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自非最后还是放弃了“集邮皇帝”这个诱人的成就, 到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这个成就从现在集已经晚了:胡夏的皇帝已经死过一轮,他总不能把人从棺材里捞出来;凉州的邬氏虽还称穆臣, 但已经事实意义上的自立了,应该也算在集邮范围内,可邬仪身体状况是史书所载的差、谈自非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等到他的势力发展到凉州;严岱占据了幽州,搞骚操作自立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但看对方这专门雇用贺楼氏骑兵前来骚扰的架势,就知道对方不友好的态度, 再加上两家地盘接壤、想发展就是你死我活, 他不可能招揽这么一个人……
一个注定集不齐的图鉴, 要它何用?
留着闹心吗?!
不愧是[隐藏成就]的难度,错过了时机之后想要再补救就不可能了。
谈自非在心底唏嘘了两句,到底带着巨大的遗憾放弃了, 可还是免不了哀叹:要是自己再早些年注意到这一点就好了。
郭旭还不知道旁边他哥脑子里到底转过了多危险的想法,他终于进到战俘营里,见到了这位养儿子养得过于出色,以至于自己家里打成一锅粥的传奇老父亲,弹幕里也是一连串的【合影留念】。
谈自非给贺楼端的待遇不错, 毕竟这是和贺楼氏谈判的交易筹码,对方真死了他也不好收场, 故而贺楼端这些天虽然活动受限,却也是被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也不用和其他战俘一样被赶去劳动改造。不过阶下囚的滋味到底不好受, 贺楼端的精神状况不佳,人也比刚抓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可即便如此,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 贺楼端立刻强撑起精神,箕踞而坐,脸上的表情又是傲慢又是不屑。
待看清来人之后,贺楼端却多少愣了一下,“是你?!”
他认出了这是那夜劫持他的对象,也是晋州军的主帅。
贺楼端的脑子里面一时转过了数个念头,从晋州军把他扣到这里、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打算,无非是交易谈判、交换条件,这都是手握重要俘虏的惯例了。如今主帅露面,贺楼端能想到的也只有一种可能:那边已经谈好了,准备把自己拿出去交换。
能被放出去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么快的速度让贺楼端禁不住狐疑。
他倒是不怀疑贺楼禹贺楼承愿意换他,倒不是堂兄弟间如何情深意重,而是他们真的放任他留在晋州军手中,回去没法和族里交代。
可谈判这种事不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单就贺楼氏这次出兵,都和幽州扯皮了足有几日光景,没道理赎人会这么快。
该不会贺楼禹、贺楼承那两个傻子被人坑了吧?
想到这里,贺楼端有点坐不住了。
他先是在心底痛骂了一顿幽州牧——傻子都猜出来了,严岱这是自己不敢对晋州动手,叫他们贺楼氏来碰碰深浅——紧接着骂了一通说不定已经在帮人数钱的蠢兄弟,最后意识到、他不能走!起码不能被这么换走。
瞬间想通这一切的贺楼端当即露出了一脸嘲讽冷笑,“我早知道汉人用兵狡诈,却没想到晋州居然能把手伸到贺楼氏里,你们收买人心还真有一手!却也不知你们用了何物?穆帝都愿意用自己的妻妾伺候大夏皇帝,不知晋州牧可是效仿主人?”
贺楼端嘲讽归嘲讽,重点其实还是在前半句,他到现在都没想清楚,晋州军为什么会那么准确的找到了他们所在,甚至连人数都有所判断。这么详细的情报、贺楼端能想到的也只有内应了。可是晋州和贺楼氏远隔千里,晋州军就算是再怎么有能耐,也没法把内应安排在他这里,反倒是幽州那边……
贺楼端想到这里,简直是悚然一惊。
这该不会是幽晋两州联手,给他们贺楼氏设下的套吧?!!
想到这里,他终于绷不住了,猛的抬头,却对上了对面青年实打实疑惑的目光。
贺楼端哽了一下,明白刚才的想法是自己吓自己,但是该疑惑的地方还是奇怪。他已经算是贺楼氏内脑子里弯弯绕最多的一股清流了,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既然如此,晋州牧又是如何得知我等行踪的?”
谈自非迟疑地看了一眼系统地图,更加迟疑地问:“这很难找吗?”
难道不是有眼就能看见?
贺楼端:?!!
【哈哈哈哈哈哈,他破防了!】
【快让我看看,是谁在心里大声哭,哈哈哈】
【哥哥牛逼!】
【今天也是给哥哥打call的一天】
贺楼端看不见弹幕的嘲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脸色从红转青、最后定格在酱紫上。他手被绷起青筋,狠狠锤到旁边的地面上,怒道:“半夜偷袭算什么本事?!若真是壮士,咱们真刀真枪的比一场!!倘若你赢了、我贺楼端任凭处置!!”
虽然不太道德,但是郭旭还是憋笑:偷袭怎么了?这是战术。谁家打起架来还列阵迎接?讲战争礼仪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贺楼端现在的表现完全可以用弹幕上一句话来概括【你恼羞成怒的样子可真狼狈】。
郭旭觉得自己还是该给这位未来的卫太祖留点面子,勉勉强强绷直了嘴角。
却没有想到紧接着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好。”
郭旭震惊抬头:“哥?!”
不是吧,这人都已经是阶下囚了,他哥干什么答应啊?真打起来刀枪无眼的,谁知道会怎么样?他哥身上可还带着伤呢!
不只是郭旭,就连贺楼端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他刚才那怒气也只有三分是真的,不过想被拒绝之后顺势嘲讽几句,最好将人激怒了,透露出点消息。若是这里头真有什么万一,他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让贺楼禹和贺楼承那两个蠢货把整个部落葬送了。早些年陆浑氏的教训还不够吗?!那可是整个部落都被灭了族!
不管心底到底是什么个想法,谈自非的这句“好”确实把贺楼端整不会了。
他不确定地看过去,见青年脸上确实没有任何戏弄的意思。
愣了半晌,终究是朗声笑了起来,“好,谈将军果真是条汉子!!”
他这次终于站起身来,对着谈自非颇为正式地行了一个礼。
*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演武场上。
贺楼端其实更擅马战,但是他还是有点为人阶下囚的自觉,没有提出“要马”这种离谱要求,而是选了一柄步槊。槊是马战常用的兵器,步槊虽没有马槊长得那么离谱,但也是绝对的长兵。
在这种打斗中,长兵其实很占优势,让郭旭稍稍松口气的是,他哥手里的兵器也不短:陌刀,或者说斩马刀,连刀带柄的长度乍一眼看过去都快有人高了。
这种长柄刀一般是双手持握,一来是实木刀柄连带精钢刀刃的重量连在一起单手不一定能拎起来,再就是这么长的兵器,单手很难维持平衡。
只是谈自非左肩还带着伤、不方便活动,郭旭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哥像是拎什么塑料模型一样,单手把那么长的一柄斩马刀拎在了手里。
郭旭:“……”
他该习惯了才对。
这种一对一的正面战场也没什么多余的花里胡哨,拉开架势干就是了。
对面贺楼端刚刚摆开架势,谈自非就拎着刀冲上去了,他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刀刃敲击在步槊的锋刃上,发出一声兵刃相交的金戈之声。这一下子并没有伤到人,但应对的贺楼端却是脸色一变,他双手执槊、屈膝微蹲,扎了个马步才堪堪站住,只是执槊的两只手连同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他甚至有种自己被这一下子推得往后滑的错觉。
这会儿是没工夫给贺楼端低头看看地面有没有脚踩出的拖痕了,但是他脑中却禁不住回忆起了那天晚上、对方单手轻而易举地把他拎上马的场面:这是人能有的力道吗?!!
旁边的郭旭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胜负已定。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虽然拦了,但是态度并不怎么坚决:单挑这方面,他哥就没输过。
“力能扛鼎”这种事儿,郭旭真的见了才知道,这一点也不夸张。
再看旁边,带着兵在一旁警戒的蹇成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手,隐隐觉得掌心发麻。倒是李雀儿(郭旭借着拿刀的理由、专门把人叫过来)因为还没遭受过毒打,看着主将占尽优势,激动到脸都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开口喝彩。
【哈哈哈,雀儿弟弟是我本人了】
【给哥哥打call】
当然这种正常的弹幕还是少数,更多的是——
【快啊,截图啊!!这种“皇帝和皇帝围观未来皇帝打皇帝”的名场面可遇不可求啊!!】
【在录了在录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待会要把这段重播一百遍锻炼腹肌!】
……
郭旭看着那边被他哥单手按在地上摩擦的贺楼端,忍不住露出了怜悯的表情:比黑历史更可怕的是,黑历史被这么多人围观、还留下可供反复鞭尸的影像记录。
看着已经在商量着做表情包的弹幕,郭旭终于绷不住了——
你们别笋了,大熊猫都快被饿死了!
这好歹是个太祖(虽然是追封),给人留点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