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要是被平祸司逮到了, 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纪眀烛静静看着霍哉,说:“我会把你一起供出来。”

霍哉冷笑:“你在威胁我?”

“算是。”

霍哉巴不得纪眀烛早点死。

两人虽然都是在平祸司内潜伏非常深的卧底,但他们的目标并不一致, 甚至纪眀烛的存在对于霍哉来说都是个莫大的威胁,只要他为平祸司效力一天, 死在纪眀烛手中的异种数量就不会少。

“不用这么剑拔弩张的。”

纪眀烛开始劝说:“首先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身份,在平祸司里我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大家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但是现在我遇到了点情况,如果你不帮我,那我被抓到以后为了自保, 当然也会把你一起供出来, 到时候只有平祸司是赢家,这种情况你也不想看到吧?”

霍哉沉默。

“再换个思路。”

纪眀烛又道:“你帮了我, 就算是卖了一个人情, 就算你是雷部的副部长,也没有权限指挥泰坦吧,而我作为泰坦驾驶员, 你怎么知道以后就没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呢?难道我被抓以后, 平祸司换上一个完全忠诚的新泰坦驾驶员,这种情况就是你想看到的么?”

“……”

好有道理, 居然无法反驳。

霍哉表情变幻不定,纪眀烛也不着急催促, 而是在他面前坐下, 等待着霍哉的答复。

虽然飞驳组织在大部分人眼中, 都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疯子, 以纪眀烛仅有的几次和飞驳接触的经验来看, 也确实是如此。他们像是狂热的信徒,比起分工明确、结构严密的无常司,飞驳要是没有能驱使异种的能力,单凭这个组织的人员实力,并不能对平祸司构成多少威胁。

而霍哉却是个例外,纪眀烛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搞懂,霍哉究竟是半人半异种的怪胎,还是浊化的人类,又或者是一个能变成人类的异种……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霍哉并不是没有理智的,相反,他很谨慎,城府也极深,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要如何取舍才能实现收益最大化,不用纪眀烛说他也会懂。

半晌,霍哉缓缓站起身,顺手在桌上丢下一张卡片,状似漫不经心道:“我去倒杯水。”

顿了顿,霍哉又道:“纪眀烛驾驶员,办公室的光脑里有很多重要文件,帮我守一下办公室,别让可疑人员进来。”

说罢,霍哉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水杯,转身离开。

纪眀烛看着霍哉的背影,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同意了就同意了,摆什么谱。

还挺傲娇。

待门关上的一瞬间,纪眀烛迅速行动,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眼前的光脑屏幕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文件与数据代码,看得人眼花缭乱。

“阿修,动手。”

“收到。”

阿修摩拳擦掌,迅速通过霍哉的办公室光脑入侵到数据库内,面前的屏幕开始闪烁,一行行数据代码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划过,很快就绕过防火墙,进入到了作战指挥室的核心数据库内。

【访问需要权限。】

一个红色的弹窗提示出现在面前,纪眀烛看向刚刚被霍哉顺手丢到桌上的卡片,伸手捡起来,然后插入光脑的凹槽上。

【检测权限……检测成功。】

【欢迎您,霍哉副部长。】

红色警告消失,借助霍哉的权限,阿修轻而易举的就进入了作战指挥室的核心数据库,没有惊动任何警报。

大量数据在光脑上展开,在海量的数据流中要寻找其中某一个数据,无异于大海捞针,然而对于阿修这种强大的人工智能而言,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找到了。”

阿修很快找到了地下备用机房异常数据流的记录,并着手开始修改。

这样一来,即便堇青来查阅这段记录,也很难察觉这串异常数据流是属于人工智能的手笔了,阿修暴露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搞定完这一切,纪眀烛长出了口气。

但,一切还没结束。

先前那四个无常司成员的刺杀虽然没有成功,让阿修利用雷部的算力升级开启修罗模式完成了反杀,但这也向纪眀烛释放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那就是白翁……或者说是白翁背后的无常司,已经打算和纪眀烛撕破脸了。

他们并不打算通过纪眀烛来达到控制泰坦的目标,又或是无常司认为纪眀烛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更具有威胁……总之,现在的无常司已经展露了杀心,纪眀烛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能够成为世界冠军,纪眀烛作为队伍指挥,他的战术头脑和全局思维毋庸置疑。他从来不会把希望放在某个侥幸上,哪怕现在看来他依然还是珍贵的泰坦驾驶员,是红卫长眼中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他也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阿修是纪眀烛的底牌之一,将阿修的存在隐藏,避免引起堇青以及天空城的注意,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他需要为自己准备另一条退路。

想到这里,纪眀烛起身,让阿修清除掉霍哉的权限访问记录,随后推开办公室的门,和端着水杯的霍哉遥遥对视了一眼。

霍哉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

这么快?

哪怕是顶尖的骇客,在拥有权限的情况下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数据库的检索与修改……霍哉的眼中带了两分探究。看来,这个少年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纪眀烛朝霍哉礼貌地假笑了一下,做了个隐秘的手势,随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办公室区域。

“给天权发消息。”

纪眀烛对阿修道:“让他来找我。”

……

“现在?”

左泉宗看着全息画面中的纪眀烛,手中忙碌的事务顿了顿,一脸的不赞成:“不行。你伤都还没好,况且刚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刺杀,不知道无常司会不会采取其他行动,你就想着出去?不可能。”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

纪眀烛的表情无比乖巧,甚至带了些向长辈撒娇的味道:“主要是好几天没见到游嘉了,在这里又很无聊,就去找他吃个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左泉宗拒绝地斩钉截铁:“不行。”

“容慈女士也会来,路雁塔集团的安保您也知道,而且实在不行,可以让张瞬生跟其他警卫跟着我,我就去一会,晚上之前就回来了。”

纪眀烛笑容带着讨好:“求您了,最好心、最帅气、最大度、最善解人意的红卫长~”

左泉宗:“……”

纪眀烛的软磨硬泡下,左泉宗的态度也有些松动。仔细想想,纪眀烛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在平祸司这种压抑的地方待了多日,想和朋友见见面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既然容慈女士也在的话,安保方面也有保障,再派一队警卫秘密保护,确实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纪眀烛火力全开,摆出无比乖巧的态度,对着左泉宗疯狂撒娇。

他此前的形象在左泉宗心中虽然有些不正经,但总的来说还算是颇为懂事、可靠的,左泉宗在心中也隐隐将纪眀烛当成接班人一样的晚辈看待,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是师生关系更为贴切,在纪眀烛的软磨硬泡下,左泉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搞定了。

纪眀烛见左泉宗点头,心中雀跃了一下,关掉通讯的全息投影,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

李黎皱着眉,看着纪眀烛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你刚刚是不是在撒娇?好恶心。”

纪眀烛:“……关你屁事。”

李黎模仿着纪眀烛的样子,用夸张的语调和表情大声道:“好不好嘛~帅气、善解人意的红卫长~求求你啦~”

纪眀烛:“……”

他自己说的时候自我感觉还行,但经过李黎这么一演绎,好像真的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

李黎见纪眀烛脸色难看,心里偷笑,然后道:“你要出去?”

纪眀烛:“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不是答应我要上模拟机大战三百回合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被那四个刺客一搅和,纪眀烛已经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他摆摆手:“下次吧,下次再说。你看我身上还有伤,就算你赢了也胜之不武,等我伤好了再说。”

说完,也不管李黎郁闷的表情,便径直离开了。

在医疗室内重新换了药,纪眀烛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与天权碰头。

天权看着纪眀烛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关心道:“你伤势怎么样?”

“死不了。”

纪眀烛一边扣扣子,一边道:“走吧,出发。”

天权见纪眀烛态度解决,也就不劝了,像纪眀烛这样的人,看上去不着四六,但内心却异常强大,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再轻易改变。事实上,天权在心里也颇为佩服纪眀烛,要是换成他,处于这种群狼环伺的危险境地中,未必能做得比纪眀烛更好。

这是真真正正的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不管是无常司、平祸司还是飞驳,任何一股力量都足以让纪眀烛死无葬身之地。

路上,天权小声问纪眀烛:“还没问你,那四个无常司的杀手,你是怎么搞定的?”

纪眀烛表情平静:“阿修的新功能。”

“阿修这么牛?”天权讶然:“我看了一下那几个杀手的伤势……一击毙命,绝对是顶级格斗手才能做到的。之前没看到你用过啊……那天地下机房劫持了雷部算力的异常数据流,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天权的直觉的确敏锐,纪眀烛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和你解释。”

天权是个相当可靠的队友,很多事情纪眀烛也没有打算瞒他,在这个孤立无援的陌生世界,天权的存在让纪眀烛感到自己并非孤身作战,虽然在心中的地位不及阿修,但纪眀烛也已经将天权纳入“自己人”的范畴了。

数名警卫掩护下,纪眀烛带着红卫长的许可悄悄溜出了平祸司,来到了上京城内一栋豪华的古色古香的大楼前。

大楼采用双楼结构,中间有三架天桥连接,采用多层庑殿式屋顶,楼侧有大量的花、草、龙等雕饰,配合灿烂夺目的琉璃瓦与镭射灯组成的红色大灯笼,看上去金碧辉煌,科技感与古风韵味结合,恢弘大气。

【双子望京楼】。

这是上京城最顶尖的豪华酒店,在异种潮来临前,这里就是各界名流常来的集会胜地,由多家财阀共同持股,各类美食和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是大多数上京城平民眼中的“人间天堂”。

虽然在异种潮的冲击下,双子望京楼也损毁了部分,但有多家财团撑腰,出资重建,就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就已经被重新修建完毕。

距离异种潮的灾难没过多久,但这里却像是已经彻底远离了灾难的阴霾,恢弘的灯光让双子望京楼在上京城中犹如一颗耀眼的宝石,熠熠生辉,门口来来往往的皆是上层名流,穿着考究的礼服,手握水晶杯,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一切都和灾难前没什么两样。

而就在双子望京楼不远处的地方,倒塌的房屋与废墟依然还在修建当中,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就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屏障,一边是富丽堂皇、散发着权势与金钱的富饶味道,另一边是破败的废墟,无家可归的平民躲在临时建起的铁皮屋内,两个世界就这样突兀的并存着。

灾难对于某些人而言是灾难,而对于另一些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不过是瑰丽生活的一点灰尘瑕疵罢了。

纪眀烛收回目光,压了压帽檐,走进这栋耀眼的双子望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