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最后一天,喻宜之一大早就起来写卷子。
虽然喻文泰说她成绩只要不出现大起伏,保送清大的事就没问题,并且也不同意她出国读卡迪夫大学,但她并没放弃。
雅思早已经悄悄考过了,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多拿一些竞赛奖,除了即将到来的省物理竞赛,还有接下来的两场全国竞赛,尽量为自己的申请信加码。
很多人说喻家这栋老别墅好看,形状优雅,在喻宜之看起来,却像个鸟笼。
为了准备竞赛她开始刷很难的题,想要尽可能保持专注所以手机调了静音,直到有人用小石子轻轻砸她窗户。
喻宜之探头出去,窗下是漆月一张脸,在晨曦里笑得张扬明媚。
喻宜之忍不住也笑了,笑意像是从心底溢出,整张脸就变得柔柔的,风拂动着额前的一点小碎发。
漆月把手里什么东西往兜里一揣,突然就开始顺着墙往上爬。
喻宜之吓了一跳,但她不敢喊,一来怕引起其他人注意,二来怕惊扰漆月反而让她掉下去。
她捂着自己的嘴,漆月已经像只灵巧的猫一样顺利爬上了三楼,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喻宜之去把门反锁,才转回来用气声问:“昨晚我从三楼爬下来你都说我是猪了,你这样往三楼爬的又是什么?”
漆月嘻嘻一笑:“我是猫你是猪,物种不同,能比么?”
喻宜之瞪她一眼。
漆月道:“我真跟你不一样,我从小野大的,这对我不算什么。”
她在晨曦中笑看住喻宜之,那笑意还带着点早起的懒散,一双猫儿眼觑着,喻宜之却知她在一寸一寸的扫描自己。
怀疑喻文泰会打她?不放心所以一早过来?
其实,喻文泰那样的人怎么会打她呢?
太不符合喻文泰的作风。
漆月看她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松了口气,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个包子掂了两掂,刚要递给喻宜之,一阵敲门声,任曼秋的声音传来:“宜之,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饭?”
喻宜之有心理准备还是惊了一下,走到门边:“我在写卷子,不饿。喻文泰呢?”
“他一大早去公司忙了。”
喻宜之的肩膀明显放松了。
任曼秋在门外劝:“不饿也要吃,早饭很重要。”
像任何一个啰里八嗦的母亲,喻宜之看上去有点烦。
漆月笑着溜过去,躲到喻宜之背后,不停搔着她腰间的痒。
喻宜之瞪她一眼又不敢发出声音,整个人扭来扭去,漆月手不停,喻宜之撞到门板上。
任曼秋:“宜之你干嘛呢?”
“我嗯,昨晚在电视台吃了不消化。”喻宜之轻轻打漆月的手:“嗯做会儿运动,真吃不下中午再吃吧。”
任曼秋好像已经知道昨晚的那场龃龉,觉得这会儿喻宜之不愿下楼吃饭是闹情绪,只说:“好吧,你在文泰回来前尽量调整好吧。”
就走了。
听到任曼秋脚步声走远后,漆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喻宜之你是什么?泥鳅精转世么?那么会扭。”
“很痒的!”喻宜之直瞪她,死死抓住漆月的双手不让她再乱动:“你太坏了。”
漆月愣了下。
作为一个很会撩的渣女,她不知听多少女生对她说过“你太坏了”,有的含羞带臊双颊微红,有的泪眼朦胧梨花带雨。
可这会儿喻宜之在清晨的日光下,一脸清冷冷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嘴里却道:“你太坏了。”
极致的反差,她很确信只有她一人见过喻宜之的这副模样。
喻宜之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讷讷放开她的手。
她挠挠头:“对不起。”
喻宜之垂眸:“没事。”
清晨的空气里有漂浮的尘埃,像一小个一小个音符在跃动,漆月把包子从兜里掏出来:“还吃么?”
喻宜之接过:“吃。”
漆月帮她把书桌椅子拉开:“坐着吃。”
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到喻宜之对面,摸出手机开始玩。
喻宜之吃包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漆月怀疑她根本没在吃,掀起眼皮看一眼,却见喻宜之小口小口吃得很快,像只松鼠。
漆月笑了声。
喻宜之一顿:“别盯着人吃东西。”
“以前吃过包子么?”
“没吃过包子也太夸张了吧……吃过,不过喻家的早饭一般是鲜牛奶,酸奶,吐司,黄油。”
都是些冷冰冰的,惹来漆月一阵撇嘴。
“好吃么?”
“很好吃,像那天晚上你带我去吃的烤豆腐一样好吃。”喻宜之认真问:“你为什么总能找到那么多好吃的?”
漆月笑两声:“因为我会生活呗。”
“你现在看的这家店又在哪?”
“嗯?”
漆月不怎么喜欢玩游戏,这会儿拿着手机刷视频,却发现连喻宜之都听到视频在介绍小店了,而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喻宜之笑了,把吃了一半的包子递过来:“给你。”
“给我干嘛?给你买的。”
“你一直盯着我,都走神了,看上去很馋。”
“馋个毛线馋。”漆月站起来,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老子走了!你这好无聊,都没什么可玩的。”
喻宜之默默缩回手。
漆月敏捷跃到窗框上,扭头冲她笑:“喻宜之,新年的第一天好。”
少女恣意又张扬,耳边是窗外自由的风。
喻宜之忽然很不想这身影就这样消失掉,捏紧手里的包子:“你接着去哪?”
“去摩托车行,去找大头,去跟亮哥敏哥他们喝酒。”漆月笑:“老子忙着呢,都是你这种乖宝宝绕道走的地方。”
喻宜之:“哦。”
漆月的身影就从她的窗框消失了。
喻宜之走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把漆月留下的脚印擦掉。
她坐回书桌边,吃完那个已经有点冷掉的包子,用纸巾把包装袋包好才敢扔进垃圾桶,心想:你在干什么啊喻宜之?
你刚才是在跟漆月撒娇么?
喻宜之这么震撼的原因在于,她刚才的撒娇完全发自内心,并非演技。
她以为自己冷酷到不像话,却竟还像个正常的十七岁女孩子一样,拥有这样的少女心境?
喻宜之觉得有些可笑。
她把手伸进书桌夹缝,抠了半天才把一个笔记本抠出来。
除了她谁都不知道这里能藏东西,打扫阿姨不知道,喻文泰和任曼秋也不知道。
喻宜之关上窗拉上窗帘,好像忌惮有什么人再从窗口爬进来似的,这才回到书桌边翻开。
房间里陷入无边黑暗,喻宜之没开灯,双眼适应了一会儿,本子上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字体逐渐显露:·搭话·认识·独处·加微信·帮助·贺卡·同情·承诺·生日·实施前六项都已经用一条横线划掉了,喻宜之摸出一支钢笔,在“同情”那项后面点了两点。
她故意撞伤自己,引得漆月对她家庭氛围越来越怀疑,毕竟只说精神控制,并非人人理解那会有多可怖。
漆月对她,“同情”多半是有的,但距离她需要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漆月得有多“同情”她,才会心甘情愿帮她做那种事?
喻宜之看着自己冷酷的字体忽然心生厌恶,一把将那本子拂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还是只有她自己默默蹲下,把本子捡了起来,又塞回夹缝之中。
又把夹缝里的另两样东西摸了出来。
一张贺卡,一个信封。
冷白手指抚过被吹风吹干后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漆月给她的贺卡,也就是这张贺卡,让她昨晚回别墅的路上,原本下决心把笔记本烧掉的。
要不是喻文泰说了关于她十八岁后的那番话,要不是她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牙齿打颤的不能接受……
要是昨晚她真把笔记本烧掉、取消自己计划的话,今早发现自己居然对漆月撒娇的时候,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吧——那样她会坦然面对自己对漆月的逐渐着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感到恶心。
她的手指又移向照片。
小时候没什么拍照机会,要不是那天有访客,带着架相机拍来拍去,这张照片估计也不会留下来。
前景是不过六岁的喻宜之,站在一棵树下,剪着刘海齐额的妹妹头,手里拿着一个老鼠玩偶还是什么的,瞪着镜头,她太过早慧,小小年纪已是一脸警惕。
背后一个影子划过,因速度太快而身影模糊。
喻宜之要拿起照片,才能把那张小小的因为好奇而转向镜头的脸看清楚。
那张脸太特别了,灵巧的猫似的,喻宜之从来没见过任何其他人有那样一对猫儿眼,所以当她重回K市后,居然把漆月认出来了。
重逢的那晚漆月在路边打架,妩媚漂亮的猫脸上写满狠戾。
有时喻宜之都怀疑老天是不是觉得她太惨了,不然,为什么会让她重新偶遇漆月,而漆月现在所有的特质,又恰恰是她需要的。
她放下照片,默默坐了会儿。
漆月没有认出她,这很正常,毕竟比起她现在的长相,小时候的她实在瘦瘦小小不起眼。
没认出她正好。
没认出她才能讨债。
她不停的劝服自己:毕竟让她人生走到现在这地步的人,是漆月不是么?
******
三天收假,重新开学。
家政阿姨难得回老家还没回K市,喻宜之到食堂吃早饭。任曼秋反复叮嘱:“就买鲜牛奶和白吐司,和在家吃的一样,别买乱七八糟的,别惹文泰不高兴。”
喻宜之想回教室学习,拿着牛奶和吐司,刚好和人群中的漆月擦身而过。
漆月叼着个包子笑得耀武扬威,有人正问她:“漆老板,新年过得怎么样啊?”
漆月拿开包子,声音慵懒却坚定,钻入喻宜之的耳朵:“是老子过的最好的一个新年。”
然而两人出了食堂,却又一个往左边格物楼,一个往右边致知楼,通向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像两个陌生人似的。
******
这次月考不到半个月后,就迎来了期末考,然后,就要过年了。
期末考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喻宜之滑出了年级前十。
漆月倒还稳稳留在(7)班第一的宝座上,惹得大头和秦冲都来问她。大头问的是:“漆老板你到底怎么蒙的啊?教我一下好让我回去对付我爸妈呗!”秦冲问的则是:“漆老板你真不能蒙出下期彩票号码么?”
漆月随口报出一串数字,秦冲愣一下,还真赶紧拿手机记下了。
漆月嗤笑:“这你也信?”
她隔着人群远远望着那个漆黑的后脑勺,连背影都透着淡漠,看上去并未因成绩下滑有什么情绪起伏。
喻宜之被教导主任叫去了:“是不是这段时间管后进生管太多,耽误你自己学习时间了?”
喻宜之摇头:“学习状态有起伏,挺正常的。”
教导主任:“要是漆月耽误你太多时间,你就别管她了,你现在可不能松劲,下学期还有好几场竞赛呢。”
“我知道。”
“要不要我请你家长来谈一谈,让他们在家做好保障……”
喻宜之立刻说:“不用了李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教导主任了然一笑:“你爸工作太忙,怕他担心是吧?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相信你,去吧,回去带问你爸好。”
他并不真的认识喻文泰,但在K市,喻文泰又是一个人人都认识的存在。
格物楼顶楼,风挺大,喻宜之靠在方柱上,一头平时柔顺的黑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慢慢舔着一支冰淇淋。
漆月靠在另一边抽烟,斜着眼瞟她:“喻宜之你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还选六块钱一根的,心疼死我了,你就不能选两块钱一根的绿色心情么?”
“我帮你考全班第一哎。”喻宜之把冰淇淋递到漆月面前:“你要吃吗?椰子味挺好吃的。”
漆月向后一躲,后脑勺差点没撞柱子上:“老子才不吃!”
白色冰淇淋本来旋成一朵花的形状,这会儿被喻宜之慢慢嘬着,融化了一半就很暧昧,更别提上面还有两个可爱的牙印。
天哪她怎么会用可爱两个字形容喻宜之?喻宜之那张脸都快冷出冰了好吗!
喻宜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一瞬慌乱找借口:“幼稚,小丫头才吃这个。”
“你不是小丫头么?”喻宜之缓缓走近她,眯眼,咬住蛋筒把冰淇淋叼在嘴里,突然把双手是塞进漆月脖子里。
漆月大叫起来:“我k!”
今天本来就冷,喻宜之刚捏着冰淇淋双手也他妈跟两块冰似的,差点没把漆月的魂冰掉。
漆月躲来躲去她跟黏漆月身上似的,叼着冰淇淋含糊不清:“说,你是不是小丫头?”
漆月扭得像条虫:“是是是。”
“是什么?”
“老子是小丫头行了吧?”
喻宜之笑着把手抽了回去,靠回方柱上,重新把冰淇淋拿回手里慢慢吃着。
漆月到这会儿还有脖子里贴了两块冰的感觉,一抖:“喻宜之,我发现你这人乍一看挺高冷女神,其实蔫坏蔫坏的。”
喻宜之笑,对着漆月缓缓舔过自己一排洁白的牙。
漆月:……
这会儿校园里的人已经都散了,寂静静的,只剩她俩躲在顶楼,听着远远传来的座钟声音,空气中的烟草味和椰子味交织在一起。
每当烟往喻宜之那边飘的时候,漆月一挥手,那烟就被掌风吹散了。
“喻宜之。”
“嗯?”
“把你期末考卷子给我看看。”
喻宜之看了她一眼,把最后一口蛋筒塞进嘴里,蹲下身去翻书包的背影一滞。
漆月被她搞得紧张了一下:“怎么?”
喻宜之回头,仰面认认真真望着漆月,指指自己嘴里:“最后一口蛋筒里居然有好大一块巧克力。”
漆月笑出了声:“大小姐你太少见多怪了吧!”
妈的她就是觉得喻宜之很可爱怎么办!
喻宜之把卷子递给漆月,漆月叼着烟拿过看了两眼,还给喻宜之。
喻宜之把卷子放回书包:“不担心我?”
漆月笑了声:“故意做错的呗。”
“老师都看不出来你看得出来?”
“老师又没那么了解你。”
喻宜之定定看了她眼:“你很了解我吗?”
漆月懒洋洋的:“还成吧。”
风卷起两人的长发,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天灰蒙蒙的。
喻宜之背起书包:“走吧。”
漆月掐了烟,跟在她身后。
下楼梯时喻宜之走在她前面几阶,白皙修长的手指贴在校服裤缝边轻晃着。
漆月看着,脖子里那种贴了两块冰的感觉又来了,让她小臂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那并不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漆月望着那只晃动的手,很有冲动上去握住:“喻宜之,你手还凉么?”
可她很清楚喻宜之为什么故意考差。
因为喻文泰想找人让喻宜之保送清大,而喻宜之想去更远的卡迪夫大学。
她注定像一只鸟,远走高飞。
而自己是什么呢,是困在沼泽里的鱼,不知哪天就会窒息。
漆月默默收回视线,又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填满了自己空虚的手指。
******
快过年了。
越是现代化程度没那么高的城市,对传统越是看重。漆红玉手挺巧的,以前年轻时是做花糕的一把好手,现在做不了了,每年过年时仍有个重要任务,就是撕窗花。
漆月给她买来一大叠红纸,也算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等有天她从摩托车行回家的时候,漆红玉笑着叫她看,她吓一跳:“奶奶,这么多啊!”
“过年嘛,就该热热闹闹的。”
漆月自己调了浆糊,把窗花贴在窗户上,除了喻宜之帮漆红玉改的那扇窗户还新着,其他窗户都灰蒙蒙的,粘着层擦不掉的油污,窗花掩盖一下,看上去倒没那么落魄。
漆月盯着窗花上的手撕痕迹,毛茸茸的毛边,觉得有种质朴的美感。
她忍不住想:喻宜之家怎么样了?
说起来,喻家在喻宜之很小的时候就搬离K市了,这还是喻宜之长大后第一次回K市过年呢。
她忍不住骑摩托到喻家别墅外,怕那轰鸣的发动机声被喻宜之听到,远远把摩托车停了,贼头贼脑的走过去。
她挠挠一头红发:你在干什么啊漆月?不是说好当朋友就够了么?
有这么想她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漆月就吓了一跳,因为心里那个肯定的答案已呼之欲出,她抽了支烟出来,强行把那答案压了下去。
远远看着喻家别墅,门窗紧闭,沉寂寂的,没有窗花没有对联,什么都没有。
有钱人不兴这个?更喜欢过洋节?漆月叼着烟想。
这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漆月“啊”了一声:“你来找少爷是吧?”
是喻家的家政阿姨,漆月以前来找喻彦泽的时候,跟这阿姨见过,阿姨还以为她为改装摩托车的事来找喻彦泽呢。
漆月不想别人把她这样的人跟喻宜之联系在一起,“嗯”了一声。
手背到背后,烟藏起来。
漆月其实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干嘛呢?想让阿姨对自己留个好印象?
好像她以后有在喻家登堂入室的机会,到那时不想给喻宜之丢人似的。
阿姨告诉她:“少爷不在,他们一家去邶城了。”
漆月一愣:“去邶城干嘛?”
阿姨:“先生有很多生意伙伴都在邶城嘛,趁过年一起聚下,还有我家小姐要高考了,先生忙她保送清大的事呢。”
说起喻宜之,连家政阿姨都骄傲的挺了挺胸:“我家小姐从小就优秀,自己考清大也完全没问题的,可先生觉得这样保险点,他可疼小姐了。”
漆月“嗯”了声,转身就走。
这阿姨是个特别外向的,在她身后喊:“哎小姑娘,我今天也要回老家了,祝你春节快乐啊!”
漆月骑摩托游荡在K市的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浓浓的新年氛围。
春节快乐么?
她怎么觉得这热闹的城空了一半。
快过年了修摩托车的人也少了,漆月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她看到冰糖葫芦摊子上有卖一种雪球,雪粒一样的细糖包裹着润红的山楂,有人称半斤,老板一铲子下来,那细糖就像下雪一样簌簌落下,煞是好看。
漆月远远盯着想:喻宜之吃过这样的糖山楂么?
她发现街道就此分成了两部分。
那些小摊上的吃食,自动左右分边排排站,左边是喻宜之没吃过的,右边一小部分是她给喻宜之吃过的。
那些为过年准备的各色的花,左边是喻宜之上学路上可能见过的,右边是喻宜之肯定没见过的。
那些挂在衣架上的新衣服,左边是喻宜之穿上一定好看,右边喻宜之穿上可能不好看的不过妈的一件都没有。
漆月默默给自己点了支烟,保安看她不好惹小心翼翼过来跟她商量:“商场里不能抽烟,要不你出去抽完再进来呗?”
漆月踱到商场外,吸了一鼻子冷空气。
她再次在心里骂了一遍:妈的。
好可怕。
好可怕啊喻宜之,我居然会这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