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考核将近, 所有?课程都到了结课期。
一上午过得还算是顺利，禾安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校方的通告，看来江子杭暂时没有?将他违规离开?学校的事情上报。
午饭前, 禾安照例来到食堂后厨积攒功勋值，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处理起来愈发迅速。
可他的活儿刚干到便有?议论声在窗口?不远处响起。
“不会吧不会吧, 还真?有?帝国学院的学生在后厨打零工啊？”
有?学生将头探了进来，伸着脖子在后厨寻找禾安的身影。
“呦, 还真?是, 那不在那儿洗菜？”
“真?丢人啊, 我怎么跟这样的人做同学, 传出去还混不混了，其他班的同学该怎么看我们?啊。”
“晦气，看来是爬床的钱没够, 现在又来做这种下等工作, 啧啧啧……”
“大妈, 我不要你给我乘饭，让乔治出来！”
窗口?前的学生们?越聚越多，已经干扰到了正常的打饭秩序。被四年级学生一吆喝, 不少其他年级的学生也聚了过来看热闹。
原本站在窗口?前负责乘饭的阿姨有?些局促, 回?头看了一眼?,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禾安手中处理食材的速度不变, 面上也没有?因为外面的吵闹而又变化, 看上去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在后厨工作的几名男女朝外看了看，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身边的乔治。
一位大叔靠了过来, 正是昨天在顶层后厨和禾安有?过一面之缘、提供学校报废机甲有?异消息的那位，他很幸运地获得了再次来帝国学院做临时工的机会。
此刻, 他面上带了吃惊，“你就是那个乔治……？”
禾安抬起头，对上大叔羡慕又欣赏的目光，“嗯？”
大叔：“就是四年前在无权无势的背景下，硬靠成绩考进来的那个孩子？”
禾安笑了笑，没说话，算作默认。
大叔猛地拍了下脑袋：“我就说昨天看你怎么那么眼?熟！来来来，我洗吧，你别干了，这哪儿是干粗活的手！”
禾安避开?大叔争抢的手：“谢谢您的好意，这是我该干的。”
眼?见禾安这么有?礼貌，而且丝毫没有?其他帝国学院学生身上的架子，大叔的目光变得愈发慈祥：“真?好啊，转眼?你都快毕业了，真?是为我们?平民争光！”
见状，后厨其他几位也凑了上来。
“你真?是那个乔治？！”
“小伙子有?前途啊！你可是最后一个只靠成绩考进来的学生！”
“能跟我合个影不，我回?去激励激励我女儿，她?可是把你当偶像嘞！”
“你可真?厉害啊，我听说帝国学院的考试可难了，那些考试资料只在权贵之间?流通，像咱们?平民啥也没有?。”
“要不说乔治厉害呢！”
确认眼?前的青年就是四年前的那个平民传说，本就热情的众人变得更加狂热了。
“行了孩子，我们?帮你干吧！你这双手可是要上阵杀敌的，哪能用来洗菜啊！”
“就是就是！那个……婶儿能跟你商量个事儿不，我女儿也在备考帝国学院，考了好几年了，要是方便……能不能给画个重点啥的？婶儿不白要！给你钱的，价格你说！”
禾安：“……”
只有?大叔一人他还能招架，但涌上来的长辈太多，他也不好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洗菜盆在在不同的手里狂换位置。
屋内的热闹的声音几乎将窗口?外的阴阳怪气掩盖。
大婶忿忿不平：“学生来打工怎么了？那些权贵家?里的孩子就是眼?长在天上，不知?道平民的生活是什么样儿！”
“谁说不是啊，孩子，你别被他们?影响！”
“这些人可真?坏，当年乔治录取的时候差点儿就被那些黑心的冒名顶替了，要不是事儿闹大了，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说起当年那件大新?闻，众人面上变得愤怒起来。
“要不是被人发现，那个权贵家?的乔治还真?把这孩子顶下来了！”
“丧尽天良的事儿他们?一件没少做！不仅把资源都占去了，平民孩子好不容易考上的学校还要被冒名顶替！幸亏发现得及时！”
……
从他们?义愤填膺的讨论声中，禾安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四年前，在帝国高等学院的统一招生中，乔治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指挥系。
可还没到入学那天，他的名额就在暗中被换掉，换成了第三军区上将的侄子乔治。
本来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但名单被更换的瞬间?，就立刻被人发现，并?传到了网上。
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长长的录取名单中，只有?乔治一人的居住地是贫民窟，这很难不引起注意，尤其是在广大平民阶层中。
早在名单公布的第一天，大家?就因为平民出现在帝国学院的名单上而感到振奋，名单截图在网上疯传，乔治几乎成为了所有?想要考入帝国学院的平民学生心中的偶像。
察觉到乔治的名额被换，舆论立刻炸开?了锅。
这一情形超出了乔乔的预料，他从没想过顶替名额会引起这么大的舆论风波，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干的。
而且他也并?不是个例，在紫炎帝国，有?权利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切，他可以凭借家?族的力量谋求自己?的未来，他认为这理所应当。
他天生就与那些贱民不一样，那些人就算侥幸拿到了就学名额，家?中也无法提供资源和财富，上学也是白搭。
可一夜之间?，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让他懵了，就在他想要和往常一样动用手段将局势压下来之际，家?里人却制止了他。
并?说出了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他的父亲叔叔、连同帝国学院的校长，要带着他，一起去向?那些贱民解释。
乔乔无法接受。
名额换就换了，那些贱民还能威胁到他们?不成？
带着满腔的怨气，出面解释那天，他面上带着不情愿，语气也非常冷硬。
帝国高等学院给出的说辞是，由?于判卷老?师的失误，导致两人的名额混淆，原本应该录取的人并?非平民乔治。
广大民众不接受这一说法，一定要学院将两人的试卷公布出来。
而另一边，乔治拒绝了私下交易，并?将自己?的试卷公布了出来。
舆论闹得更凶了。
乔乔的家?族本想冷处理，毕竟一群平民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可逐渐地，抗议之风愈演愈烈，帝国各地的民众组织起一场场游行、示威、罢工……
紫炎帝国的阶级壁垒本就难以打破，帝国学院的偷换名额事件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关?死了那扇希望的门，阶级彻底被垄断。
虽然帝国中的军队皆掌握在权贵手中，但平民却占到了人口?的八成以上，眼?见局面愈发不可收拾，帝国高等学院才紧急出面，郑重地向?两位学生道歉并?同意两人一起入学。
此外，院方还更改了一系列报考规则，针对平民的苛刻要求稍有?降低。
由?此，风波才暂时平息。
只不过，从那之后，并?没有?第二个如同乔治一般的平民学生考入紫炎帝国高等学院。
“我闺女很快就能考上了！”大神面露信心：“她?去年就差一分。”
“一定能行！我儿子也距离不远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禾安明白了那位乔乔学长如此针对原身的原因。
被捧在天上呆惯了，却因为一个平民遭受谩骂和委屈，乔乔自然不能咽下这口?气。
正当屋内众人聊得热闹之际，一名身着管理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皱眉道：“乔治是哪个？”
人群一静，禾安抬头看了过去：“是我，怎么了？”
看到禾安的脸和掩盖在制服下的半拉学生胸牌，管理人稍顿，语气变得和善了一些，面上似乎带了丝为难：“前面闹得很凶……都让你出去打饭，你看这……”
禾安还没开?口?，一旁的大婶就拧眉上前一步：“什么意思？还要组着团欺负人啊？他们?分明不安好心。”
管理人：“我也没办法，再这么闹下去会影响今天的业绩。”
大叔：“出去也未必能好，这帮学生说不定闹腾得更欢……”
禾安若有?所思：“我今天的活儿已经干完了，去窗口?是另外的价钱。”
管理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面前的乔治这么好说话，外面那些无法无天的权贵子弟们?他可是得罪不起，赶忙道：“那肯定，我给你结两份工钱，一百二十功勋值怎么样？”
“可以。”
禾安不顾大叔大婶的阻拦，解下洗菜的围裙，“我去窗口?。”
食堂的工钱虽然不算高，但工作时间?短，换算下来，时薪相当客观。若是能在这短短的一小时内拿到双份报酬，是他赚了。
管理人松了口?气，赶忙找来窗口?工作服，引着他向?外走去。
眼?见乔治真?的出来，现场的学生们?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向?这个窗口?挤来，想要羞辱他一番。
“乔治！你也好意思来这儿？年级的脸都快被你丢完了！”
“这么穷还来上什么学，回?家?打工去呗。”
“盗用名额来帝国学院，居然是来干下等人的活儿啊。”
……
在一片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中，禾安漫不经心地打开?刷卡器，看向?为首的第一名学生：“十秒，说要什么菜。”
眼?见乔治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那人冷哼一声：“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啊，出来给我舔舔鞋吧，我给你打一百万紫炎币。”
人群中响起哄笑声。
不远处，俞景坐在人少的区域，微微蹙起眉头。
这些学生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这让他的心中有?点儿不太舒服。不管怎么说，乔治也是帝国学院正式录取的学生。
这么想着，他已经站起身，准备上前。
还未走到跟前，俞景便看到禾安停止了计时，将那人的餐盘退了回?来，面无表情道：“点菜时间?结束，下一位。”
“？”
似乎没有?预料到向?来低眉顺眼?的乔治会这么冷硬地拒绝他，那名同学面色一冷，随即嗤笑一声：“不就是个破打饭的，你还装起来了？！”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抱起胳膊赖在窗口?前：“我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禾安看了他一眼?，随后飞快地点上窗口?的扣费光屏，道：“按照帝国学院食堂规范条例，扰乱排队纪律者?按时扣费，每秒三点功勋值。”
随后，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滴——已扣除三十点功勋值。】
【滴——已扣除三十九点功勋值。】
【滴——已扣除六十点功勋值。】
还想继续挑事儿的学生一愣，看着自己?账户上原本就不多的功勋值飞快减少，当即变了脸色。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禾安笔直地站在窗口?前，也不催他，反而好脾气地提醒道：“同学，你的余额快不足了。”
那人彻底绷不住了：“？！！”
好不容易积攒的功勋值瞬间?清零，搁谁也受不了，他面目狰狞地靠近禾安：“你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就不走了！”
【滴——已扣除一百二十点功勋值，当前余额负二十点功勋值。】
那人傻了：“？？？”
怎么还能扣成负数啊！
不能毕业的恐慌战胜了想要羞辱乔治的欲望，他当即抽回?学生卡往旁边迈了一大步，紧张地盯着光屏上的余额。
扣费中止。
禾安抬眼?，“下一位。”
有?了前车之鉴，闹事儿的学生们?才明白乔治是来真?的，身形一时变得迟疑起来。
他们?心中憋闷，奈何面前这人还真?敢扣他们?的功勋值。
有?人嚷嚷了起来：“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你随便扣人功勋值是违反校规的！你看我去不去告你，你等着！”
禾安偏头，一字一句地念起另一条食堂规范条例：“若有?蓄意扰乱秩序者?，扣除功勋值十点，上不封顶。”
话音落下，窗口?前诡异地安静下来，众学生面上又气又怒，偏偏又不好发作。
见到这一幕，俞景原本紧皱的眉头稍松，看向?禾安的目光中带了丝兴趣。
这学生跟他印象中那不学无术的泼皮相差太多。面对如此多的谩骂和毫无理由?的敌视，乔治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
他这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
禾安顺利地结束了食堂的兼职，自打扣了几个人的功勋值后，便少有?故意找事儿的学生，现场很快恢复了秩序。
他回?到后厨换回?学院制服，负责清扫工作的大婶直给他竖大拇指，低声道：“厉害！是个干大事儿的！”
她?们?在后面看着真?是狠狠出了口?恶气，早该有?人治治这帮无法无天的学生。
但随即，大婶又叮嘱道：“也得注意自身安全啊，他们?坏着呢，别撞在枪口?上。”
禾安笑了笑，应下。
刚离开?食堂，他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学校的调查声明，附件的通知?表上写明了原因，是有?学生向?校方举报，乔治滥用职权，违规扣除他人的功勋值。
禾安轻笑一声。
厉害，食堂打饭员也算手握职权了。
他整理好刚才录下的视频，准备上交教务处。
可还没走两步，光脑上就弹出了另外一则通知?。
【经过核查，你的行为并?不存在滥用职权，调查已撤销。】
禾安脚步一顿，“？”
他不由?眯起了眼?，校方这是转性了？还以为要去折腾一趟。
盯着这行文字看了几秒，禾安关?闭光脑。
也好，省出来的时间?可以去样本室查查内核的价格。
校方会向?学生付费收购变异生物内核，他正好能将昨晚的战利品挑一挑，选些不太扎眼?的换取功勋值。
毕业考核即将开?始，若是有?顺眼?的装备，他可以换上几件。
*
今天的天气很好，温度适宜，走在林荫道上，拂面的微风带着丝暖意。
察觉到一股不弱的气息在靠近，禾安下意识停住脚步。
下一刻，谢埃尔面色不善地跳了出来，眸中满是愤怒：“乔治！”
禾安抬眸看他，没说话。
见青年连话都懒得说，谢埃尔的面色更加难看，天知?道从昨天开?始，他找了乔治多久！光脑被删除好友，堵在宿舍门前又不符合他的身份。
四年级的课程大多结束，不再会有?同处教室的机会。
要不是他实在太烦躁不小心点到了学校论坛，看到今天中午在食堂发生的风波，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逮人！
他上前一步，神情中带着丝不甘：“乔治，你到底什么意思？”
禾安：“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什么明白？”谢埃尔的眉头紧紧皱起：“你说合作结束就结束？我同意了吗？”
说完，他觉得自己?好似落了下风，又找补了一句：“放眼?全校，哪还有?比你更弱的学生？都快毕业了，给你机会陪练是抬举你，不明白？”
他仍旧为前天被乔治打败的事情耿耿于怀，坚定地认为对方是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是服用了违规药剂就是私自偷了杀伤力超出规范的私密武器，或者?两个都占！
不然一个如此瘦弱的废物学生，怎么可能战胜开?着机甲的他？他可是十年来，帝国学院战斗力最强的单兵耶！
虽然比不上十一年前的江子杭，但比乔治绰绰有?余！
谢埃尔的情绪中存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惊慌，他的目光锁在禾安脸上，威胁道：“念在你被我揍了快四年的份儿上，我可以暂时不向?学校举报，现在就把我的好友加回?来，马上！”
他也觉得很奇怪，从前乔治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看着都心烦。可自从前天乔治一反常态对他出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没平静过。
心中除了愤怒外，还有?焦躁。乔治只能是他的一条狗，他可以将对方抛弃，却无法忍受这条狗违背主人的意愿提前离开?，这是在打他的脸。
谢埃尔以为，他现在说的话已经足够客气，给乔治留了脸面。
拜托，他以前从来没有?亲自找来过。乔治现在一定乐坏了吧，谢埃尔恶狠狠地想道。
可他预想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禾安的眼?底愈发冷了，语气中带了丝不耐烦，“谢埃尔同学，一千功勋值一场，我再说最后一遍。若是无法支付，我想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谢埃尔：“？”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嗤笑一声，“你说什么？”
禾安：“……”
他心底泛上丝无语，懒得再跟这耳朵不好的纠缠，转身便走。
谢埃尔快步上前，紧紧拉住他的袖口?，声音猛地提高，语气中带了分恶劣：“你是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差不多得了，别一直端着，我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你真?不怕我举报？到时候你可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你一定会被学校退学！”
禾安连头都没回?，扯回?衣袖，打开?光脑查看新?弹出的消息。
【俞景：来一趟我办公室。】
几次三番地被无视，谢埃尔的耐心已经达到极限，他咬牙上前，一个勾拳勒住禾安的脖颈。
今天说什么都要将乔治留下！他不允许事情的走向?再超出控制。
紧接着，他面上便是一痛。
他向?来认为自己?的体魄足够强大，这是四年来第一次被人砸得眼?前模糊，身形也摇晃起来，一个趔趄倒在了小道旁的石椅旁。
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内流下了，谢埃尔的意识放空了几秒，久久没缓过神来。
他听到乔治冷漠地开?口?：“这一拳算是送给你的，以后每拳支付我五十功勋值。”
谢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