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焰眉眼低垂，世间万物都是有规则的。
他不清楚之前的梦境梦了什么，但痛苦是肯定的。
顾白焰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体里封印的强大黑色能量上，对方是阴暗面，容纳的大多都是不美好的记忆。从本能上看，对方极有可能会试图引诱他融合。
虽然都是融合，但顾白焰融入对方和对方被顾白焰融合，本质上不一样的。
如果是顾白焰融入对方，那么人格上，顾白焰就会被对方主导。
系统234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他在，根据身份顾白焰也能知道原身的性格经历。
也能尽快让两者融合。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顾白焰并不惧怕这些负面情绪，本质上是和他自己在做斗争。而不管是什么样的争斗，顾白焰最后都会是获得胜利的那个人。
他猜测完罪魁祸首后，便重新倒头就睡。
后半夜没有再做噩梦，顾白焰睡到天光大亮。
等到他起床，李晌早就劳作了一个多小时。
看到顾白焰醒来，催促他去洗漱。
东南基地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是温暖的，因为之前的电磁风暴加上电力缺少的原因。人类大面积使用人工，退化成为建国五六十年代时的模样。
除了危险，人们渐渐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所以顾白焰起来时，李晌已经开始劳作。
顾白焰查看了一下种子的膨胀程度，然后开始指挥李晌挖掘分区沟壑，还开辟了一些等待行走的小路，这样可以查看以后苗的情况。
因为缺少吃的，李晌干不了多少活儿。土地整理一遍，弄得细碎没有石头和其他物品后便一天过去了。
后面就是狠狠浇一次水，把这片地全部浇透。
这些水全是顾白焰清理过精神污染的，跟李晌说的是沉淀生水，才能更好浇地。
第三天的时候，顾白焰便发现，被薄膜覆盖的种子们已经开始出越半厘米的芽。
长势必顾白焰想象的要快，顾白焰仔细分析过，大约是红月的促进进化的原因。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动植物都被照射，进化点满了生长，所以才会这么快。
这也算凡事有利有弊吧。
李晌这几天对于顾白焰的身体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顾白焰就是那个理论实践知识异常丰富，却把体力拉到最低的人。
他没有干活，李晌没有一丝不满。
因为对比顾白焰，他根本不会种田。
他只出一点体力而已。
李琳日常就是拿一个小板凳看着他爸工作，自己跟在顾白焰身边，坐着看他侍弄那些东西。
她觉得叔叔很重要，外面那些植物都无比凶险，可是顾叔叔培育的，却一点都不危险。爸爸还说了，说顾叔叔培育的这些东西是他们以后的希望。
也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如果能成，以后大家就都能吃饱了。
顾白焰挺喜欢李琳，听到她还没有开蒙，接近八岁还只会数一二三，主动在有空的时候教她知识。
李琳对知识有着天然的喜爱，跟顾白焰跟得更紧了。
李晌都嫉妒，女儿可没这么黏自己。
苗一天比一天高壮，短短十天，就到了可以接触阳光的程度。
顾白焰表情平静，李晌激动得不行。
不管末日前还是末日后，他都没有真的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苗。末日之前完全在看手机视频时看到过，末日之后全是疯狂乱舞的植物和一眼就觉得营养不良的植物。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人畜无害，娇嫩非常，整整齐齐的苗。
“揭开薄膜晒三四天，它们应该就能移栽了。”顾白焰边掀开薄膜，边说道。
之前他的预估错误，以现在的速度，恐怕要不了三个月，就能有一波成熟果实。
掀开薄膜完毕，李晌蹲下来，目不转睛盯着面前偏黄的苗，“它们长得真好，怎么移栽啊！”
他完全不懂，之前开学一学期只学了开机器垦地，剩下的全是智能操作。后来家里觉得每前途，给他转了专业。
当时他也认同，因为这个专业和考古专业一样，就业和学习人都少得出奇。
要是回到过去，他指定把这些技能点满。
顾白焰伸手，把手放在叶片上，“扯出来，按品种一株或者两三株栽种在你挖出的坑里，事前埋点肥料在里面，栽种好浇透水就好。”
“啊！”李晌的脸上满是痛苦面具，指着面前秀气的幼苗，“扯出来？”
顾白焰无奈看着他，“要留一点土的。”
“哦！”李晌张着嘴巴，乖巧点头。
顾白焰并不意外李晌的无知，因为很多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农作物怎么来的。何不食肉糜甚至会发生在解决温饱没多少年的时候，更别提这一波人了。
2267年了，现存的人类恐怕大多数只在视频里见过农田。
没认为玉米是树上结果，土豆地瓜花生是地上长，不是地里长的就很好了。
紧接着三四天后，顾白焰和李晌开始移栽。
顾白焰做知道和撒肥料，李晌负责挖小坑动手栽种。
顾白焰不想一直浇水，买来水管等东西，做了一个不需要电的浇水设施。
只需要打开水龙头，花上十多分钟就可以浇完水了。
李琳看顾白焰的神情变成了崇拜。
这些做下来，半个月就过去了。
幼苗也长成了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在李晌经过顾白焰科学的指挥下，也学会了很多系统的知。
比如花生喜欢沙地，西红柿需要阳光，白菜需要五六天浇一次水。
看着面前的绿莹莹的地，李晌的成就感爆棚。
不过他没有告诉别人，这些苗都还太小。还要它们度过变异关，才能正式宣布成功。
顾白焰不在意，现在他依旧每天会做噩梦，梦醒不知道梦里经历了什么，只记得零星几个片段。
半个月时间，小楼前的幼苗已经长成了半臂高。
缸豆等需要插杆让它顺杆爬生长，顾白焰这两天就是做这件事。
偶尔顾白焰还会掐几张南瓜叶子或者青菜叶子，三个人能吃点绿的。
李晌心疼得不行，可是掐的人是顾白焰。
然后，在吃掉叶子后，他瞬间真香了。
即使只是盐巴和其他没过期的调料炒的，没什么油，他都觉得很好吃。
主要是身体非常需要。
李琳也很高兴，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绿色的蔬菜。
人生总是起起伏伏的，农科所这个月的食物不够了。
上面似乎下定决心裁减掉它，前两天月初李晌去领粮食时，比之前还要少两斤。原本就少，这会儿更少了。
李晌当时安慰顾白焰，只要度过变异关，他们就能汇报成果了。到时候肯定能获得大量补助，顾白焰这样的人才也会受到重视。
顾白焰却察觉到了不对，他觉得国家的粮食绝对出了大问题。
绝对比外面流传的还要严重。
顾白焰决定去问问运输队的人。
问人事情外加对方救过他，顾白焰想了一下，用黑色袋子装了十几张巴掌长的白菜叶子，便前去找人了。
钱起元望着找来的顾白焰，还有些诧异。
顾白焰表示有话询问对方后，钱起元让顾白焰到了他的办公室。
“钱哥，粮食是不是供应不及了，”顾白焰开门见山道。
钱起元更加诧异了，瞪着眼睛看着顾白焰，“你怎么知道。”
“我去了农科所，前两天补助少了。”顾白焰实话实说。
钱起元嘴唇蠕动了两下，顾白焰这也太敏锐了。
他罕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烟盒破破烂烂，里面只剩下两根烟。他抖了一根点燃，深吸一口吐出青色的烟雾，才缓缓说道：“东北基地粮库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那些东西好像生出了智慧一样，只要我们要靠那些食物才能活下来，专门袭击。“
“即使拼命抵抗，也根本没用。”
顾白焰颔首垂眸，点头表示知道了，把手里的蔬菜塞到对方手里。
“一点谢意，”顾白焰说完，步伐稳健往外走。
钱起元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轻飘飘的塑料袋。
等顾白焰离开，他打开袋子，青菜的味道传出，他看到实物倒吸一口凉气。
这……青菜！
世面其实是有青菜的，但因为成活率极其低，外加只有半个月生长期，过后要么变异要么死亡，所以贵得跟黄金没啥两样，还蔫巴巴的。之前他咬碎了牙，也没敢买，到了顾白焰这里，竟然直接送！
初步估计，跟送五斤粮食没两样了。
而且还很鲜灵，像是刚采摘下来。
他末日之前倒是听过半个月青菜能长巴掌这么大，可是末日后还能。
他不期然想到，他救下对方后，对方跟他说他会种田的事。
说实话，在这一刻，钱起元有些后悔了。
对方手里半个月蔬菜能长成这样，即使度不过变异期，也足够厉害了。
顾白焰离开运输局所在的地方，开始在基地逛起来。
半个月不见，普通人的精神面貌变得更加萎靡了。
显然，减少粮食不止是农科所，其他地方也一样。
而李晌这边，顾白焰走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晌觉得幼苗变得萎靡不振了些许。
他每天都要看几遍这些幼苗，他确认不是错觉。今天的幼苗格外低迷，完全没有之前支棱生长的样子。
联想到变异期到了，李晌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变异期，李晌甚至有一种冲动，要不要白菜青菜这些菜割掉交上去算了。到时候全死了，就太过浪费了。
内心深处李晌是不信幼苗能度过变异期，所以他从未上报过情况。
因为这样的情况，他经历过十多次了。
每次都是满怀希望，然后失望。
即使这次顾白焰种植的东西十分优秀，甚至优秀到他都满足了。
李晌蹲在土边，开始壮汉的伤春悲秋。
而土地里，中间长得最好的白菜青菜根系微动，叶片不耐烦扇动，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旁边的青菜也差不多，不过它找准了方向，是朝着李晌的方向扇动叶片的。
南瓜藤抖了抖自己的藤蔓，有种老态龙钟的沉稳。
同一时间，玉米随风飘动自己长长的叶片。
最为宽阔的小麦地里，一片小麦如同跳舞草一样挥舞自己的细长的叶子。
李晌哭丧了一会儿脸，转身拿起打开了水龙头，给地里浇水。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浇水，下午地里就干巴巴的，好像地底下有个吸水的海绵一样。
水珠飘荡在空气中，落在这些植物上，植物们顿时精神抖擞，叶片上光华流转。
因为大家都干，李晌直接雨露均沾，把地浇了个透。
嘴里还念叨着一定要度过变异期。
而在李晌看不见的空气中，一层层精神涟漪不断飘除，充斥在整个院子里。如果顾白焰在这李，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顾白焰走了几条街道，更加深入了解了这个世界。
李晌语焉不详的变异期，顾白焰也在别人嘴里获得了一点消息。
变异期是五年前出现的，只要种植出来的作物活过十五天，就会出现变异。变异后植物大多有剧毒，只有极少数是微毒的。没有变异的，也百分之九十九会死亡。
等人们总结出这个规律后，就意识到背后的粮食危机。
所以华星国竭力保存现有的粮食，农科所也因为这个一年不如一年。
路上的人们都在哀叹为什么粮仓会被毁掉，也在讨论他们等不等得到能培育正常可食用的植物。
这种情绪几乎存在每个人身上，顾白焰抿着唇，转身回去了。
他没有轻视变异期的想法，所以他决定这两个晚上等着。
走进农科院的顾白焰没有注意到，门口台阶上被画了两个圈。
又是晚上，顾白焰坐在红月下，看着苍穹上高高悬挂的月亮。
即使看了半个月，他还是不能适应。
这轮红色的月亮，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想无益，顾白焰开始继续用精神力编织大网，开始吸引大量精神污染聚集。净化后，顾白焰立刻吸收掉了这些东西。
精神变得更加好。
而顾白焰吸收不了的部分，则落在面前的土地上。
刹那间，白菜等菜猛地窜高一截。
黑暗中顾白焰看不见面前的异动，但他能感觉到，微弱的精神力在这里诞生了。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变异期开始了。
顾白焰伸手打开了灯，开灯的瞬间，刚才还活跃的植物们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普通花鸟鱼虫的世界，夜晚出奇的安静。
顾白焰望着，观察这些植物的异动。
睡在隔壁的李晌听到顾白焰的动静，猜测他也在等待变异期，穿着短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而顾白焰身上，还穿着长袖。
他偏头看了一眼李晌，然后继续看着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顾白焰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并不平静。
似乎是察觉到人类的观测，黑夜中变异的植物变得躁动起来。
无风的环境中，个别植物叶片产生晃动。
李晌没有精神能力，所以肉眼看不到。
但顾白焰有，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里。
顾白焰伸出精神丝线，尝试和这些植物建立联系。
这些植物对于精神丝线似乎很敏感，还没有接触到，就开始了摆动。
顾白焰没有直接接触，他没有接触过变异植物，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突然暴起。
他现在只有精神力，武力伤害为负，所以小心试探。
出乎顾白焰的意料，这些个别的变异植物似乎十分温驯。顾白焰的靠近不光没有抵抗暴起，甚至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顾白焰心中一定，丝线分成七股，融入拥有精神力的植物。
瞬间，顾白焰感觉如同手伸入水中一样。这些植物的精神力是白色，而顾白焰吸收之前的精神污染全是红色。
顾白焰顿了一下，思索这些植物会不会天生是亲近他的。
因为这段时间使用的水中，全都有他的精神力。
加上他一直在这里净化涌入的精神污染，所以这些植物的精神力才是白色的。
而且还亲近他。
因为本身就源自他。
这时，顾白焰开始感受这些植物的情绪。
他觉得，或许自己可以种植一堆变异体。这些精神体和他相同，那么特性肯定也是相同的。
由此可以推断，这些变异体只需要长成一定的体量，就可以净化周围的精神污染。
想到这里，顾白焰看向李晌。
他最近，悲观消极似乎少了很多，持续的时间也变短了。
顾白焰来到这里就发现了，受精神污染影响，整个基地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偏向悲观绝望的。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期肯定会精神出问题，进而变成疯子。
所以，如果培育这种变异体，还能净化之前精神污染产生的精神问题。
一举两得。
至于变异体会产生攻击性，顾白焰需要做的，就是全力压制或者驯养它们。
相比这点困难，它能解决的才是大麻烦。
想到这里，顾白焰直接斩断了那些分散出去的丝线。
这些精神力，就给它们，当是养料吧。
兴奋的情绪在空中不断蔓延开来，顾白焰甚至都感受到了。
顾白焰心道：“不可以破坏普通植物哦，破坏了我会生气。”
初生的变异体，就是要直接说。
他这是要初步和对方建立交易关系，感情的事情后面再说。
“……好，”
十多分钟后，陆陆续续的好传来。
紧接着是陆陆续续的好感和活泼感觉传来，蔓延在空气中。
李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道：“这就是空气清新的感觉吗？”
他觉得自己思维挣脱了之前的低沉，上升到了充满希望的感觉。
“是吧。”顾白焰也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都没那么沉重了。
李晌看着面前的地，“希望它们全部度过变异期，这样我们就有希望了。”
顾白焰也望着地，脸上带了点笑容。
“希望。”
他道。
房间里，李琳也感受到了快乐的精神能量。睡梦中的她露出了笑容，末日以来，她做了第一个美梦。
一夜好梦，第二天顾白焰醒来时，面前的地依旧如初。
李晌笑着看，只要再过两天，就能确定度过变异期了。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察觉干了之后，打开水龙头开始浇水。
浇完水后，露珠撒在上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顾白焰起来后，开始一一查看地里不同寻常的作物。
他和它们拥有一定的精神共鸣，直接找上去就行。
小麦朝顾白焰摇晃了一下，顾白焰摸了摸它。
小麦已经有四十厘米左右，顾白焰预估还有半个月，对方应该就会结穗了。
变异豇豆的藤蔓肉眼粗壮，顾白焰走过时，还被缠了脚。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显然十分喜爱顾白焰。
这引得其他变异植物不满起来，纷纷要和顾白焰多接触一下。
顾白焰只好左右逢源，努力安抚这些幼稚的变异体。
轮到白菜和青菜时，顾白焰更是见识了。对方似乎知道顾白焰喜欢它们的叶子，直接断了好几张青叶子给顾白焰。
顾白焰拿着叶子：……
你们本来是基地的啊！
如果是顾白焰自己的，他就不会用寒酸的叶子送礼给钱起元了。
李晌看着抱着菜叶子回来的顾白焰，挠了挠头没说什么，剁碎了煮成菜稀饭，三人吃了。
说实话，在这一刻，顾白焰是喜欢变异白菜和青菜的。
果然，人类就是会偏心的。
即使是一同种下去长出来的植物。
剩下两天，李晌一直待在二层小楼，每天观察着面前的地。
第二天结束时，顾白焰能感觉到李晌重重松了一口气。
晚上，李晌开始和顾白焰商量。
“白焰，我决定明天早上去汇报了。”这个是十分重大的消息，官方到了可以知道的时候了。
对于全世界来说，也是一个震撼的消息。
李晌有些激动，他甚至能想到很多人激动的神情。
顾白焰颔首，“你去吧。”
“你放心，我不会不说你的功劳的！我就是个打下手的，你才是主力！”李晌拍拍胸脯道。
顾白焰无奈摇头，“我相信你。”
谈话结束，两人睡过去。
黑夜中，几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出现在农科所前。
互相对视一眼后，开始默契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