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问喻宜之:“你会觉得可惜吗?”
喻宜之坦言:“会。”
她六岁开始到喻家生活,八岁开始渐渐明白自己遭遇和将要遭遇的是什么,近二十年她蛰伏忍耐,步步为营,终于离她最高的人生目标只差一步了——只要接受艾景皓的提议,在齐盛集团成为艾美云的左膀右臂,她就不再需要喷那瓶浓得可笑、暗含权势意味的香水,所有人都会敬她、重她,因为她自然而然已在权势顶端。
曾经像噩梦一般困扰着她的喻彦泽和任曼秋,只会像两只蝼蚁一样,匍匐在她脚下。
在这时放弃,她怎会觉得不可惜?
可是当她在电话里听大头说奶奶去世、漆月状况不好时,她无比庆幸自己那时已在机场,不然她不知要经历怎样的一路奔袭,只为早一秒陪在漆月身边。
坐在飞机上,想到十八岁那年春节,她被喻家带到邶城,在得知奶奶病倒以后,她也是不顾一切跑到机场,找一个陌生女人借钱买了机票。
下了飞机,她向出租车站狂奔。
所有人都看她,一个高挑的女人,面色清冷,眉宇间却带着难以掩藏的焦急,跑得双颊绽开一片片的火烧云,长款风衣向身后高高扬起。
每一次,她的失控都是因为漆月。
每一次,她的全部所思所想,都是不能让漆月一个人。
可笑啊喻宜之,明明是一个从小最会算计的人,却没想到会在人生至关重要的岔路口,做出最至情至性的决定。
漆月又问:“那你会后悔么?”
喻宜之笑了。
她是一个很紧绷的人,笑的时候通常唇瓣抿着,勾勒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可此时她坐在一片阳光下,露出一个真正舒展的笑容。
她发现自己内心安定,七年前拖着行李箱飞往英国的茫然、四年前孑然一身回邶城打拼的惶惑,全都消失不见。
也许从那些时候开始,她内心真正想做的,就是现在这个决定。
她问漆月:“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戒指?”
漆月顺着她视线望去,桌上放着一个淘宝款的白瓷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假玫瑰和一小簇假芒草。
喻宜之抽出一根,递给漆月。
漆月想起,这是小时候孤儿院女孩们常玩的一个游戏,用草编戒指、编项链、编手镯。
她笑了声接过,在手里来回来去的绞着。
很多年不编了,原本简单的编法,在她手里变得乱七八糟,圆环不够圆,各种草穗也支出来。
她拉过喻宜之的手,对着左手中指把那草戒指套下去。
很粗糙的质感,摩擦着喻宜之过分白嫩的皮肤。
“喻宜之,说你笨还真不冤枉你。”漆月勾起唇角:“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不要,要这草编的戒指。”
喻宜之很珍惜的摸了摸:“可能我之前,错就错在太聪明。”
时至正午,两人回家。
阿萱迎出来:“饭马上做好,正好,吃饭吧。”
她下锅炒最后一个菜,漆月收拾饭桌端菜,喻宜之打开电饭煲盛饭。
阿萱炒完菜过来洗手,喻宜之放下饭碗,过来帮她拧开水龙头:“辛苦了。”
“没有。”她瞥到喻宜之手指上多了枚草指环:“这是?”
“哦。”喻宜之语气很淡,但挺了挺胸:“漆月给我编的。”
之后钱夫人给了漆月一个长假,漆月就让还要上班的阿萱别做饭了,她来做。
有时喻宜之下班早,她饭后会和喻宜之去人少的河边散步,看河水像洗去了画笔上沾染的一笔夕阳,温暖而忧伤。
而漆红玉的头七、三七、五七,她都和喻宜之一起去了墓地。
漆月以前爱犯浑,喻宜之在的时候,总是喻宜之陪漆红玉聊天更多。
现在也是一样,明明一个最看重时间的人,偏在漆红玉墓前一坐就是大半天,絮絮小声说着许多的话,还不让漆月听。
漆月问:“你是不是跟奶奶说我坏话?”
喻宜之点点头:“对。”
在暖橘色的霞光下,她把漆月被风拂乱的碎发夹在耳后,微凉的手指蹭过她耳廓:“我跟奶奶说,其实她才是最聪明和清醒的人。”
“她打一开始就看准了,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真的没有家。”
天渐渐热起来,漆月散步时,想着漆红玉,总会在河边发一阵呆。
这时喻宜之不吵她,而会去路边的小超市,给她买一支冰淇淋。
不给自己买,就在漆月吃的时候,伸头过来咬一口。
漆月看她,一身利落潇洒职业装、衬衫扣子扣到最上一颗的清傲总监,唇角沾着点冰淇淋一脸坦然:“我怕胖,为什么要买两支?浪费。”
漆月看着白色香草冰淇淋上沾着喻宜之的口红,张嘴,咬下去。
失去奶奶的忧伤,在时间的褶皱里,被喻宜之不声不响、一点一点抚慰。
漆月知道那会像一张浸过水的纸,再不会平整如初,永远带着深深的褶。可至少,她又能在上面续写时光的故事了。
时间过得很快,再一天,漆月就要重新去钱夫人酒楼上班了。
喻宜之这天特地没加班,晚饭后两人出门散步,漆月问:“我回钱夫人那儿上班,你会不高兴么?”
“既然我回来,就代表我接受了你的选择,你做你自己就好。唯有一点,”喻宜之瞟她一眼:“记得我说过的吗?如果你敢出什么事,你的坟可是很危险。”
漆月咂咂嘴:“是是是。”
她问喻宜之:“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为明天做准备。”
喻宜之反应过来:“买西装?”
她从漆月跟大头打电话时听出来,钱夫人打算正式把华亭交给漆月管,这其实算内定接班人很重要的一个风向标。
她看过漆月在华亭穿西装的样子,窄肩蜂腰,前凸后翘,妩媚的猫眼偏偏配上一脸狠戾,有一种复杂的美。
各种男人和姑娘都往漆月身上瞟,这其实让她有点不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服装店门口,喻宜之正要进去,漆月却一把攥住她手腕。
喻宜之讶然——其一是因为漆月竟在大庭广众下拉住她手,其二是因为漆月拉着她向旁边的美发店走去。
漆月叫她:“你先坐会儿,我去洗个头。”
试穿西装还要洗头?这么正式?
她坐在一旁拿手机处理了会儿工作,漆月顶着毛巾出来坐到转椅上,毛巾拆开,一头湿漉漉的金发贴在脸上,像只落汤猫。
喻宜之忍不住弯唇,调转手机朝向,打开相机,对着漆月“咔嚓”。
漆月瞪她:“干嘛呢你?过来。”
喻宜之走过去:“怎么?”
“我有点紧张。”她抱住喻宜之的腿。
喻宜之忽然想起,她们十九岁那年,她为了诓漆月戒烟,不知给漆月吃了多少糖,最后漆月不得不去看牙医的时候,也是这样怂怂的抱住她大腿。
美发师站到漆月身后:“染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疼又不痒。”
喻宜之惊讶:“染发?”她问漆月:“你这次要染什么颜色?”
她见过漆月染红发,像一个灼热的夏天;见过漆月染金发,像一个落叶如刀刃锋利的秋天。
漆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全程抱着喻宜之不肯放,美发师给她刷染发剂时还得小心翼翼,生怕溅到喻宜之的白西装上。
半小时过去,美发师过来拍拍她肩:“好了,可以去洗了。”
喻宜之这才被放回沙发上坐下,漆月从书架抽了本杂志塞她手里:“待会儿别抬头。”
“为什么?”
“等我修完发型吹干你再看。”
喻宜之把杂志合上放到一边,漆月瞪她一眼,又秒怂:“我我我真的紧张,不好看怎么办?”
“让我先不看也行。”她缓缓解开西装扣子,牵起西装一角塞漆月手里。
漆月:“?”
喻宜之跷着腿好整以暇:“撒娇。”
“哈?”
“拜托姐姐先不要看。”
“你什么时候是我姐姐了?”漆月像只跳脚的猫:“你不是说你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吗?你怎么就比我大了?”
喻宜之黑眸淡然:“那就算我比你早出生一分钟好了,这样你就永远不是一个人。”
漆月在原地怔了怔。
她从十七岁起就知道,喻宜之说起情话来,是真他妈的会啊!
最终,她不得不捏紧喻宜之塞到她手里的西装衣角,晃两晃,声音细若蚊蝇:“姐姐。”
她实在张不开口!她可是堂堂漆老板!除了为爱做受的时候,她何时这么软萌过!
喻宜之面色不改:“什么?听不到。”
漆月瞪她一眼,她唇边却噙着一抹难掩的笑意。
漆月再来一次还是放不开:“姐姐。”
“如果声音非要这么小的话,”喻宜之点点自己白玉似的耳朵:“到这儿来叫。”
漆月鼓着嘴,却不得不慢慢俯身凑到她耳边:“姐姐。”
这只愤怒的小猫趁着没人注意,咬了她一口。
喻宜之坐端正,理了理黑发遮住刚才被咬而发红的耳廓:“好吧,答应了。”
她没看杂志,继续对着手机处理工作,时间倒也过得快。
一边工作一边想:有点奇怪。
这只小猫,居然没排斥在公共场合跟她接触了。
不怕别人发现她们认识了?转性了?
漆月洗完头出来,喻宜之信守承诺全程没抬头,直到吹风机呜呜呜的声音传来。
她心里开始有只小猫爪子挠起来:漆月到底要换什么发色?
终于漆月别别扭扭喊一声:“好了。”
喻宜之抬头,愣住。
漆月居然染了一头黑发。
脸上还是那副浑不吝的不羁神情,却因这头黑发添了一丝意外的乖巧,她自己显然不习惯,毕竟她从小就开始染各种彩色头发,好像她混迹街头巷尾的保护色。
这时突然恢复普通人面貌,她自己也不自信,半抬着眼皮问喻宜之:“好看么?”
“好看。”
“真的?”
“真的,但,”喻宜之看着镜子里的漆月:“为什么?”
漆月嘟囔:“明天你就知道了。”
染完头发她也没让喻宜之陪她去买西装,两人直接回家了。
躺在床上,漆月头发上一股染发剂的味道飘来,喻宜之两根手指,捻过她发尾:“到底为什么突然染黑发?”
“都说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喻宜之俯身,压住她肩:“不说?”
碾发尾的手指上移,变为捻磨漆月的耳垂,漆月表面看着带刺玫瑰似的,其实意外柔嫩敏感,喻宜之一捻,她浑身窜过一股电流。
整个缩进毯子躲起来:“今晚不行。”
喻宜之闷闷躺回枕头上:出息了?会拒绝她了?
行,她总有报复回来的时候。
第二天喻宜之起得很早,她要上早班,而阿萱在华亭都是上夜班,喻宜之特意告诉阿萱,不用早起帮她准备早饭。
反正她早上也更习惯吃冷吐司喝冰燕麦奶。
她当年反叛喻家之时,拼命向吃热包子的漆月靠拢。然而离开了喻家,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却像身上洗不去的烙印,让她变成这样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她咬着冷吐司的时候不知怎的想起这些往事,心里不太舒畅,却看到漆月揉着眼睛走出卧室。
“怎么起这么早?”
按漆月的生物钟,现在还没到起床的时候。
“哦,有点事。”
漆月刷牙洗脸坐到餐桌边时,看上去还没醒眠,半耷着眼皮像只困顿的猫,喻宜之看得弯起眉眼,在她乱糟糟的黑发上一揉。
咖啡推过去:“这个可能有帮助。”
她喝冷萃黑咖,漆月迷迷瞪瞪喝一口,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靠!什么涮锅水,苦死老子了!”
喻宜之欲收回杯子,却被漆月把她手挡开,还拧开她吐司袋,拿出两片叼嘴里。
“你早饭吃这个?”喻宜之想了想:“冰箱里有阿萱包好的馄饨,你可以煮点。”
“看不起老子是吧?”漆月横眉斜着眼:“你都能吃大肉包子,以为老子就一点吃不了吐司咖啡?”
喻宜之还没看习惯她的一头黑发,这会儿配着她一脸混账的表情,显得凶萌凶萌的。
皱着眉,吃着吐司配黑咖,跟受刑似的。
喻宜之本想给她加点奶和糖,想到昨晚被拒,又忍了。
她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一颗,遮起雪白脖颈,踱到玄关处换上高跟鞋,变为气场十足的女总监:“那,我去上班了。”
她把车从地库开出来。
之前那辆保时捷是公司配的,收回后她自己买车,就换了辆更低调的宝马,开到小区门口居然看到漆月站在那儿,白衬衫加黑色一字裙,一双黑色高跟鞋,挥手让她停车,走近敲了敲她车窗。
喻宜之开窗。
“开门,我要上车。”
喻宜之解锁,漆月拉开车门一上车,就甩开高跟鞋揉着自己脚踝:“天哪喻宜之,你天天就穿这玩意,这是人穿的么?老子刚走到小区门口就把脚崴了!”
喻宜之上下打量她:“你穿成这样要干嘛?”
她还记得十九岁的时候,为了引诱漆月去上班,她多少次想让漆月试穿她的职业装,漆月宁死不从。
现在居然自己穿上了?
配上一头黑发,简直,像另一个人。
“你管老子。”漆月不想穿回高跟鞋,盘腿坐在副驾上,敲敲中控台:“开车,我搭一段顺风车。”
“你要去哪?”
“你开你的,到地方我叫你停。”
喻宜之启动,开了一路漆月也没动静,前面都快到齐盛公司了,喻宜之扭头:“你到底去哪?”
“你开你的,我又没叫你停。”
等喻宜之把车停进地库,漆月才拉开车门下车。
喻宜之锁上车:“你不会要去我公司吧?”
“我去你公司干嘛?”
话是这样说,她却跟着喻宜之一路走到电梯口。
齐盛K市分公司只算集团很小一个分公司,没有一整栋办公楼的排场,写字楼与另一家传媒公司共用,一到九楼乘星传媒,十到十八楼齐盛地产。
喻宜之瞥着漆月,倒也没像以前一样跟她站老远,但也不算近,看不出来她俩认识,漆月理理袖口扯扯裙摆,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她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还没到齐盛上班时间,这些人都来自乘星传媒。
无数双眼睛偷瞟喻宜之,低头在手机上猛打字。
如果喻宜之能看到她们手机上的内容,就会知道这些人还为她拉了个群:【啊啊啊齐盛喻总真的回来了啊!之前没遇到我还不信!】
【女神今天也穿的好美啊!】
【今天又是不敢跟女神搭话的一天!女神跟我sayhi我能死过去!】
喻宜之早已习惯这些目光,淡然盯着电梯楼层显示,等门打开,第一个进去。
她气场太强,站在角落好像跟其他人有屏障似的,其他人自动给她留出个小三角。
只有漆月敢往那小三角里站,穿着高跟鞋还没站稳,一个踉跄。
身后一只微凉的手,不着痕迹的稳稳扶了她一把。
还对着她腰上那块痒痒肉一掐。
漆月:……
等电梯运行到八楼,漆月跟着一阵人潮下去了。
喻宜之在十六楼下电梯,边往自己办公室走边低头发微信:【你去乘星传媒干嘛?(猫猫偷窥】
【你管老子!】
【你穿成这样混进去,不会是去找人麻烦吧?】
【是又怎么样?】
【是我就报警。】
【我k!大义灭亲!(裂开(裂开】
【反正我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
【不是啦!你别真报警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
【晚点告诉你。】
漆月不再回复,喻宜之放不下心,她到公司后习惯再喝一杯咖啡,往茶水间走的时候拿着手机一连串表情包甩过去,轰炸:【(柴犬看热闹专用八卦表情】
【(可达鸭宝宝开始慌了】
【(奶猫气到炸毛】
……
漆月还真就不回她,很好很胆大。喻宜之收起手机,面无表情端着咖啡走回办公室。
她并不知道身后茶水间,众人在热烈议论:“我刚才不小心瞟到喻总手机屏,她居然在发表!情!包!”
“什么?不可能吧!”
“真的!还是巨可爱巨萌那种!”
“我不相信,喻总这么高冷,发微信绝对是单字单字往外蹦,连标点都不带那种,怎么会发表情包!”
“事实这就真的发生了啊!会不会是给对象发?”
“哪来的对象?不是说太子爷都被她甩了,所以才被发配到边疆来的,她能看上谁?”
快到中午,秘书敲门进来:“喻总,给您点什么午饭?”
喻宜之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她想去证实一下,摇头拒绝:“我自己下楼吃吧。”
拿了门禁卡下楼。
传媒公司和地产公司都是节奏超快的行业,附近还有些写字楼也以新兴科技产业为主,所以盘踞在这一片的餐饮店,倒并不见很多面馆盖饭馆,反而以轻食为主。
喻宜之转了一圈,看到一个背影,走进一家三明治店。
她排在那个背影后,高跟鞋尖有意无意的,一下下轻碰那人的鞋跟。
那人还是忍不住暴脾气,烦躁啧一声回头:“你他妈……”
看到喻宜之清冷月光般的一张脸,长睫轻扇看着她,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漆月拿了三明治,过去和乘星传媒的一群女孩坐一堆,轮到喻宜之点单,她说:“跟前面那人一样。”
扫码付钱,带着三明治回办公室,咬一口。
喻宜之:……
世界上还有卤肉三明治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吃包子?
下班时间,她没加班,拎包乘电梯下到地库。
门打开,露出漆月猫一样的一张脸,身上那套职业装还没穿习惯,整个人看上去别别扭扭的。
她向喻宜之走过来,也不知站了多久,腿发僵,又被高跟鞋绊得一踉跄。
喻宜之伸手扶住,漆月的黑发发丝扫到她鼻尖,脖子上挂的一个工牌,顺着吊绳晃晃悠悠在她眼前——「运营助理:漆月」。
漆月站稳了对她伸出一只手,一脸为掩藏害羞而走向另一个极端的不耐烦,眼瞟着一旁地砖:“重新认识一下,喻总。”
“我是乘星传媒运营助理,漆月,你的职场后辈,请多指教。”
喻宜之瞥一眼她手,指尖微微发颤。
她们身后又一部电梯到了,“叮”一声,一群乘星传媒的人走出来,看到漆月竟和齐盛喻总站在一起,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就地坐下前排吃瓜。
但毕竟大家都是成熟职场人了,不可不可。
喻宜之:“为什么?”
“因为之前我以为你在山区出事,拼命找办法进山的那个雨夜,我才真正明白你一直经历的是什么。”漆月说:“现在奶奶走了,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喻宜之,我想好好对待你。”漆月的眼神有时候看起来很凶,可若凑近,会发现她的瞳孔是一种澄澈的琥珀色,像对世界不设防的小猫:“你放下一切走向我的世界,我也会迈开脚步走向你的。”
“这份运营助理的工作,很杂,虽然我学历不够,但我对K市的街头巷尾都熟,也很明白怎么跟各种人打交道,总监是因为这个才招我的,不过现在还是实习生啦,我试试看能不能转正。”
“但是话说前头,如果碰到女孩子被欺负,该打的架我还是得打啊,这个你可别拦我。”
喻宜之低头笑,手握上去,手指弯曲在漆月掌心轻轻一挠。
又一部电梯走下一群人,漆月脸都红了,妈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下跟喻宜之说话。
以后,不用再担心影响喻宜之了。
喻宜之把她拉进一部电梯,按下“一楼”。
“不开车?”
“先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从一楼大堂走出办公楼,正当头晚霞如织,变幻出一片瑰丽的粉紫,太阳在一片淡粉色的云后只剩个懒洋洋的尾巴,晚风褪去了白昼的燥热,徐徐袅袅的温柔着。
漆月不禁看一眼身边的喻宜之,弯眼看着她,笑得和晚风同样温柔。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喻宜之正大光明的、并肩走在日光下。
在那之后不久,有天她们一起去公园划船的时候,喻宜之倚在船头,给她念了一首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喻宜之合上诗集,在一片垂柳勾勒的光影里对着她笑:“月亮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那是我最大的愿望。”
和你一起,走在日光下,走在月光下,走在星光里,走在时光里。
不用避忌他人眼光,不用在意蜚短流长。
你是我的心向往之,也是我不顾一切奔赴的方向。
我想让全世界看到,你是我额角永远不会洗去的印记,也是我身边永远不会变换的存在。
因为最好的你,值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