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从车上下来,喻宜之和曲老师互相点头致意。
漆月和祝遥则全程低头,只盯住自己的鞋尖。
剧组已提前开始布场,射灯架起,副导组织着各部门调试机器。
忽而一阵刺目的车灯扫过。
大剌剌的不客气,现场不少人伸手挡住眼。
一群人走来,逆着车灯,面貌模糊,却见那走路的姿态,也和车灯一样不客气的张扬。
漆月站在剧组的一众工作人员中眯了眯眼。
有人吊儿郎当发问:“你们在这干嘛呢?”
副导经验丰富,立即上前斡旋:“今晚我们在这拍戏。”
“拍戏?办手续了么?”
小孟对漆月耳语:“这里又不像植物园有管理处,上哪儿办手续?这些人明显找茬,看着好吓人……”
等他们走到灯下,面貌露出来,一群没谱的富二代,在本地跋扈惯了,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衣服满是铆钉,尖锐得像要往人眼底刺。
“没办手续可不能在这拍戏,场地让出来。”
身后一排机车火都没熄,喧嚣着轰鸣。
祝遥把曲老师护在身后,漆月看了眼局势,上前。
小孟吓一跳:“小漆,他们会欺负你的……”
为首的富二代习惯斜着眼看人,眼角瞟到个普通上班族往这边走:“别他妈废话,赶紧让场地,今晚哥哥们必须在这跑几圈。”
又看自己的手,故意把指节捏得噼啪作响。
漆月笑了声:山道要重修,倒是引来一堆人玩情怀。
富二代终于肯拧着眉向她看来:“不上道是吧?这山道就归哥哥们,我们以前在这比赛的时候,你还在家喝奶呢。”
漆月:“我现在也在家喝奶啊。”
她的职场打扮与以往出入太大,灯又晃着眼,富二代身边一人瞧了半天,赶紧去拉富二代胳膊:“漆、漆……”
富二代一扬手:“嘁什么嘁?你敢嘁我?”
漆月又一声笑,眉尾挑起,打扮得规整,神色却如以往一般不驯。
富二代终于反应过来:“漆、漆……”
漆月“威望”太盛,过往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这会儿猛一撞见,吓到舌头打结。
漆月“温和”笑道:“是我,小漆。”
“像以前一样,叫我小漆就行了。”
“叫啊。”
微微蹙起眉。
这些人怎么一点不配合!她又不想在职场太高调。
“小、小……”富二代酝酿半天,吓得快哭了:“妈耶我真的不敢,放过我吧!”
漆月挑了挑眉:“是这样。”
“我们今晚要在这拍戏,你们能不能行个方便,回家玩泥巴去?”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玩!怎么玩?捏个猫还是捏个兔子?”
“捏个草泥马。”
富二代身后有人小声说:“草泥马不好捏啊……”
立马被给了个爆栗:“让你捏就捏!废他妈什么话?”
一堆人转头骑上机车,呼啦啦走了。
山脚恢复宁静,漆月走回来,小孟傻了:“你每次到底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不管面对什么人,你都能把事情谈好?”
今夜山雾茫茫,蜿蜒的山道像没入记忆深处最幽暗的那条河。
导演兴奋得搓手:“这就是我想要的氛围感!绝了!”
喻宜之看一眼漆月,正仰着面孔望向山道,雾气泛起过往的潮,染湿她的脸。
漆月在想过去的自己。
光鲜只是表面,只有她自己知道玫瑰花瓣下怎样爬满密集的虫,彼时她有那么多愤怒和不甘,藏都藏不住,从琥珀色的眼底不停往外淌。
所以她喜欢来这里。
飞驰在山道上像被世界抛弃,头顶映着轮明月,很孤寂,可也很自由、很安全。
再后来,她的机车后座也多了轮月亮,沉甸甸的重量。
剧组张罗着开拍,把她从回忆的漩涡暂且拽出。
山脚下这场戏,是祝遥所扮的角色第一次发现老师有相亲对象后,一个人骑车跑到这,沉默的抽完半支烟,又狠狠踩熄,在茫茫的雾气里绕着山路一圈圈骑。
她要自由,也要羁绊。
祝遥的演技已彻底打通,镜头之下,她靠着机车,连睫毛上都沾着雾,带点哀伤带点倔的眼神,裹挟所有人的情绪。
接下来便是最重头的山道骑行戏。
祝遥为这部电影苦练了许久摩托,其他场景没用过替身,但曲折的山道难度太大,替身上场。
一个退役的专业女车手,跨上了祝遥的摩托。
她车技好,可从没见过K市这样的雾。
浓稠得盘踞,好似有形,一点点破碎又重组,勾勒出记忆深处最心惧的景象。
那样的恐惧侵吞人心,车速一点点慢下来。
摄像团队一直在她身后跟拍,下了山,给导演看回放。
导演摩挲着下巴的胡茬。
他为这部电影耗费太多心血,整个人已糙得没眼看。
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山与雾,骑行的感觉却差一口气。
祝遥提议:“要不我试试。”
只有她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最深刻。
曲老师伸手拦了她下,温润的语调染上焦急:“不行的呀。”
导演:“肯定不行。”
祝遥骑机车到底是新手,这样的山路和迷离的夜雾,都不是她能对付的。
这时喻宜之走到漆月身边,纤手搭上漆月的肩:“她可以。”
漆月一怔。
喻宜之语调淡淡,却暗藏骄傲:“只有她可以。”
漆月低头,勾唇。
她忽然明白了喻宜之想做什么。
导演如遇救星般的看过来:“你真的行?”
漆月打扮低调,却笑得恣意:“当然。”
导演看到她眼底的光,震了震。
又见她与祝遥的身高身型都相似,叫副导:“带她去换衣服。”
祝遥在电影中的装扮,是漆月十分熟悉的那一套,松垮垮的破洞T恤加牛仔裤,简直像从她自己的衣柜里翻出来。
走出移动更衣室时,连曲老师都愣了下。
小孟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
山道骑行的戏份,镜头全程跟拍背影,漆月并不需要上妆,一张脸还是和在办公室一样素淡,但她望着摩托车,带着点不羁的笑意走过去,连气场都变得锐利。
跨上摩托,拍拍油箱,那神情散漫中带着绝对自信,像在跟一个亲切的旧友打招呼。
摄像往山上望了眼:“行不行?雾越来越大了。”
漆月仍是笑得疏懒,眼底却闪着灼灼的光:“在这里,没什么是我不行的。”
灯光和摄像准备时,喻宜之走到她身边。
皎皎明月当空,喻宜之叫了声:“月亮。”
便再没说下去。
那样的点到为止透着默契,几乎像弹钢琴时留下恰到好处的气口,也像山水画的留白,令所有情绪有了蔓延的天地。
喻宜之相信她。
她微微倾身,做出发动机车的准备姿势:“放心。”
夜色流淌过两人之间,像漫漫十年的时光,一切循环往复。
“只要你等在这里,无论哪次,我都会安全回来。”
她冲了出去,像刺破夜空的焰火。
山上的雾越来越大,越盘旋而上越浓,像惨白的幽灵缚住人手脚。
漆月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她对这山路太熟,机车更像她多长出的一条腿或一只手臂,眨眼的一瞬黑暗里她也并不失措,山路在她的车轮下像被驯服的蛇。
镜头在身后追随,不在她视野之内。
今夜这样的雾,令她有些恍惚,仿若回到十七岁的时候,知道漆红玉陪伴她的时日终将无多,骑着摩托绕着山路一圈一圈,整个世界渺渺无垠,只剩下她自己。
她依赖那样的雾,也畏惧那样的雾。
直到后来,后座的一轮明月驱散了黑暗,为流离的心指出归属的方向。
空气里只剩自由的声音,随夜风在耳畔猎猎作响。
她车速越来越快,摄像跟不住她,直到那团破空的焰火在镜头里变作模糊的影子。
下山时,车灯打亮山路。
大概光本身也有向光性,往喻宜之那挥洒月光的脸庞上扑。
喻宜之站在所有人靠前一步的位置,等着她。
事实上无论喻宜之站在哪里,她总能第一眼从人群间捕捉,那是每个细胞都喧嚣的本能。
导演立即看回放,激动的猛拍大腿:“绝了啊!你的背影会说话!”
灰白的山雾。黑发的少女。火红的机车。穿越在发间被车灯打亮金黄的风。
喻宜之抱着手臂站在人群间,一起望着监视器。
漆月在她身边,压低声:“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
喻宜之眸光含笑。
山道即将消失,记忆却将永存。
漆月不知道自己最恣意张扬的背影,有多值得永恒,喻宜之希望那被镜头捕捉,镌刻在光影之间从无消弭。
等到电影上映时,她会和漆月一同走入影院,不再是十多岁的年纪,座椅间没了隔两个座位的距离。
可银幕之上的山道、机车、背影,又将让电影院里泛起十几岁时渺茫的夜雾。
她在银幕之下握住漆月的手,是否便能把体温渡给那时桀骜却孤孑的少女,让那自由间多点沉甸甸的温度,不至于连灵魂都被夜风吹散,向着茫茫宇宙流离。
导演一再对漆月感叹:“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漆月吊着嘴角:“听说演员片酬都挺高的,先给我来个三千万吧。”
导演:“那不行,我这文艺片拉不到投资,所有资金全砸进电影本身,连祝遥都是友情价出演。”
“但我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这样吧片酬给你开高点,三十!”
漆月眉心跳了跳。
“你们剧组也太惨了吧,三十能干嘛?”
喻宜之:“能买好几盒儿童高钙奶。”
漆月笑,对导演道:“我不要片酬,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机车借我一下,我晚一点加满油给剧组送回去。”
见识完漆月的车技后,导演知道这重要道具留给漆月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满口答应:“行。”
剧组撤退,灯光撤退。
山又变作了记忆中的苍渺一片,只被车灯打亮。
她俩的呼吸变作仅存的韵律,漆月跨在机车上叫喻宜之:“上来啊。”
喻宜之毫不犹豫的跨上去。
漆月发动机车,向着山道进发前,问一句:“害怕吗?”
喻宜之不回答,搂紧漆月的腰。
是啊,为什么从来没害怕过呢。
十七岁时她困在喻家的鸟笼,一切都是四平八稳的令人窒息,明明山路转圜、锋锐像割破宁静的刀,她从第一次跨上漆月机车后座开始,内心却始终安定。
不,不只是安定。
怀里灼灼的体温令人沉迷,坠进去,像坠入一个烟花漫空的夏夜般令人雀跃。
而对漆月来说,山道即将重修,她在这里最宝贵的回忆从不只有她自己。
她载着喻宜之向山巅而去,十七岁的感觉卷土重来,时光随夜雾氤氲成河,只有她们是托起彼此的船桨。
漆月的声音在夜风中弥散:“喻宜之。”
“嗯?”
“我是不是很少对你说,我爱你?”
喻宜之怔了下,旋又贴上她的背:“是,小气。”
漆月笑了声:“老子害羞,行不行?”
“可是,”语调暖下来,连凛冽的夜风也切割不出更锋利的形状:“你知道的吧,我爱你。”
“我很爱你。”
谢谢你像月光,点亮我的世界。
月亮也有阴面,填满曲折的时光,最终被清皎的光驱散。
喻宜之紧紧搂着漆月的腰:“我也爱你。”
如果对着月光可以许愿,她也要送漆月一个愿望。
“我现在不贪心了,世界复杂,无忧无虑太难,但,愿我的月亮,永远自由自在。”
******
两人从山上下来,漆月给机车加满油,送回剧组所在的酒店,喻宜之给宝马找了代驾,陪她一道。
代驾离开后,漆月正准备联系剧组,恰巧碰见祝遥和曲老师出来散步。
祝遥怕引起围观,唯有深夜是她游历城市街道的机会,也仍是帽子口罩裹的严实。
一旁的曲老师望向她,金丝边眼镜后的眉眼弯起,语气间有温柔的无奈:“你这个小孩子呀。”
伸手替她正了正帽沿。
祝遥跟喻宜之打招呼却全程不看她,望着漆月:“正好你来还摩托,我有几个骑行的小问题想问。”
漆月也全程不看曲老师,紧盯着祝遥答:“好啊,你过来。”
两人走到机车边,喻宜之和曲老师站在一处远远望着。
“喻总。”曲老师的南方口音总是这般温雅:“我以前见你,还以为你是很理性的人呢。”
喻宜之淡道:“我也曾这么认为。”
可跟着漆月跳下学校高墙的人是她。
除夕夜在机场拔足狂奔的人是她。
毫不犹豫跨上机车后座的人是她。
曲老师看向她眼底,笑意温存:“其实你们俩很像。”
“都是不顾一切的小孩子呀。”
******
剧组离开K市,生活回归正轨。
漆月回办公室上班时,小孟盯住她不放:“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
“为什么你机车骑得那么好?”
漆月面向她坐端正,正色道:“其实,我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
小孟抿紧了唇角。
“我在电玩城所向披靡,所有摩托游戏的最高分都是我刷下的。”
小孟睁圆了双眼。
喻宜之买的新沙发送入办公室,她拍下照片发给漆月:【沙发.jpg】
【要来试睡么?(勾手指】
漆月别扭:【不要。】
喻宜之没再说什么。
只不过周末约她去逛街,带她往内衣专柜走。
贴在她耳边问:“喜欢哪件?”
“你该带我去帮你挑睡衣吧。”漆月顿了顿:“毕竟我们都是在家那什么,我都看你穿睡衣。”
喻宜之轻笑了声。
“那在办公室呢?”眼神扫过一排排黑色蕾丝,掏出手机,屏幕悄悄转向漆月:“你觉得,哪件最衬?”
那是喻宜之在沙发上的一张自拍。
加完班的深夜,员工都已离开,剩她一人倚在沙发上,身后的大办公室关了灯,百叶帘间是浓重的黑,她累了,一手轻搭在额上,衬衫扣子解开一颗,修长的颈项露出,锁骨若隐若现。
“漆小姐,沙发很舒服,真的不来试睡么?”
漆月认命:“你接下来哪天加班?告诉我,我在楼下加班陪你。”
“等你忙完,我就上来。”
什么样的内衣最衬喻宜之那身表面禁欲的职业装,她想象得分明,挑出几件,喻宜之照单全收,再绮旎的肖想也能化为现实。
走出专柜时,撞见一个人。
漆月:……
小孟:……
“这么巧。”
“是啊,发了季度奖金,我来大买特买犒劳自己。你,”小孟瞟一眼喻宜之手里的购物袋:“陪喻总来买内衣啊?”
上次陪着买沙发,是因为骨骼清奇适合试睡。
这次陪着买内衣,又是因为什么?
小孟看向漆月的胸。
喻宜之跨前一步,不着痕迹挡开她视线:“孟小姐,我们预约了餐厅,得先走一步,周一公司见?”
“好,再见。”
小孟目送着她俩的背影若有所思。
喻宜之:“这下她总该发现了吧?”
漆月笑:“应该吧。”
周一上班,小孟立即拉过她,神秘压低声:“我问你。”
“嗯?”
“喻总和你,恋爱了对吧?”
漆月虽有些紧张,现在却也能坦然面对,点头:“嗯。”
“我就知道!难怪你们都戴了戒指。喻总是因为你们都在恋爱中,都懂那种粉红色的氛围,所以让你陪她去买内衣的对吧!她对象到底是谁啊?”
漆月:……
这是猜她和喻宜之各自有对象?
没等来预想剧情,她一言难尽的望着小孟。
大概无论如何,她和喻宜之看上去都是太过不同的两人,小孟潜意识根本不往那方向联想。
掉马掉的不易,漆月揉一下太阳穴。
周末,喻宜之难得有个不加班可以懒睡的早上,小孟却不得不去搅扰她的清闲。
「SheSays」栏目收获极大关注,几位受访女性要各自录一段寄语,剪辑成视频在公众号推出。
喻宜之平日在办公室太忙,只有抽周末处理这事,连通与小孟的视频,进行试录。
小孟连连表示:“这样就可以了,喻总,改天等您有空,我们带专业机器来找您。”
“好。”
她正要挂断视频,有人带着刚起床的朦胧睡意,远远的叫:“宝宝,你人呢?”
小孟太习惯喻宜之清冷的模样,此时却见她柔化了眉眼:“我在书房。”
穿拖鞋踢踏的脚步声走近。
一个身影走进镜头,因清晨的微凉裹着外套,倾身,一缕黑发垂落入镜:“早。”
小孟在那端捏紧了鼠标。
这这这是喻总的女朋友吧!
喻宜之搂着那人的腰,仰头承接这一吻:“早。”
又提醒:“我开着视频呢。”
那人惊了下:“啊?”
等等,这声音怎么有点熟?
一想到喻总女朋友正从镜头里看自己,小孟顾不上多想,赶紧理了理头发。
那人从屏幕里望见她的脸,顿了顿,凑近,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小孟严阵以待,没成想,却见无比熟悉的一张脸:“哈哈哈小漆怎么是你。”
“诶——小漆?!?!”
******
喻宜之加班这天,漆月在楼下边工作边等她。
直至夜深,喻宜之发来微信:【上楼(海豹鼓掌】
电梯门打开,其他人都已下班,喻宜之披着西装在门口等。
她问:“忙完了吗?”
“还没有。”
喻宜之带着她往里走,揽着她肩,懒懒软软的往她身上靠:“累了。”
走进办公室,坐回电脑前,活动一下发僵的脖子。
她走过去,伸手在喻宜之后颈揉按两下,又贴着脊骨往下滑:“帮你按按?”
喻宜之仰起面孔看她:“你这样,我就忙不完了。”
漆月笑,把自己扔到新沙发上。
揉了下眼。
喻宜之:“你也累了?”
“躺会儿吧。”
漆月警惕的看过去:怎么又是她躺?
喻宜之挑唇:“没别的意思,你看,我还得工作。”
纤指一敲回车,对她眨了下眼。
漆月的确有些乏,在沙发上躺下。
竟睡着了,又一睁眼的时候,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连敲击键盘声都消失不见。
顶灯也关了,只剩幽幽一盏台灯灯光,从办公桌的方向倾泻。
她扭头望过去,喻宜之坐在电脑前静静看着屏幕,似已忙完,在浏览文件。
“醒了?”听到她响动,起身,坐到沙发边来。
她不知睡了多久,声音哑着:“几点了?”
喻宜之替她理了下额前的发:“半夜了,三点半。”
她一惊:“我睡了这么久?”
“怎么不叫醒我。”
她知道喻宜之今天穿了新内衣。
喻宜之倾身,在她额角轻吻一下:“不急,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你也累了,等下次吧。”
“况且,我觉得这样也很有乐趣。”
她把手机给漆月看。
偷拍漆月的睡颜,狠戾防备的神色消失,奶乎乎的像只猫,引得喻宜之在上面涂鸦。
“你把我画成了猫还是猪?”
喻宜之眉心一蹙,漆月对她绘画功力的吐槽,在以前一起团建时就出现过,她伸手去轻拧漆月的脸。
漆月抱着她的腰笑,又把脸往她怀里埋。
台灯灯光那么柔,人的举手投足间也染上黏稠的蜂蜜,她轻缓抚着漆月的后脑:“怎么啦?”
漆月:“我刚才,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