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殊坐在副驾驶里,目光时不时地往边上的男人瞄一眼,又瞄一眼,小心翼翼,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人是谁?哦,学生时代要死要活的初恋?追了三年,还被甩了,找的小情人还都是这人的替身,妥妥的白月光!
郑殊设身处地一想,就想锤死自己。
要是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万一俞斯年心血来潮去调查一下,哦豁,那就更不得了,不老实交代竟然还敢隐瞒,做贼心虚了吧?是不是还想背着他来一段,余情未了?
妈诶,更加完蛋!
郑殊抬手一巴掌盖住自己的眼睛,一副吾命休矣的绝望,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上他了呢?
“唉……”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充满了无尽的沧桑和悲凉。
明明都不是他干的,账却都得记在他头上。
“叹什么气?”忽然,沉默的男人问道。
“我在想,我做什么想不开要来参加这种聚会,纯属作孽,自找苦吃。今年春节水逆,出门第一天惨遭滑铁卢,看来得上庙里拜一拜,去去晦气。”郑殊把手从眼前挪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俞斯年趁着红灯,目光往边上瞥了一样,只见郑殊也睁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斯年哥……”他的屁股往驾驶室这边挪了挪,手悄咪咪地攀上的方向盘,握住了男人的手,“你能不能别生气。”他哄道。
然而俞斯年拎起他的爪子放回他自己的腿上,然后重新握住方向盘,“说说吧,怎么回事。”口吻虽不严厉,但举止已经在表达男人暂时不接受亲密接触。
牵个手都不给了,看来糊弄不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郑殊闷闷道。
俞斯年道:“那我问,你答。”
“好吧,不过斯年哥,有一点我能再确认一下吗?”郑殊小心地问。
“什么?”
“咱俩不兴翻旧账的哦?你之前说我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对吧?”郑殊眨着真诚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俞斯年的手指轻轻敲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踩着节奏一下一下特别好看,郑殊的目光忍不住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俩每次呆在一起的时候,郑殊总想牵着男人的手,把玩手指就能玩很久,当然,在床上,男人用这双手摆弄他的时候,也特别有力,根本没法挣脱。
咳……想歪了。
只见俞斯年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他曾经是你喜欢的人,听着内容,还是你求而不得?”
那凉凉的语气让郑殊脑脖子后的汗毛顿时呲溜一下竖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目光下意识地瞄过去,后者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写着秋后算账四个字。
咕咚——郑殊咽了一下口水,小心肝颤了颤。
前面的红灯转为绿灯,俞斯年重新启动车子跟着车流往前,很快郑殊发现回家的路刚应该是左转,但现在却变成了直行。
“我们不回家吗?”他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俞斯年说,“你吃过了吗?”
那口气跟先找个地方审问,你做好心理准备,别企图蒙混过关一毛一样。
郑殊:“……我陪你。”他讪笑了一声。
这时手机震了震,低头看去发现是莫林发来的消息,询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哄好了没有?
哄个屁,婚姻关系正行走在悬崖边,岌岌可危!
郑殊:[阿林,我害怕。]外加一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包。
莫林:[……]别啊,他也害怕。
俞斯年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馆子,要了一个包厢,等着上菜期间,他看着委委屈屈跟个小媳妇似的郑殊,拿下巴示意了一下,“现在可以说了。”
郑殊瘪了瘪嘴问:“斯年哥,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很想打我一顿?”
说不生气是假的,任谁亲眼看到自己的另一半跟曾经的暗恋对象纠缠,说出那种不堪入耳的话都会不高兴,不过他不是20岁的毛头小子,而是过了30的男人,这年龄区别在于,后者更能克制极端的情绪,愿意用理性的思维去解决问题。
“打一顿就能翻篇,那也太便宜你了。”他淡淡道。
理性思维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奏效。
郑殊:“……”果然气死了。
他的屁股下意识地一紧,不安地挪了两下。
看他吾命休矣的表情,俞斯年勾了勾唇,拿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吧,老老实实交代起因经过,先介绍人物,不要企图哄骗我,你知道被我发现的后果。”
家暴吗?
俞斯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目光冷然道:“比家暴严重。”
天啊,妈妈,我想回家!
郑殊心下哇凉哇凉,终于跟个小学生犯错似的一五一十把记忆中原主高中的破事一股脑儿给倒干净了,到最后他破罐子破摔道:“我真的已经忘记这个人了,要不是今天碰到,我都不记得高中时代还有这一段,不过斯年哥你也知道我以前脑子不好使,眼睛特别瞎,看上的不是白莲就是绿茶,都不是啥好东西。就刚才,我本来还好心地替他解个围,结果他居然这么搞我,我真的好生气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气死了!”
“该生气的不是我吗?”俞斯年冷淡地说。
“可他让你生气了!”郑殊义愤填膺道,“竟然让我最最最亲爱的哥哥生气,他罪无可恕!斯年哥,你别客气,天太冷了,是该让岳家提前破产了!”
“这个时候还敢跟我开玩笑?”俞斯年面无表情,眼里带着不悦。
“没开玩笑,真心实意,只要你消气,把他挫骨扬灰都行。”
看起来似乎挺像那么回事,俞斯年本不想笑的,但抑制不住嘴角往上钩。
虽然明知道这小子在哄他,可甜言蜜语就是有这个威力,让他根本无法再绷着脸。
郑殊见俞斯年目光柔和下来,心中顿时一喜,好听话顿时跟不要钱一样叭叭出来。
“你去圈里问问,这整个S市还有谁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别说一个岳明成,就是来上一打天仙,我不带看一眼的。齐贱人约你出去,我心里可不高兴了,但是又得表现大肚一点,才没跟着你去,否则一定坐在旁边盯着他警告,少觊觎我的男人!”
俞斯年也挺后悔,早知道把这小子逮过去,坐边上盯着,也免得看到这一出糟心。
“呵……”他冷笑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郑殊赶紧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一挪,继续丢糖衣炮弹。
“斯年哥,我一直觉得上辈子拯救了大宇宙,所以老天才把你嘉奖给我,你说我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幸福的婚姻,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是傻了再让人插一脚?”
“真的,谁要是敢凑上来,我一脚就将他踹出银河系,不带犹豫的。”
随着那张嘴一开一合,郑殊的椅子也越来越靠近,一点一点挪到俞斯年跟前,腿轻轻一拐就能碰到。他试着碰一碰,俞斯年没反应,接着抓住对方的手大胆地摸两把,也没反对,这下他的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直接扑到男人的怀里,笑眯眯地冲着那双薄唇使劲地亲了一口。
啵一声,在包厢里特别的响亮。
郑殊眉眼弯弯的,搂着男人脖子哄道:“别生气了,我回去就订一套衣服,前面印上本人已婚,后面写上老婆专属,凡是出门必穿,一年四季轮换,让人一看就知道除了我男人,谁也别想肖想,怎么样?”
俞斯年一想到那副滑稽的场景,哂笑一声,眼里写满了不信,你敢穿?
“别笑,我真的愿意穿出去,不骗你的。”郑殊在胸前比划,“字就印这么大,左边两个,右边两个,后背同样,一目了然,想想这还挺酷的。”说到这里,他跃跃欲试道,“你说这要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是不是百分百?”
俞斯年真的很想拉下脸,但怀里抱了这么个宝贝,怎么都严肃不起来,只能低骂了一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在你面前要什么正经?”郑殊反问道,手却慢慢地沿着俞斯年的衬衫襟扣往上,今天男人没系领带,敞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看起来严谨又不是那么严谨,带着一点随性,正好方便郑殊占便宜。
他摸着那段凸出的喉结,然后双手捧住男人的脸,拿开他的眼镜,凑近着仔细观察俞斯年的五官,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有多帅,有多迷人?地球上男男女女几十亿人,却没一个比得上你,这模样简直是按着我心意长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乱杀我了……斯年哥,我越看越喜欢你……”
他由衷的岿然叹息,却让另一个人心口颤动,无比熨帖。
所谓糖衣炮弹杀伤力堪比原子.弹,便是因为它直接攻击的是理智,伴随着迷魂汤的浇灌,精神根本无法抵挡,俞斯年不得不承认方才的气性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都说俞斯年眼光明锐,洞察人心,是个手段厉害的角色,才能把郑少收拾得服服帖帖,但殊不知真正玩弄人心的高手恰恰是这位大少爷,这种充满了赞美和迷恋的话,打死俞斯年都说不出口,但是这位就能出口成章,信手捏来,把三十岁的老男人哄得心花怒放,招架不住。
俞斯年只能用最后的嘴硬来抗拒,“再让我看到一次……”
“榴莲键盘搓衣板,你说跪哪儿就跪哪儿!”
“油嘴滑舌。”
“我嘴油不油,舌头滑不滑,你难道不清楚嘛?”郑殊扬了扬下巴,拿带着钩子的眼神看他。
俞斯年深深一呼吸,彻底完败。
曾经他以为的色令智昏,不过是无能之辈给自己找的借口,然而当自己面临的时候,他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郑殊总有办法令他冷硬不下心肠,他挫败道:“这里是饭馆,少招惹我。”
“那不正好,要不要吃?”审问和被审问的关系,瞬间转变,郑殊撅起嘴巴,双手绕过男人的脖子环住,意味深长道,“我以为你饿了。”
俞斯年:“……”
罢了,何必弄得这么别扭为难自己呢?横竖,这人他是不会放手的。
想到这里,俞斯年再也不纠结了,直接托住郑殊的后脑勺,倾身吻住对方的唇,唇齿相依中,他说:“阿殊,你只能有我。”
“嗯……”
服务生做梦都没想到,上个菜还能看到一出激情吻戏,而且主角还是两个大帅哥,请问这是她能拥有的免费福利吗?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提醒一句,还是站着看完,但就怕到最后两人热情上来,不管不顾上演个大动作片,她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总之一番纠结之后,她选择清嗓子提醒,“您好,上菜。”
刹那间,郑殊跟踩了尾巴一样立刻从俞斯年的身上跳下来,回头就喊道:“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呐!”
服务生:“……”为了方便上菜,门本来就只是微微合上,是这两位太忘我,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能怪她吗?
不过秉着客人至上的理念,她道了歉,“对不起,先生。”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您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不说还好,一说郑殊的脸色跟炒爆的小龙虾一样,满脸通红,恨不得找出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人,私底下能骚气冲天,一旦有外人,那又跟个纯情小处男一样,摸他两下都是罪过,最终吭哧吭哧之下,他回头瞪了男人一眼——都怪你!
刚亲得那么使劲都没有不好意思,这会儿倒是害羞起来了,啧。
俞斯年莫名好笑,他虽然也不自在,但强大的控场能力还是能做到面不改色,于是道:“上菜吧。”
不用他说,服务生麻利将菜品一一送上去,然后快速地离开。
两大帅哥激情演绎虽然养眼,但她也怕长针眼,就看稳坐的男人那气场,就不是普通人能招惹的。
郑殊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吃饭,再也不敢作妖了。
俞斯年放下筷子,迟疑道:“岳家……”
郑殊立刻问:“你打算啥时候让它破产?”
郑少很乖觉,把立场摆得明明白白,不给男人一丝误会的机会。
俞斯年摇头,“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就算没有别人做局,也没救了,经营模式十几年都没实质变化,早已经不符合现在的市场。”
“哦,这样啊。”郑殊不懂,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反而是另一边,“那齐宇峰呢,他跟你谈了什么?”
“他希望我回谢家。”
“啊?”郑殊诧异道,“他不是谢章老婆的外甥吗?劝你回去争家产?”
虽然匪夷所思,俞斯年还是点头,“嗯。”
郑殊想了想,忽然他恍然道:“我知道了。”
“怎么说?”
“人家是想让你先离开郑家,再回谢家,在他的支持下,投入到谢家的竞争中,对不对?”
俞斯年微微一哂,“你猜对了。”
郑殊冷笑道:“就知道这混蛋没按好心,而且还挺自私的,这种异想天开的方式,除了他自己,我看王家没一个会同意,他对你还是不死心。”
“那是他的事,我已经正式提出了解聘。”
所以连饭都没吃,说完就掰了。
自家男人果然干脆利落,郑殊给俞斯年殷勤地舀了一碗汤。
“不过斯年哥,其实你要是想回去争一争,倒也可行,反正我肯定鼎力支持你,相信凭你的本事,直接踹开咱小叔子,也绝对没问题。”郑殊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望着自家男人喝汤,“只是这样一来就感觉太累了,丰裕、万煌,再加上掌域……还有七七八八的投资,皇帝都没你忙,会不会吃不消?”
那肯定的。
丰裕存在的历史比万煌更久远,里面的关系自然更加错综复杂,相比万煌的股权几乎掌握在郑殊手里的不同,丰裕大大小小的股东能有上百个,不断稀释之下,各股东之间派系纷争激烈,都在明里暗里地通过谢家几房的代理人,企图在丰裕掌握更大的权益,这些哪儿是俞斯年随便就能控制住?
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谢家还能划分出三位并行总裁分管,似乎挺像一回事,但等谢振海一过,所有的隐患,暗涌全部都会出现在明面上,那才要命。
俞斯年也不是没想过,但算来算去,他有那个精力跟谢家所有直系旁系斗,跟丰裕的股东元老玩心计玩谋略,拿着利益交换一堆一致行动人的合约……还不如一门心思把万煌发展壮大,直接超越丰裕来得容易。
再说以他跟谢晟风之间的合作,就算拿不到丰裕掌控权,但是撕下一块大肥肉是没问题的。
“我跟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阿殊,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