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宜之的出现,令漆月抿了下唇。
她向着那边走过去,大头在她身后喊了声:“漆老板。”
“嗯,我知道。”
脚步丈量地砖,她一直埋头盯着拼接的缝隙。
直到视野里出现喻宜之一双白色小羊皮的鞋。
她忽然想起,从高中初识喻宜之的时候开始,喻宜之就穿着这样洁白的皮鞋,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给她补课,低头瞥一眼,办公桌下,和她沾满机油的机车靴并在一起,简直不像话。
喻宜之忽然抬手攥住她手腕。
她垂着眸子,看着暗红色的血液,啪,打落在白色羊皮的鞋面上。
她一惊,才看到喻宜之手指上沾了血。
喻宜之受伤了?!
她惶惑抬头,看到喻宜之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她,那睫毛的微颤还在,只不过此时又蔓延到了嘴唇。
“你受伤了。”
喻宜之说,她迷茫的眨了一下眼,才算消化了这句话,急剧后退一步。
她罩着宽大的牛仔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条口子,胳膊跟着受伤,血液凝固后随她胳膊一动,伤口又挣开,血顺着小臂淌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别弄脏了喻宜之。
可她的血迸开在喻宜之的鞋面,像朵暗夜里才会绽放的花。
喻宜之逼上前一步,重新攥住她手腕:“跟我走。”
她开口:“喻宜之。”
刚才的局势太混乱,她的声音变得如生铁一般冷硬,这会儿锋锐的滑过耳膜。
她注意到这一点,放软了语调,猫一样的又叫了声:“喻宜之。”
喻宜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去医院?”
“要去,但……”
这时大头在后方叫:“漆老板。”
漆月没回头,是喻宜之循着那一声望过去。
大头带着一众刚才帮忙对抗醉鬼的员工站在那里,阿萱和小婷被围在中央,小婷一脸惊惶,阿萱显然也是慌的,但搂着小婷的肩在安慰她。
喻宜之收回眼神,漆月站在她面前,冲着她笑。
琥珀色的猫眼被路灯打亮,柔和的弯起,看进去,里面不过一个她。
可是,漆月不跟她走。
喻宜之指尖冰凉,缓缓放开了漆月的手腕。
漆月又冲她笑了一下,很乖。
喻宜之心想:卖什么乖。
飞蛾撞着灯罩,继续喧嚣着扑棱棱的声音,听在喻宜之耳里尤为刺耳,而漆月转身离去的脚步一如扑火般破碎,往她心里扎。
漆月走回了大头他们身边,一众人骑上机车,受伤的那些坐在后座,喻宜之瞥了眼,漆月那辆火红机车的后座是空的。
点火发动,在夜色里轰鸣,漆月领着众人离去,在一众暗色的机车间门她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火,即便染回了黑发,还是张扬得能刺痛人的眼。
喻宜之拉开宝马车门,点油门,远远的跟在后面。
漆月领着众人往医院开,在后视镜里一瞥,那辆白色宝马始终跟着,月光在车廓柔滑的弧线上流淌。
到了医院去急诊,阿萱也注意到漆月胳膊上的伤:“漆老板……”
“我没事,你先进去。”
阿萱一直护着小婷,小婷没受伤,可阿萱的眉骨和胳膊受了皮外伤。
“可……”
漆月冲她笑笑:“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急诊室外的长廊另一端,喻宜之远远的站着,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没任何表情的望着窗外。
夜风拂动她柔顺的黑发,值班护士路过:“小姐,你有什么事?”
喻宜之往漆月那边瞟一眼,一堆人一看就刚打过架,乱七八糟的等在急诊室门口。
护士不会把衣着优雅的她和他们联系起来。
可她回答:“找人。”
“找谁?”
“仇人。”
护士一愣,喻宜之语气淡淡的说:“我乱说的,我等家人,她应该快出来了。”
护士点头离去,喻宜之收回眼神,继续望着窗外,夜色如沉沉的墨往她眼底泼,再缱绻的故事都书写不下去。
等受伤的员工都看诊完毕,漆月最后一个走进诊室。
从治疗间门包扎出来时,大头他们都等在门口,可更远些的角落,立着个纤长的身影。
漆月刚要朝喻宜之走过去,喻宜之一个转身,风衣下摆一扫墙面,走了。
漆月收回视线:“大家今晚都辛苦了,如果有其他客人问起来,不要张扬这件事。大头。”
“嗯?”
“受伤的员工该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医疗费和误工费,华亭这边的账贴着。”
“好。”
“漆老板,以后还会不会……”一个员工面露惧色。
“放心啦,哪来那么多醉鬼。”漆月笑骂一句。
一众人离开医院,漆月跨上火红的机车,表面上看,胳膊的伤丝毫没影响她流畅的动作,身体的曲线与机车连成一体,脊背微俯着,像只即将跃出的敏捷的豹。
“大头,安排人送阿萱和小婷回家。”
大头和阿萱同时瞥一眼她机车空荡荡的后座。
其实阿萱回的就是漆月家。
但漆月的机车从十七岁起就只载过一个人,名叫喻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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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骑车有天赋,机车像她身体延展出的一部分,在别人手里是烈性扬鬃的野马,在她手里是温驯的绵羊。
她赶回家,送阿萱的人还没到,她一个人急匆匆上楼,打开家门。
黑漆漆的,空荡荡的,她离开前厨房里温馨的烟火味,此时已飘散殆尽了。
喻宜之竟没回来。
漆月又匆匆下楼,正碰到阿萱上楼。
“漆老板,你还要出去?”
“嗯,你的伤还好吧?”
阿萱笑笑:“没事。”
漆月只来得及点了一下头,向外跑出去。
阿萱望着她背影,牛仔外套张扬起来,像飞蛾的翅膀,向着光,不顾一切的招摇。
漆月赶到写字楼,停了车,往上望一眼,喻宜之的办公室不临街,也看不到是不是亮着灯。
她乘电梯上楼,从透出人影的金属电梯门里,才瞥见自己划破的牛仔外套沾着血痕有多狼狈。
早知道换件衣服了。
她到齐盛门口张望,大办公室里漆黑一片,今日团建完毕,这个点自然是没人加班,莹莹一点光倾泻出来,应该是喻宜之在总监办公室开了灯。
她敲了敲门,没人应。
又按了门铃,还是没人应。
掏出手机给喻宜之打电话,喻宜之直接挂了。
漆月苦笑一声。
在门口徘徊两步,到这时,身上的痛感又冒出来,在纱布下隐隐撕扯。
妈的齐盛真不愧是大公司啊,连门口都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光洁得像能照镜子。
她靠着墙,一点点往下滑,坐到地上,后脑勺往后仰,缓缓阖上眼。
门开了。
漆月扭头,喻宜之双手插在薄风衣外套里,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难怪女高管都爱穿高跟鞋呢,走起来是气势十足的,漆月站起来拍拍屁股跟上,总觉得自己的机车靴跟在迈小碎步似的。
“喻宜之,你去哪啊?”
喻宜之不说话。”喂,喻宜之!”
喻宜之这才说:“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出来找我的么?”
“谁出来找你,我没吃晚饭,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吃的。”
“这么巧,我也没吃晚饭。”
喻宜之实在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也不再理她了。
电梯载着两人往下坠,像没入沉沉静寂的海。
夜色里的便利店亮着暖白的光,像城市里救赎现代人孤独的最后岛屿,喻宜之迈进的同时,欣快的欢迎乐曲响起,关东煮的锅里冒着腾腾热气。
虽是夏天,K市的夜却有丝丝凉意。
喻宜之到零食货架兜了一圈,购物筐里就多了薯片浪味仙和奶油饼干,喻宜之哗啦啦的往筐里扫,跟不要钱似的。
漆月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喻宜之,我吃不了这么多。”
喻宜之说:“我自己吃。”
又去柜台前点关东煮,各种淀粉类的丸子点了一堆,翻出一维码结账,端着关东煮拎着硕大一个零食袋子往外走。
漆月上前抢:“我来拎。”
喻宜之不给她,躲开时动作很轻,避着她受伤的手臂。
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喻宜之还是全程不理她,回到齐盛门口,喻宜之刷门禁卡开门,漆月瞟了眼她冷淡的脸,在门口站定,眼看着玻璃门在眼前闭合,把她和喻宜之隔开两个世界。
喻宜之一个人走了几步,回头,从里面一按开关,玻璃门又开了。
也不叫漆月,转身继续往总监办公室走。
漆月又不傻,赶紧溜进去跟上。
“喻宜之。”
“喻宜之。”
喻宜之坐回办公桌上,漆月要跟过去,却被她叫停。
指一指沙发:“你坐那儿。”
漆月坐上去,像只摇尾巴的猫一样眼巴巴看着喻宜之。
那副乖巧的神情却进一步激怒了喻宜之:刚才一意孤行的人,又是谁?
当下不再跟她说话,打开零食袋,拿了包饼干出来。
漆月想当然以为这是给她的,毕竟喻宜之为了穿那些好看的职业装从不吃零食。
但喻宜之修长手指撕开包装,拿起一块奶油饼干就塞进嘴里,黑色巧克力味饼干加白色奶油,越发衬得喻宜之红唇纤润,沙沙的声音迸开,喻宜之吃得很急,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只坏脾气的松鼠。
她吃了一块。
两块。
三块……
直到她吃了半包,漆月实在没忍住说:“喻宜之,你现在清醒吗?那饼干热量很高的。”
喻宜之低吼了句:“我都快被气死了,还不值得吃半包饼干么?”
漆月讷讷不说话了。
喻宜之吃了饼干又吃薯片,吃了薯片又吃玉米片,吃得那么香,漆月眼巴巴看着她,肚子响亮的咕一声。
喻宜之瞥她一眼。
“疼吗?”
“什么?”
“装什么傻。”喻宜之没好气的说:“胳膊上的伤。”
“疼。”漆月可怜兮兮:“很疼。”
喻宜之心里一动。
漆月从前不这样,跟卤过的鸭子似的就剩嘴硬,每次受伤了被她发现,总嬉皮笑脸的说自己一点都不疼。
她盯着自己手指上沾的调味粉:“我看你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疼。”
“刚才在阿萱面前,在你那些员工面前,你不是挺有气势的么?”
漆月轻声说:“在你面前,我不装。”
喻宜之抿了一下嘴。
漆月又用那种轻轻的语气说:“喻宜之,我疼。”
试探性的问:“你能不能帮我吹吹?”
喻宜之瞪她一眼,像是质问她怎么敢提出这种要求。
从零食袋里操起一包就向她砸过来:“想得美。”
漆月单手接住,一看,一包红枣。
补血的嘛。
她撕开包装,对着吃玉米片的喻宜之,一颗颗红枣往嘴里丢,甜丝丝的。
喻宜之擦干净手:“你走吧。”
“你呢?不回家么?”
“我要想一想。”
“想什么?”
“想我该怎么对待你。”
漆月不说话。
喻宜之站起来:“给我一点空间门,我送你出去。”
漆月只好跟着她往外走,等漆月出去后她关上门,正准备关上遮光帘时,漆月壁虎一样贴在玻璃门上。
“我知道你心疼我。”漆月说:“那碗关东煮你是给我点的对不对,所以你才一直没吃。”
喻宜之呵了一声。
走向办公桌,又走回门口,把什么东西往漆月一递:“没吃关东煮是因为我在等着晾凉,那是我自己吃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还没吃饱的话我看只配吃这个,慢走不送。”
喻宜之毫不犹豫的关门,啪一声关闭遮光帘。
漆月看看手里喻宜之递她的东西,嘴角抽动一下。
一包浪味仙。
英文名是Lonely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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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办公室里,本来就有为加班到深夜准备的全套装备。
她工作了一会儿,取出枕头和毯子,在沙发上躺下。
不怎么睡得着,脑子里满是漆月在昏黄的路灯下对她笑,头顶一只飞蛾,扑棱棱撞着灯罩。
她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睁眼的时候透过百叶帘看出去,天蒙蒙亮。
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门,发现有条微信:【醒了叫我,我给你带了干净衣服来。】
喻宜之坐起,双手理了一下头发,开灯,走出办公室。
大办公室外,漆月靠墙倚着,听见她开门,立马站直身子:“你今天是不是要加班?”
昨天团建时听齐盛的人说了,喻宜之周日要跟一个策划组过方案。
“嗯。”
喻宜之走进自己的专用洗手间门,漆月跟进去,拎着纸袋靠着墙,看喻宜之洗漱。
鞠一捧清水,轻泼在冷白的面庞上,抬起脸来,眉毛一小缕一小缕生动的扭着。
漆月呆了呆,为什么喻宜之化不化妆都这么好看。
以至于没注意到喻宜之冲她伸出的手。
“衣服给我。”
她这才回过神:“喔。”
纸袋递上去,喻宜之先换衬衫,露出形状优美的蝴蝶骨,真像即将绽开的蝶翼,广袤蓝天任她驰骋。
喻宜之背对着她叫:“帮我拉一下拉链。”
漆月走上前,抬着拉链往上,指节若有似无轻擦过一截截的脊骨,而喻宜之背上的皮肤那么柔滑。
“你故意的。”
“拉拉链时碰一下,很正常嘛。”
她心虚,垂着眸子,指节上还沾染着喻宜之肌肤的温度,任何触碰都显出眷念颜色,渐变成粉红的一小块。
“我是说,你故意选这件衣服。”
喻宜之往纸袋里望了眼,指尖又挑出块黑色蕾丝小三角,很薄透,穿上后会隐隐透出雪肌。
漆月继续垂眸装无辜,虽然那是她今早在喻宜之内衣抽屉里挑的。
“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的啊。”喻宜之淡淡的说。
******
更衣完毕,喻宜之把她送到电梯口:“你回去睡觉吧。”
“睡不着。”
“失血了睡不够会变得更笨。”
“什么叫更?”
喻宜之嘴角牵动一下,却也没笑。
“你回家我才睡得着。”
“漆月。”
好可怕,严肃的叫她大名。
“嗯……”
“我说要想一下,就是真的需要想一下。”
漆月顿了顿:“我明白。”
“你好好加班吧,不打扰你了,我得去找一趟覃诗雅。”
喻宜之瞟她一眼。
“我也要好好工作啊!”
她走进电梯,喻宜之始终半垂眼睫不看她,却在电梯门将要闭合时,伸手挡了一下。
“记得吃饭,小心胳膊上的伤。”
喻宜之放开电梯门,转身,留下一个背影,欣长到单薄。
昨天团建时,小孟悄悄告诉漆月,覃诗雅回K市了。
她收到前同事线报,说覃诗雅今日会去一个排练室,与几名乐手合练。
漆月赶过去,排练室做了隔音,仍有隐隐的乐声传来。
她不知覃诗雅何时结束,便一直等在门口。
一直到日头快落山,两个姑娘一人带着小提琴,一人带着中提琴,满脸倦意走出来:“什么嘛,那么严,错半个音也一直磨。”
“以后别跟她合作了,脾气那么大。”
“人家现在正当红呗,家世又那么好,当然谁都不放眼里了……”
漆月靠在角落,看她俩抱怨着远去。
接着,覃诗雅一张冷脸自门后露了出来。
漆月上前:“覃老师,我是乘星传媒……”
“我知道你。”
“之前跟您打过招呼,想跟您再聊一次。”
“没什么好聊的。”
她脚步不停。
“覃老师。”漆月在她身后笑着问:“想去吃烧饵块么?以前英姐那家。”
覃诗雅猛然一顿。
******
漆月打了辆车,带覃诗雅钻进一条巷弄,一名白发老人正忙碌着。
“英姐。”
“哎,阿月。”
英姐从年轻时就在老城区卖烧饵块,人人称她“英姐”,到现在她已变成奶奶辈了,人人还是照老习惯称她“英姐”。
眼神在覃诗雅身上打量:“阿月,今天带朋友来啊。”
“是啊。”漆月笑笑,问覃诗雅:“吃什么?一定吃英姐最经典的甜咸酱吧,加一个蛋。”
覃诗雅点头。
两人在路边矮桌边坐下,饵块用碳烤,烤到两面微微脆,浓郁的米香传来,趁着热气加一个蛋,卷成一卷递到两人手里,内里还软糯着,咬一口,热气顺着唇齿往外淌。
漆月腮帮子鼓鼓的冲覃诗雅笑:“吃饱了,心情会好一点。”
“并不是我乱发脾气,现在有些年轻乐手,练习时间门根本不够,缺了对音乐起码的尊重。”
“你当年从老城区走出来,脱胎换骨,就靠着苦练,是不是?”
覃诗雅看了她眼:“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到乘星,我听见你用方言打电话,有两个词的口音,只有老城区很老的老人才那么说。”
“我在跟我奶奶打电话。”
“再加上你点的米线外卖,那样特别的薄荷味,我一闻就知道是老城区强叔那家,现在搬到凤台路去了。”
“人的味觉真的很奇怪,好像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永远都觉得最好吃。”覃诗雅咬一口手里的饵块:“英姐的酱,还是以前那个味道。”
老城区破败,这些老人的子女有了出路,迫不及待搬离,那些曾经的小吃店,如今散落K市各处。
“我一直很注意,改了名字,换了装扮,没有任何人发现过我的出身。”
漆月明白她的考量,娱乐圈同样残酷,毫无背景的寒门乐手,比覃诗雅如今包装出的父母移民豪门精英人设,路要难走的多。
“很少有人能听出老城区最老的口音了。”她打量一眼漆月。
漆月笑笑。
在K市,她跟各路人马打交道,进退自如的底气,来自对一切细节的掌控。鱼是弱小的,若想不被海浪掀翻,就必须知道每一股潮涌的流向。
“我从小没了爸妈,要不是奶奶拿所有的积蓄让我上钢琴课,我也不可能有今天。小时候家里多穷啊,连一架最便宜的一手钢琴都买不起,我拿纸壳画琴键,不停的练习指法。”她问漆月:“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听我说这些吧?”
漆月发现了她的过往,等于抓住了她的命门。
知道她是谁后,证据便并不太难寻获。
与其被苍白的曝光,不如她自己讲出真实的故事。
漆月问:“把这些都讲出来,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无论我讲不讲,你都会曝出我的真实身份不是么?”覃诗雅说:“你回去跟你同事准备稿子吧。”
“算啦。”漆月懒洋洋的笑着站起来:“等你准备好告诉所有粉丝真相的时候,这稿子你自己写吧。”
“英姐,多少钱?”
覃诗雅掏出手机,漆月拦了一下:“这顿我请,算是老城区出身的孩子聚一聚。”
“为什么不曝光?你拿到我这条新闻,公司从此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你来找我,不就为了……”
“本来是这么想的。”漆月勾唇:“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做。”
她看看天边:“月亮出来了。”
******
华亭这边,喻宜之等到了下班的小婷。
小婷认出她:“你是昨晚的……”
喻宜之点点头:“你好。”
“你好。”
“你家住哪?我开了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就住前面巷口左转,走路就能到。”
“我能跟你一起走走么?”
“行啊。”小婷扭头看她:“有话问我?”
“在你眼里,漆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漆老板啊。”小婷未语先笑:“一个很奇怪的人。”
“嗯?”
“她很护着我们,所以每次有人闹事,她都冲在第一个。你说她手上干净吧,她对那些不规矩的人,真的很狠。你说她手上脏吧,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看她主动挑过一件事。”
小婷想了想:“在她心里,好像有一套自己的标准,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有些事是一定不能做的。”
“什么是她的标准?”
“不知道。”小婷摇头:“漆老板遇到的事多了去了,很难讲。”
风吹云动,喻宜之抬眸,望着天边,一轮明月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