但就是不见两人进房间。
幕后之人急了,觉得两个疯子不能按常理出牌。
这一次,他特意做了迷惑陷阱,让三楼的每个房间门口都多出了鲜花拱门,自己则躲进白柳燕和江嘉闾遇害的真正房间里,无论荆戊二人走对房间还是走错房间,等待他们的都是死路一条。
但没想到,二人根本不接招,在走廊玩的不亦乐乎,似乎根本不在意当年自杀案的真相。
中年男人不相信,他决定主动出击。
在又一个追着射飞镖的回合后,荆戊两人终于看到了新的鬼怪。
跑到走廊尽头时,被堵住了路。
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身体被泡的浮肿苍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刚从福尔马林里捞起来。
原本应该在浴室的白柳燕和江嘉闾,被幕后之人驱逐着,走出来袭击人了。
论起傀儡被操控的程度,这对情侣似乎是最深的,麻木的连自己全身赤.裸都顾不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犹豫。
荆戊看着白惨惨的两具尸体,被泡的太久已经浮肿的有些面目全非,让他生不起一点多余的想法,只觉得有些辣眼睛。
荆戊:“气球没了,射靶子吧?人型靶子怎么样?”
越金儃:“行。”
“射头部女的没头不好判断,不如射胸吧。”
荆戊的提议似乎有些猥琐,但是心脏的位置就在胸部,这样似乎也没错,越金儃继续答应。
两人同时摆出姿势:“3,2,1——”
“跑!”
荆戊喊出口号,头顶的人头气球和两具尸体同时狂奔,裹在团团黑影中眨眼跑得不见了踪影。
黑暗的房间里,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跑啥子!你们死都死了怕啥子!”
“你不怕,那就射你吧!”荆戊话音刚落,两人的飞镖同时转向,对准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射过去!
门被快速摔上,挡住了飞镖,一阵叮叮当当后,飞镖齐齐扎在门板上,这也为二人彻底确定了方位。
荆戊冲上前,一脚踹开房门,一眼就看到窗边似乎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凶神恶煞地冲了进去。
然而他刚刚冲进去,一道黑影快速从门后出现,借着这个错开的时间差,逃窜而出!
越金儃早已准备好的各种飞镖齐齐冲着黑影招呼过去,黑影手里的保温杯猛地一阵摇晃,里面发出奇怪的叮叮当当声音,下一秒,刚刚躲起来的情侣身体不受控制地快速靠近,就要挡在中年人的面前当挡箭牌。
然而,荆戊早已有所防备,从后面冲上前又是一脚,把中年人猛地往前一踹,与快速飞来的小情侣直接撞到了一起。
“啊!”
中年人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保温杯又是一阵摇晃。
“嘭!”
后退的小情侣再次往前一撞,江嘉闾的头与中年人的头迎面撞了个正着,把中年男人撞倒在地。
原本只是摔一跤的事,偏偏中年男人倒霉,头往下时磕到了电视柜的角落,当下就流血见红,头痛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他的保温杯摔飞出去,远远地掉落在地上,直接砸碎,碎出一地的玻璃碎片。
明明只是碎了一个普通的保温杯,中年男人却仿佛失去了自己的至宝,紧张地不顾自己满头血污朝保温杯努力伸手:“还给我,还给我……”
他越是在意,荆戊越觉得那东西肯定很重要。
荆戊走过去,看到在一地玻璃碎片里,有一枚亮晶晶的东西。
破碎的保温杯里装得并不是续命的热水或者养生的热茶,装得是一枚本不属于他的求婚戒指。
求婚戒指咕噜噜在地上滚动,一直滚到了荆戊的脚下,荆戊弯腰捡起钻戒,钻戒上染着污浊的黑红色血迹,看起来仿佛是层层锈斑。
钻戒内圈刻着的两个人名的缩写:
JJL & BLY
江嘉闾爱白柳燕。
虽然看起来很俗气,但足可以说明,这枚戒指原本的主人是谁。
其他人的婚戒却被中年人装在自己的保温杯随身携带,用茶水浸泡着日日饮用,仿佛是一对怨魂,在绝望里诉说出主人的嫉妒之心。
荆戊拿起戒指,摩挲着上面的名字,突然发现江嘉闾和白柳燕的尸体齐齐一颤,仿佛被这一枚小小的戒指所操控。
“你可以用这枚戒指操控他们做任何事,包括为你去死。”中年人努力爬起来,靠着电视柜坐在地上,捂着额头上流下的鲜血,眼神仍紧紧盯着荆戊手里的戒指,似乎依然不死心想要抢回来。
荆戊:“哦,好的。”
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快意,以为荆戊要做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时,荆戊突然对着情侣指着他说道:“杀了他。”
情侣真的冲中年人走了过来,涣散的眼神里流露出恶狠狠的杀意。
“等等,等等!不要杀我!”中年人努力往后缩,却被越金儃上来堵住了退路,不得不求饶。“你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配合!”
“真没意思。”荆戊冷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欺软怕硬的中年男人。
“我问,你答。”
“回答错了,就扒了你。”
中年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听荆戊又对情侣二人吩咐:“他回答错一句,就扒他一件衣服,扒光了衣服就扒人皮,做成气球放天花板上陪你们一起玩。”
江嘉闾歪了歪头,竟然流露出笑意。
最奇妙的是天花板上的人头气球,仿佛终于找到了新玩伴,开心地笑着,低头齐齐看向中年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中年人终于真切的害怕了。
这个冒牌货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如此变态!
荆戊:“你是谁?”
中年人垂下眼帘:“我叫江伟,是他们老乡。”
荆戊毫不留情一挥手:“扒了他!”
江嘉闾兴奋地上前,扒了江伟的裤子。
江伟左躲右闪,最后却被白柳燕一起上来按住,连头顶的人头气球也来帮忙用头发捆住他的四肢。
最后伴随着江伟的惨叫,他的长裤被无情地扒了下来。
江伟宛如被□□,眼神绝望中带着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嘉闾。
为什么是扒裤子,你丫的又不是喜欢男人怎么这么变态!
越金儃看了荆戊一眼,而荆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只是想试试这个神秘操控戒指是不是真的能传达操控者的意图,没想到还真可以。
“说实话,你可没几件衣服可以扒。”荆戊再次警告。“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杀得他们?”
“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江伟惨淡一笑,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荆戊没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天花板上的人头气球围成一圈,仿佛是在看热闹的陌生人,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是故事里的一部分。
江伟看了看把自己的裤子穿在身上的江嘉闾,又看了看头身分离宛如木偶的白柳燕,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意。
“我有个好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什么都比我好,永远是好一点。老师永远只夸奖他,就连我喜欢的女孩也只喜欢他。”
“我跟她告白,被毫不留情拒绝。他跟她告白,却立刻答应还大张旗鼓在朋友圈宣示。凭什么,是因为他更有钱更帅吗?!女人都是虚荣的家伙!”
江伟扭曲的面孔格外的丑陋,荆戊只觉得多看一眼都影响视力,偏偏为了分辨真假不得不看着,牺牲真是太大了。
“我为了兄弟好,提醒他那是个虚荣的女人,可是他却不听,还说不要挑拨他俩的关系,他们是打算结婚的。”
“我又爱上了她的姐妹,可是竟然也拒绝我了,肯定是她吃醋了,我理解。所以我又去表白,但是又被拒绝了。”
江伟继续着他的故事,却没注意到,故事里的两位当事人眼神渐渐变了。
“我竟然看到他在准备求婚戒指!他准备跟那个贱女人求婚!”
江伟声嘶力竭,带着愤怒,带着嫉妒。
“我不允许!不允许他彻底拥有那个女人!她是我的!”
“活该,我原本只想杀了我兄弟的,没想到贱女人竟然要跟他鸳鸯浴,一起去死吧!”
江伟猛地站起身来,随意抓住了一个人头气球,抱在怀里狂热的亲吻几下,疯狂大笑:
“我砍下了她的头颅,抱在怀里狂吻。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我。”
“她果然喜欢我,哈哈!”
人头气球冷冷地看着江伟,惨白的瞳孔里渐渐流露出了血色。
荆戊松开手指,指尖微微发烫。
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指尖上沾染上了黑红色的血迹,然后渐渐融为一体。
而戒指,开始变得明亮,变得干净如新。
荆戊把钻戒还给江嘉闾,意识还浑浑噩噩的江嘉闾下意识接过戒指,低着头,看了戒指好一会。
“不!不能还给他!”江伟后知后觉看到这一幕,猛地尖叫了起来,想上前阻拦,再次被越金儃拦了下来。
江嘉闾怜惜地抚摸了一下戒指,然后抓起身边呆若木偶的白柳燕的手,轻轻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物归原主。
魂归原处。
江伟一声惨叫,意识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猛地将头颅往墙壁上撞去,却被人头气球的头发缠住了脖子。
他呼吸困难的想去解开脖子上的头发,头颅被迫往上抬,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眼神血腥而仇恨地看着自己。
而身后,江嘉闾和白柳燕,也朝他围了过来……
荆戊没有多看,把戒指还给情侣后,就选择了离开。
听到身后的惨叫时,荆戊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的血腥,不出所料的复仇。
“真是没意思。”荆戊看得有点意兴阑珊。
“爱恨情仇,蒙蔽人的双眼,还不如钻到钱眼里,让金钱蒙蔽我的双眼吧!”
他赶紧调出某宝余额洗眼睛,猛地亲几口:
“钱钱,我爱你。”
越金儃凑上去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嘲讽道:“看来你的钱钱不爱你,只有两位数愿意来你家。”
荆戊:扎心了……
两人想要找到幕后主使者谢斐,没有立刻下楼,而是一间客房一间客房的搜寻着。
走出房间时,越金儃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戒指是控制的关键?”
荆戊:“猜得。他那么在意,肯定是关键物品。”
越金儃:“那你怎么知道血迹擦干净就可以去除控制?”
“直觉。”荆戊没有掩饰,语气带着深深的厌恶,一想起当时的戒指到手时那种小虫子在手里扭动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玩意让我觉得很恶心,很反感,好像是什么寄生虫一样,是活的,我拿到手上时甚至还想往我的手指里钻,真是恶心。”
荆戊现在想起来,依然是浑身不舒适,本能的厌恶。
他说完,看着越金儃一反常态的沉默,突然明白了。
“怎么,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越金儃回答得很谨慎:“没见过。”
荆戊语气微扬:“听说过?”
“我不确定,不能误导你。”越金儃摇了摇头,依然态度很谨慎。“等我回去查查资料,确定了再回复你。”
看着他满脸大事不妙的模样,荆戊明智的选择了不去追问。
反正天也要塌,塌陷之前先得过且过快活一阵子,哪天真塌了再说。
再者说,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一回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静静原本的钻石项链,就那颗有白乐远骨灰的钻石,里面也有那种污渍。”荆戊突然提起双胞胎姐妹,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出很远。“比较少,但是有,安安的钻石上也有。”
越金儃眼神往安全门后一飘,快速收回,配合地说:“是吗?当时炸的到处都是血迹,我以为是静静的血。”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怀疑,白乐远的复原不是祝福,是诅咒。”荆戊走到了靠近安全门的房间门口,故意压低声音,眼神看着门外露出的黑西装衣角说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诅咒。”
“那怎么办?这玩意有点不详,处理不好就容易传染。”
“先找人再说,也不知道安安去了哪里,我们搜完房间就下二楼看看。”
“行。”
两人说着,又进入房间继续找人。
而安全门后,偷听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离开,去寻找自己想找得人。
等荆戊二人再次出来时,门后已经没了身影。
三楼没有找到谢斐,为了避免下电梯时被堵门突袭,两人选择了走楼梯。
荆戊没有休息停顿的意思,他想要快速推平,就是为了寻找谢斐。
如果大家都在幻境,谢斐还能往哪里躲?
荆戊越金儃直奔二楼。
二楼走廊里,断头姐弟看到荆戊,拦都没拦,直接跑了。
跑了……
荆戊忍不住反思:自己带给姐弟俩的阴影有这么大吗?
越金儃先反应过来:“你忘了吗,你已经干掉了掌管二楼的星期二。”
“哦哦对。”荆戊松了一口气,“我说我这么受小孩喜欢,小孩怎么可能看到我就跑。”
越金儃斜眼:说这话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虽然荆戊依然不知道那个假老太太操控姐弟的方法和道具是什么,但老太太的衣物和行李箱都在自己手上,回头可以慢慢寻找。
两人再次快速穿过二楼,直奔一楼。
传说中的星期一,果然不在第一层。
推开一楼的安全门时,荆戊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门后绝对不是酒店的一楼大厅,那种温和地一层一层荡漾过来的凉意,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当他彻底推开大门,门后果然不是大厅,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荆戊下意识往前走,身体穿过一阵空白虚无,看到了密密麻麻白色的亡灵从身边穿过,从自己身体里穿过,浑身陷入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连动作都变得缓慢了。
他的动作变得轻飘而迟缓,仿佛在水下行走。
声音也变得安静,逐渐听不到周围人的说话声,世界孤寂的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的呼吸变得粘稠,缓慢,眼睛开始发红,鼻腔耳朵都有不舒适的感觉。
四肢逐渐变得虚弱,浑身使不上力气,也找不到着力点。
他仿佛在空中飘,又仿佛在水里漂。
荆戊所有的情感仿佛离他而去,自己渐渐被那些透明的亡灵同化,变成了麻木没有知觉的亡灵。
他感觉自己大脑的思绪也渐渐变得迟缓,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荆戊的身体开始下坠,下坠……
耳边有了空灵的歌唱声传来,那是直达灵魂的歌声,在轻轻地说“睡吧,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荆戊闭上了眼睛,神情变得安详,身体的温度越来越冰冷。
突然——
水声哗啦一声重重地响起,伴随着响亮的“啪啪”声。
仿佛是虎鲸性质来了随手拍飞一只海豚,尾巴健硕有力,拍击力度响亮而清脆。
一只手用力抓住荆戊的手,把他猛地往上拽!
那只手冰冷而熟悉,有力而温柔,让荆戊觉得心里顿时有了依靠。
是谁?
越金儃来了吗?
他们刚刚一起进入的安全门,难道越金儃比自己先脱困,还有力气来救人?
明明被救,荆戊心里却有点不爽。
因为特殊的无限流游戏经历,他一向认为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怎么可能还需要人救,怎么可能还比越金儃自救的幔!
荆戊憋足了一口气,不甘心,愤怒,各种情绪涌来,身体渐渐有了力量。
他浮出水面,猛地一个大喘气。
终于活过来了。
他,出水了。
荆戊湿漉漉地站在水中,看到了一片迷蒙的雾气中,有一团耀眼的白光。
本能告诉他,那团白光就是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明明岸就在咫尺,荆戊却没有上岸。
一种奇怪的冲动让荆戊朝那团白光走过去。
他划过冰冷的河水,踹开水下想要抓住他的亡灵,一步步,走到了白光面前。
白光没有离开,静静地等待在原处,仿佛是故意等待着荆戊来寻找,来发现。
终于,等到了。
在那束刺眼的白色光团中,荆戊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
是他自己。
笑得异常温柔的自己。
穿着白底蓝条纹的病号服,苍白而消瘦的自己。
这是什么时候的自己?
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救了他自己?
荆戊一瞬间脑海里有了许多疑问,但是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白光里的荆戊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又指了指荆戊的大脑,突然伸出手,在荆戊的心口处轻轻一按——
一阵暖流涌遍荆戊的全身,让他昏昏欲睡。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白光里的荆戊有没有对自己说什么话,却最终没能敌过困意,直接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短暂而突然,荆戊心里挂着事,猛地直接惊醒。
等他身体回暖,视线里出现一抹光亮,仿佛是黑暗中的烛光,在引导他回魂。
终于,他看清了眼前的实物。
又是会议室。
又是七楼。
这一次,只有谢斐一个人的身影,正背对着荆戊,在跟谁打电话:
“我已经找到了收容这本书的方法,这一次,争取顺利把书带走。”
“出了点意外,给我时间,我解决意外后很快就可以把书带回去。”
“其他的都不如这本书重要,有了它,我们可以顺利放牧下一批诡异物。”
“真的,我已经找到方法了,再给我点时间!”
荆戊衣服是干燥的,但是皮肤湿漉漉,诡异地出了满身冷汗,明明是大夏天,却冻得浑身哆嗦。
听着谢斐废话了半天,荆戊都累了。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方法你倒是说啊!”
谢斐一惊,立刻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到是荆戊吓得几个退步:“你竟然找到了这里!”
“狗头是什么意思?”荆戊仗着衣服没湿,假装自己只是累出了汗,悠闲地坐在原位翘起了二郎腿,冲谢斐的公文包抬了抬下巴。
“你们是单身狗组织?”
“你懂个屁!”谢斐脸一黑直接骂道,“我是监管者,他是狩猎者,一个是狗头一个是狼头你瞎吗!”
荆戊:“哦~”
荆戊冒充的假老太太有个行李箱,还有个房卡上面有个动物的骷髅头骨,跟谢斐相似。原本他以为都是狗头,没想到一个是狗头一个是狼头。
听谢斐这么一说,荆戊顿时意识到,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狗负责监管,狼负责狩猎,分工明确。
但是狗能被狼忌惮不是因为足够厉害,而是足够忠心,背后还有手持有□□的主人。
谁会是那个主人?
荆戊想到了这点,谢斐同样也想到了这点。
“你知道也没用。”谢斐想起自己背后的人,重新有了底气,振作心神,“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也不管你背后有什么人。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是被我们收容,成为我们的同伴;二是变成诡异物被我们收容,剔除部分杂质,换一种方式青春永驻,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方式。”
荆戊冷笑一声:“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死了还青春永驻,说什么屁话。
谢斐:“不管你愿不愿意,由不得你。”
他夹着公文包朝荆戊走来,手朝公文包伸过去,眼神诡异中带着些许兴奋,仿佛是连环杀人犯在为下一次的行动预热。
荆戊猛地提起一旁的椅子朝谢斐当头砸下,谢斐没想到荆戊在这么充满灵异氛围的地方打架竟然像街头小流氓,一时大意被砸了个正着。
“你——”
谢斐扔出公文包,朝荆戊的头上砸过去,公文包里隐约有阴冷的白光闪现——
荆戊眼神一冷,突然扑向会议桌,抢走了桌上红色封面的书。
《噩梦之书》。
这本书并不完全受谢斐控制,每一次荆戊进入幻境都能在附近看到它,他已经打这本书的主意很久了。
荆戊经过多场游戏的观察,发现这本书的很多秘密。
比如,它能分.身出去给每个作者写故事,然后传到自己本体上把故事变成真的;
比如,它能分.身去幻境,记录现场发生的故事;
再比如,它的影子永远在正下方,并不受光线的影响。
鬼怪没有影子,可这本书不是鬼怪。
什么情况下,一本书的影子永远在书本的正下方?
谢斐见到这一幕,并没有惊慌,他重新捡起公文包,把封口封好。
“你以为你拿到手里就有用吗,笑话,你……”
荆戊突然拿起面前燃烧的蜡烛,烧向了书本正下方的影子。
影子缓缓站立起来,凝结成了一个女孩的轮廓,细声细气地求饶:“不要烧我……”
谢斐同时尖叫:“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荆戊面无表情地说着,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后,放下了蜡烛。
谢斐:“你……”
荆戊根本不废话,浑身的冰冷让他感觉很不好,想起了某些令人难受的记忆。也让他浑身暴躁失去了耐心,根本不讲道理直接动手,拿起书本走向谢斐。
谢斐松了口气:“怎么,想问我这本书的秘密吗,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但你需要付出……”
荆戊提起书对着谢斐的颈部用力一劈下去:“付出力量吗?”
“你!”谢斐捂着脖子,痛的龇牙咧嘴手指着荆戊颤抖。
“不好意思,位置没对准。”
荆戊冰冷一笑,提起书对着谢斐的脖子连连暴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十几连劈后,谢斐终于被劈倒了。
虽然荆戊怀疑,谢斐可能是痛晕的。
但是这些细节并不重要。
荆戊随手提着凶器,在桌子上点了点,然后拖过另一支蜡烛放在书前晃来晃去。
黑影状的女孩吓得浑身颤抖。
荆戊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来吧,说出你的故事。”
女孩:“啊?”
荆戊取出手机,调出分秒倒计时摁下:“你只有有一分钟时间,倒计时开始。”
“啊啊我说我说!”
女孩自称,自己是一个悬疑恐怖小说写手,为了寻找灵感经常主动去记录危险。比如深夜凶宅发生地探险,独自一人大晚上去事故高发地段感受刺激,甚至还曾经明知有连环杀人犯喜欢在某个特定的日期杀害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她还特意穿了红色连衣裙去那个地段冒险。
终于,不作不死,女孩成功的把自己作死了。
但她并不是被杀人犯杀死的。
她书中的故事进入了现实,不断有罪案发生,最后的犯罪现场都被布置的与她小说里的情节一模一样,仿佛有人故意在按照自己的小说犯罪。
她依然没有收手,因为名声大振,反而趁热打铁越写越凶残,而凶案也越来越多。
后来,她再次找灵感时,被一个家属报复性杀害。
女孩自称,她其实对家属的怨气不大,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如果自己的亲人被害也会很崩溃想要杀人报复。只是很遗憾,到底是谁在按照自己的小说犯罪,背锅的感受太郁闷了。
“小说连环杀人事件?”荆戊打开手机,把这一条条线索记录在备忘录里。
按女孩自己所说,她已经死了五年,也就是说凶案发生也就是五年前的悬案,还没过追诉期。
等离开幻境,荆戊打算继续追查。
他已经找到了星期一,但是新的意外出现了。
没想到星期一里有那么多死者,那些死者又是哪里来的?
荆戊不继续追究也不行了,酒店还得开门营业。
而且冥冥之中荆戊有预感,或许正是因为度假村很特别,天堂酒店很特别,游戏才会把它作为退休大礼包送给自己。
还有那个光团里的自己,关系着什么,荆戊一无所知。
他不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从那个荆戊指大脑时候开始,荆戊就怀疑他的记忆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或者被人动过手脚。
既然撒下钩子钓鱼,那就别怪他上钩后再把钓鱼者拖下水咬死他丫的!
荆戊心思百转千回,面上波澜不惊。
听完女孩快速讲完的故事,正好一分钟时间到。
荆戊叼着手套的食指,用嘴巴取下手套,然后咬破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书本内页作者的名字上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在那个位置,原本有另一个发黑的指纹,遇到荆戊的鲜血后如一团入水的墨汁,渐渐被稀释,纸上发出烧灼的“滋滋”声,空气中还有了诡异的腥臭味。
渐渐的,黑色彻底消失,只剩下荆戊鲜红的一枚血指纹。
女孩瞬间消失,委委屈屈再次蜷缩着身体,躲到了书本下,仿佛是书本的影子。
《噩梦之书》从此更换了主人。
七楼也露出了原本的真实模样。
蜡烛熄灭,阳光普照,这里原本就存在,只是被虚幻笼罩,变成了非理智才可进入的鬼域。
“星期日我把理智埋葬在真实里。”荆戊轻声呢喃着这一句话。
从一开始,这首不成调的诗就说明了,七楼本就是真实的。
荆戊没有离开,坐在会议室,开始打工人的下班日常——玩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却是,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一天。
他们在幻境里进进出出,从没感受到饥饿,因为仅仅才过去一个夜晚。
荆戊再次看了看《噩梦之书》,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进自己的书里躲着?”
影子一动不动,仿佛来到现实就无法与普通人沟通似的。
荆戊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手机有了信号,荆戊立刻开始查询相关信息。
他果然查到了“小说连环杀人案”,正好看到了案中提到的书籍,《噩梦之书》。
当年的凶杀案就是杀手根据女孩写得《噩梦之书》来作案的,里面是单元剧形式,总共十三个单元,犯案七起后戛然而止。
而第七个死者,正好是小说作者本人。
第七个故事,也恰好是“杀死小说家”。
荆戊有趣地摸了摸下巴,再看那蜷缩在书中的女孩时,觉得很有意思。
五年前的某一天,凶手突然不再犯案,案件戛然而止。
因为恰好是小说作者死后凶手不再犯案,至今依然有人怀疑凶手就是小说作者,还说凶手可能是双重人格,一层创作者,另一层是杀手。
荆戊故意把网友的猜测念给女孩听,女孩一听到死后还在背锅,终于不再装死,气得黑影伸出两个小爪子使劲拍桌:“让我找到是谁干得,我非得把他写成了万人唾弃的反派不成!”
会不会就是谢斐?
先想办法搞死女孩,然后再利用这本书?
荆戊想到这里,眼神一动,头也不回地说道:
“醒了就别装了,我又不傻。”
地上被打得昏迷的谢斐果然醒了过来,他一醒来,脖颈的痛让他连扭头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痛苦万分。
“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一个保洁员的手上。”
“你想不到的多着呢。”荆戊一点没客气,上前对着谢斐的脸直接踩了一脚,“比如,你也没想到会有一双踩过狗屎的脚踩在你的脸上。”
谢斐顿时脸色瞬间铁青。
“你等着,我迟早会来找你的。”
“找我之前记得先把脸上的狗屎洗掉。”荆戊特意在谢斐的脸上碾了碾。
谢斐忍无可忍,终于使出绝招。
“你等着,我迟早弄死你!”
谢斐说完,身体突然干瘪下去,薄薄的跟纸片人一样,只是它的材质是人皮。
别人是金蝉脱壳,他是人皮脱壳,让荆戊大开眼界。
“你以为我会杀你?”荆戊脸色古怪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恶劣。“当然不会。”
“我等着你拿钱来找我,把自己赎回去。”
五官平面化的谢斐神志还残留在上面,嘴巴一张一合:“笑话,我岂会在意一个傀儡?”
“不,你会。”荆戊一边说,一边用脚在谢斐的头发上蹭蹭,又在胸口蹭蹭,仿佛真的沾到了脏东西在擦鞋。
“我会把你做成地垫,铺在一楼公共卫生间门口。”
谢斐:“艹!”
“你不来赎,我就把它充气,然后……”荆戊笑得贱兮兮,“我的风格,你懂得。”
荆戊什么风格?
阅读过荆戊幻境里所作所为的谢斐顿时想起一些不忍直视的操作。
还能是什么?
骚!
浪!
贱!
“对了,这是你自己的长相吧,不会是别人吧?”荆戊掏出手机拍了张正宗的平面照,特意搜了一搜。
“我就是单纯不想误伤别人,不用担心我会报警什么的。”
“你等着!”
谢斐恨恨地离去。
谢斐没了动静,似乎那一抹意识也彻底离去。
荆戊转手立刻拿起电话:“警察叔叔,我要报警!”
开什么玩笑,既然涉及到变态连环杀人犯,当然还得找警察!
扁平的谢斐突然动了动,似乎并没有完全离去还有意识,他想要说什么,被荆戊随手一提,在板凳上摔了摔,顿时浑身痛的说不出话来。
荆戊刚拨下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时,失踪已久的越金儃终于自己找了回来。
“七楼怎么变了?是不是你解决了那个老大?”
人还在门外,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荆戊垂眸一瞥,突然心里有了主意,暂时放弃了报警。
这里不正是有一个跟官方打交道的组织成员吗?
等越金儃走进来,荆戊热情地迎接:“累了吧,快坐着休息会。”
“谢谢。”越金儃同样是浑身湿漉漉,冻得直打颤。
荆戊没有问他是怎么离开那诡异的星期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越金儃同样没有问他怎么离开的,并且离开后也没有找他。
两人的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目前仅限于见色起意的肤浅交情。
越金儃浑身疲惫,见到七楼恢复正常状态后,终于放松了些许。
他一屁股坐下,然后立刻感觉到不对劲,猛地弹起,再低头就看到板凳上诡异的玩意。
“这是什么东西!”
“坐垫,喜欢吗?”
荆戊笑眯眯地欣赏着谢斐的表情,瞧瞧这可怜的小脸蛋,气得通红,偏偏鼻子还被压扁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搞笑的小丑叔叔。
越金儃:“………………”
谢斐扁平的嘴巴一张一合,愤怒狂骂:“老子还没走!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越金儃提起椅子往地上一抖,然后伸出脚在垫子上蹭了蹭。
“太丑了,当坐垫吓人,还是当地垫好。”
谢斐:两个贱人!一个比一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