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漆月一天不知看多少次手机,没短信没电话,喻宜之一次都没联系过她。

就像过去的好几天一样。

不过她现在知道理由了——喻宜之去邶城了,应该很忙吧。

她知道喻宜之不愿保送清大,不过也许去邶城后想法发生了改变,觉得保送清大也挺好的,毕竟要是考不上卡迪夫大学,清大也是国内最顶级的大学。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晚上大头叫她喝酒的时候,她去了。

是他们常去的酒吧,归属于钱夫人。钱夫人最近不在K市,仍在别处避风头,谁都联系不上她,她的这些酒楼KTV酒吧倒是都恢复营业了。

毕竟还没高中毕业,他们坐在里侧的包间里,桌上放着好几听可乐和果盘,酒瓶都放在桌脚下,好笑得很。

过了会儿亮哥敏哥带着人来了,酒瓶就明目张胆被拎到桌面上。

又有人敲门,居然是阿辉露头进来:“就听说你们在这玩呢。”

亮哥敏哥和漆月对视一眼,只有大头热情招呼道:“辉哥!”

阿辉一侧身让了几个年轻姑娘进来:“我妹和她朋友们也非要来这玩,她们几个姑娘也无聊,你们这人多,一起吧。”

说完他就走了,亮哥敏哥和其他人看几个姑娘确实也没什么杀伤力,包间氛围这才放松下来。

一个长卷发大耳环的姑娘走过来,眼影和唇釉亮亮的:“能坐这儿么?”

漆月懒洋洋拎着啤酒瓶,眼皮都没抬。

姑娘好脾气的冲大头笑笑:“让个座呗。”

很明显目标是漆月。

大头看了眼漆月,还是那股慵懒劲,红色长发垂在脸边,侧脸绝美,拎着酒瓶的手又透出骨节,让她整个人的妩媚中又透出一股锋利。确实她这样不仅招男的,也许还更招女的。

大头见漆月没反对,往旁边让了让。一想漆月也好久没谈了,这姑娘看起来颜值还行,反正就是两周的事。

姑娘晃晃酒瓶:“干一个?”

漆月没骨头似的,手半抬不抬跟她浅碰了一下,一仰头修长脖子拉出好看线条,把啤酒干了。

姑娘笑了:“爽快,我喜欢。”

她也把酒干了,连呼吸都透着灼热,腿轻贴在漆月的小腿上:“我知道你,跟谁都只谈两周是吧?你放心,我不缠人,不过到时候如果你想缠着我的话,我们就再说咯。”

她附到漆月耳边:“别说不,我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

大头移开眼睛,两个身材火辣长相妩媚的美女纠缠在一起,虽然什么实质都没有,这画面已有点过分香艳。

漆月笑了声,又拎了瓶啤酒,用牙直接把瓶盖咬掉了,她这几天烟抽得多,嗓子都透着暗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看你这样就知道咯。”姑娘笑眼上下打量着漆月,一看就是这种场合里混大的,又美又撩又渣又野,不过她喜欢。

她替漆月总结:“长得媚的,会化妆的,身材辣的,还有……”她再次附到漆月耳边:“很会的。”

漆月又笑了声。

放以前她会觉得这姑娘说挺对的,她历任女朋友也确实都是这个类型,两个妖娆美女每次勾肩搭背招摇过市,都会吸引一堆回头率。

这时她却觉得姑娘说错了。

脑海里浮出一个无比清晰的形象。

眉眼清冷的,不施粉黛的,个子很高很瘦,身材一张平板的,还有……

她其实也没经验,没法想象喻宜之厉不厉害,但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应该是不厉害的。

不愿再想下去,好像连这样想一想都是亵渎了喻宜之似的。

她忽然站起来,姑娘拦了一下:“去哪啊?”

漆月冲她挑唇:“不好意思姐姐,你说的……全错。”

她叫大头:“无聊,走了。”

大头跟着她走出酒吧。

快过年了,最近又降了几度,冬天的感觉总算又浓了些,有些人已经回了老家,入了夜街上人也不怎么多了。

漆月坐在马路牙子上,抛了支烟给大头。

“你爸妈最近还好吧?”

“还好,我哥以前那战友,祝哥你还记得吗?后来调邶城去那个。”

漆月点头。

“他今年过年不回老家,说是来陪我爸妈过年。”

漆月意外:“那他挺够义气的。”

大头点头:“我哥牺牲也好些年了,我爸妈还是好多了,人总要向前看嘛。”

漆月瞥他一眼:“那你向前看了吗?”

大头:“老子怎么没向前看了?”

漆月笑着揉了把他头:“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会真跟我一起走上这样的路。以前你总跟我屁股后面跑,我还以为你瞎胡闹呢。”

她声音放轻:“总以为你会和你哥一样考警校的。”

大头沉默一瞬,吸吸鼻子,故意大声而昂扬的说:“嗨,当警察有什么意思!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是咱们现在这样有意思!”

他有点喝多了,揽着漆月的肩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踢正步,高声唱着:“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唱完了又哇哇哭,蹲在路边树下吐得一塌糊涂。

漆月给他拍着背,仰头,天上唯一一颗星缀在天幕,指向北方,不见月亮。

若离别总是常态。

漆月吸了口气,K市少有冷冽的空气似要割伤她鼻腔。

她和喻宜之,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呢?

******

邶城,喻家别墅。

喻文泰坐在一楼客厅里叫:“宜之。”

他声音不大,但温和、浑厚而充满穿透力,很多人说这是喻文泰的人格魅力之一,喻宜之在二楼卧室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她下楼,喻文泰笑着站起来,拉开防尘罩给她看一条白裙子:“好看么?”

喻宜之抿唇。

诚然她很适合白色,皮肤那么白,整个人有种融化雪里的感觉,清透透的漂亮。但主要还是喻文泰,对白色有种近乎偏执的迷恋。

他对喻宜之宽和而耐心,见喻宜之没立刻回答也不恼,笑着转向任曼秋:“你说好看么?”

任曼秋端着一杯茶远远坐在沙发上,她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了,但相较于一般贵妇人她并不明艳富态,整个人娴静而病弱,她年轻时是个小提琴家,整个人很有艺术气质。

她嘴唇微颤,像被这样的白色刺激:“好看。”

喻文泰点点头:“嗯,你不配,只有宜之最适合这样的白色。”

他把裙子递给喻宜之:“去换吧,今晚一起去吃饭。”

喻宜之接过,换好裙子下楼,喻文泰看她一眼:“我选的真不错,确实好看,今晚老雷他们又要羡慕我了。”

他站起来:“司机在外面等了,走吧。”

任曼秋:“彦泽还没回来……”

喻文泰哼一声:“那个不成器的逆子,别管他了。”

三人走出别墅,由司机开宾利送到一处顶奢会所。

对喻文泰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在家乡和全国各大城市都有别墅和豪车,算是基本配置。

三人走进包间,好几个和喻文泰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已经在了,喻宜之的出现让众人眼前一亮:“宜之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果然又有人对喻文泰说:“老喻,你真是好福气啊。”

喻文泰笑呵呵的。

那些打量的目光让喻宜之有些不自在,喻文泰和任曼秋落座的时候她说:“我先去下洗手间。”

喻文泰又站起来:“我带你去吧。”

这会所太大,几重院子七弯八绕,找到洗手间倒不难,但去了洗手间再找回来就有点难了。不过喻文泰对这会所来得熟极了,跟他自己的地盘似的。

有人说:“让服务员带着去就行了。”

喻文泰笑:“还是算了,这孩子怕生。”

众人又夸:“老喻真宠宜之。”

喻文泰带着喻宜之走出去,这种地方大家都会自觉压低声音说话,走廊里偶有人路过,但整体静悄悄的。

喻文泰声音也压得很低:“你知道今晚是什么场合吧?”

“知道。”

“你保送清大的事可就看今晚这位雷叔叔了,你可千万别给我闹什么情绪。”喻文泰:“毕竟你期末考那么差,我也没说过你。”

喻宜之平静的:“嗯。”

她忘了。

喻文泰那么神通广大,无论她出什么岔子,喻文泰总能帮她摆平。

期末考不好又怎样?影响平时成绩又怎样?看在喻文泰眼里,可能只像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吧。

也许喻文泰根本知道她是故意的,不然不会在家交代一次,现在她说要上洗手间,又跟着出来再交代一次。

喻文泰送她走到洗手间门口:“宜之,我知道青春期的孩子都喜欢闹别扭,但你听话一点,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放到喻宜之面前打开一条缝,那光芒已足以刺痛喻宜之的眼。

那是一条项链,实在漂亮,漂亮到喻文泰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忍不住拿出来提前对喻宜之炫耀。

“好看吗?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你猜多少钱?可能很多人奋斗小半辈子都买不起。”喻文泰把盒子收起来:“宜之,乖乖听话,你的人生会过得很幸福。”

喻宜之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突然浮出漆月那张扬的红发,恣意的笑脸。

“如果我不想上清大,就想上卡迪夫大学呢?”她决定再挣扎一次。

“你说什么?”喻文泰声音沉下去。

******

喻宜之走进洗手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盯着镜子里那张脸,粉色的嘴唇看似无妆,其实今天被喻文泰安排涂了自然的唇膏,要不,她现在一定会看到没血色的苍白。

她拧开冷水反复冲洗双手,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当然她更想洗把脸,但弄花妆容会让喻文泰瞧出端倪。

越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能露出任何迹象。

“打草惊蛇”是任何人小学就学过的成语,她不可能犯这么蠢的错。

她走出洗手间,面容已恢复平静,一双沉寂如湖的眸子里并没什么闪光:“好了,回去吧。”

这样的温驯已足够让喻文泰满意:“好,走吧。”

******

这样的饭局是喻文泰的主场,喻宜之和任曼秋都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当两个安静的花瓶。

喻宜之听着喻文泰跟其他人闲聊:“有什么好体检的?我就从来不体检,越体检,才越觉得自己身体处处都是毛病。”

与他对谈的,正是他之前提过帮喻宜之办保送的雷叔叔:“你看着气色的确好,平时怎么保养?”

“有一款补品,国内买不到……”

喻宜之听得兴致缺缺,这些有钱人,总怕自己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可突然话题一转,就落到了她身上,雷叔叔看着她问:“宜之快十八了吧?”

喻宜之肩膀一抖。

雷叔叔:“什么时候过生日来着?”

喻宜之沉默,任曼秋肩膀垂沉,喻文泰乐呵呵的说:“三月二十号。”

雷叔叔点点头:“过了十八,就是大姑娘了,前途无限啊。”

十八岁,一个充满暗示意味的年龄。

喻宜之盯着桌上一道凉拌秋葵,夹起一块,筷子和盘子间拉出一道透明的丝。她不明白喻文泰为什么总喜欢这样冷冰冰的食物,就像他总喜欢白色一样,冷到刺骨。

喻宜之倦怠的放下筷子。

桌上是喻文泰和其他人的谈笑声,他们谈着经济、股票、国际政治。

漆月一张恣意的笑脸,倒映在喻宜之面前的玻璃转盘上。

喻宜之想,漆月带她去吃的就总是一些热食,烤豆腐,馄饨,包子。

喻宜之忽然说:“我要吃蛋炒饭。”

喻文泰和任曼秋都愣了下。

然后喻文泰笑道:“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过蛋炒饭?”

他对他朋友们解释:“别理她,她平时在家也就是吃这些冷餐,这是闹情绪呢,青春期嘛。”

雷叔叔说:“理解理解,加上高考压力大嘛,不过宜之这么优秀,等保送清大的事办妥了就轻松了。”

喻文泰又忙不迭敬酒。

喻宜之一双漂亮但清冷的眸子垂下去。

聚餐完毕,三人打道回府,喻文泰喝多了酒去睡了,剩任曼秋站在客厅对喻宜之说:“辛苦了,今晚别学了,去睡吧。”

喻宜之冷静的说:“你不辛苦吗?”

任曼秋浑身一震。

她有时候经常想——这孩子真的才十七岁吗?一张脸吹弹可破的青春着,一颗心却像耄耋老人被磨出老茧,尤其那双眼,有种看尽人生路以后的淡漠和决然。

喻宜之已经上楼去了。

喻家在邶城的别墅只有两层,所以她卧室不比在K市安静,但没关系,她擅长忍耐也擅长集中注意力,她继续学,她要把未来的一切可能性掌握在自己手里。

将近午夜十二点,肚子饿了,毕竟晚饭对着那一堆冷盘没怎么吃。

她凝神听了下,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任曼秋总是睡不着,也不知被什么折磨着,又把自己关进琴房了。

喻宜之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往下看了眼。

她甚至觉得要从这样的二楼爬下去没什么难度。

看来真是漆月说的那句话——坏事做多了,就不怕了。

她吸取上次经验,把鞋轻轻扔下去,又轻手轻脚翻出去。

邶城很冷,羽绒服穿在身上像面包,让她周身沉甸甸的很不轻盈,或许她已经习惯了K市那样的暖冬。

又或许,她是习惯了一个身上总是散发着热气的人,用懒洋洋的调子叫她:“喂,喻宜之。”

她慢慢走在街道上,明天就过年了,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似有回响。

垂眸往下望,路灯把影子拖得好长,她心里无端生出些寂寞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已习惯了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呢?

街上好些小店都已关门了,不复平日“九九六”、“零零七”的热闹,她走了好久,才遇到一个开着的小店。

走进去,不过巴掌大,只够摆四张桌子,椅子还背靠背的挨在一起。

墙上红底黄字的菜单,角落已经黏了层黑色油污,但喻宜之并没在意,这种小店暖气不怎么足,她裹着羽绒服望着那一道道盖饭名称。

老板问:“姑娘,来点啥?”

喻宜之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有蛋炒饭么?”

热气腾腾的,锅气十足的,像漆月一样的。

“嗨,这不是每家都有的么,都不稀罕往菜单上写,坐吧。”

喻宜之坐下,风从门口吹进来,她把羽绒服拢得更紧了点。

不一会儿,一份飘着香的蛋炒饭端上来,红色盘子套了个白色塑料袋盛得满满当当,蛋液被炒至金黄泛起可爱的褶,喻宜之舀起一勺喂进嘴里。

以她为数不多吃路边摊的经验,这份蛋炒饭着实算不上美味,这种小店存在的价值大抵在于果腹。

头上一盏灯连灯罩都没有,拽着她影子投在掉漆的白桌上,孤单单的。

喻宜之大口大口把蛋炒饭吞了下去,堵在嗓子眼里。

她扫了眼柜台,那些饮料也是冷冰冰的,她起身,去给自己盛了碗免费的蛋花汤。

汤里的蛋花存在得很抽象,跟白水一样几乎没任何味道。

但总归热食落胃,能给人心里带来慰藉,就像漆月,总会让她不自禁的笑起来。

笑什么呢?

喻宜之盯着炒饭里一颗碧油油的葱。

这时一个穿橙黄制服的外卖小哥匆匆进来:“一碗青椒牛肉盖饭!”

老板在后厨答:“好嘞!”

小哥边摘手套边向喻宜之这边走过来:“美女,一个人?”

喻宜之眼神漠然而警惕。

小哥笑着摆手:“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就想问问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他挠挠头,年轻的脸上浮出近乎憨厚的羞涩:“我年后就要跟我女朋友求婚了,如果她答应我的话,我就和她留在家乡开个小店不回邶城了。”

“我找很多各种各样的人帮我录了祝福视频,美女,方便的话你能帮我录一句吗?”

按喻宜之的处事方式,她一定不会答应的,但漆月一张笑脸总在她脑子里晃啊晃。

她最终点了头:“可以。”

对着小哥的镜头说:“祝你们永远快乐,永不分离。”

那是一个近乎失真的愿望,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永远快乐,又有多少人能永不分离?按喻宜之悲观主义的想法,应该是没有的。

但她这时近乎赤诚的送出了自己的祝福,在一片逼仄小店里双眸闪亮。

如果世界上有人能代替她们永远快乐。

如果世界上有人能代替她们永不分离。

哪怕只有一对,也很好啊。

******

喻宜之吃完走出小店,脸上冰凉一片。

仰头,天上落下细密的雪花。

身边一对情侣依偎着匆匆走过:“下雪了哎!今年冬天邶城还没下过雪呢!”

喻宜之忽然想,从来没离开过K市的漆月,应该还没看过雪吧?

她对着天空拍了一张,发现光线不好并拍不分明,她绕了一大圈,找了盏最亮的路灯,对着灯光拍过去,那些细密纷飞的雪花终于能看清了。

很美。

她拍了好多张,手都有点冻僵了,不过她没在意这个,挑了张最好看的存了,找了处路边花坛坐下,握着手机在对话框里打字:“你见过这样的雪么?”

打完,怔两秒,又默默删了。

手机装回口袋,手也插进口袋,默默望着眼前的飞雪。

这一次的犹疑,倒并非为了自己。

而是她觉得:她怎么配靠近漆月呢?

她现在和漆月走得越近,到时候漆月知道她是那样的人,不就会更难过么?

按她的计划,她该无限接近漆月。可真到了临头,她又想往后退。

喻宜之坐了很久,坐到并不算大的雪把她头发都打湿了,她扯起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继续坐着。

******

此时,K市。

漆月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大半夜在这乱溜达。

诚然她这样的夜猫子,半夜活动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喝酒、唱歌、骑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身松垮垮的睡衣拢着外套,在旧筒子楼下踱来踱去。

因为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那原因也并非想不清楚,甚至有点过分显而易见,只是她不愿去面对。

就趿着鞋在这乱走,像只屁股着火的鸭子。

忽然她凑近花坛:这儿什么时候开出了一簇小花?

作为K市土生土长的孩子,漆月对各种植物认得还算全,可就连她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花,好像喻宜之,在人全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降临这片旧楼。

开得安静而美。

漆月把手机摸出来,绕来绕去拍了好几张照片,她发现自己没什么拍照天赋,拍不出这月下花丛十分之一的美。

但她还是想把这照片发给一个人看,拢着外套坐到花坛边打字:“你见过这样的花么?”

喻宜之搬去海城那么久,肯定没见过。

只是她打完以后,又默默把那行字删了,手机收起来,望着天边一轮明月,月光皎皎。

喻宜之应该早就睡了吧,毕竟这些天喻宜之在邶城为自己的前途奔忙,忙到从来没联系她一次。

也是。

漆月轻碾着脚下的泥。

她这样的烂泥,干嘛死皮赖脸挡在别人的路上呢?

明月的清辉能有那么一瞬照在烂泥上,就已经很好了。她默默扯起卫衣帽兜,遮住自己的脸。

那张妩媚的脸上恣意全无,只剩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