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煌的年会在春节前1个星期举行,不过在此之前,俞斯年先召开了股东大会,对这一整年的发展和成绩,做一次重要汇报。
而今年借着利好房地产的政策东风,万煌开展了几个非常不错的项目,所以这最终的财务报表,那不断上扬的利润曲线,漂亮得令在场每个股东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郑殊坐在大股东的位置上,目光直勾勾地望着站在大屏幕前那个自信从容,侃侃而谈的男人,陶醉在对方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捕捉着偶尔瞥过来的视线。
至于俞斯年讲了什么他也没功夫听,反正人财两得,在场说到底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会议的尾声,俞斯年例行询问。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郑殊,一般这个时候,就是郑少爷的挑刺时间,也是刷存在感的时候,而且不论俞斯年交出来的答卷有多完美,这位总能找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点来质问一下。
而今天,郑殊一脸懵地反问:“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阿殊,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一旁的郑建民忍不住开口道。
自从郑鸿鸣串通林夕的骗局被郑殊发现,拔萝卜带泥地所有郑家人都被逼出了公司,郑建民这三兄妹已经很长时间不敢在郑殊面前露脸了。
此刻,借着股东大会的名义他们终于能够坐在这里,然而看着郑殊全程不说话,由着俞斯年掌控股东大局,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他们是最不希望这对夫夫俩和好的,都快半年了,大少爷对这位的热衷劲头总该过了吧?
“说什么?”郑殊纳闷着,忽然他举起手道,“有,俞董,我有问题!”
俞斯年瞥了他一眼,“说。”
“你今天还要加班吗?”
俞斯年一顿,然后道:“不加。”
“那能让我蹭个车一起回家吗?”
俞斯年镇定地抬了抬眼镜,“可以。不过,我更想请你一同用晚餐。”他一本正经道,“郑先生可愿赏脸?”
这还用得着问吗?
郑殊的眼里就写了四个字:迫不及待!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稍稍矜持了一下,“可以散会了吗?”
俞斯年淡淡地环视一圈,“要是在场没有疑问,就可以散会了。”
话落,郑殊的眼睛凶巴巴就瞄了一圈。
众人:“……”这画风,跟去年相比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郑建民,郑红萍,郑承望被郑殊的视线重点照顾着,三人集体沉默下来。
“散会。”俞斯年嘴角一勾,说完抬脚走出会议室,他对屁颠屁颠跟上来的郑殊说,“我去办公室拿点东西,你在车库里等我。”
郑殊黏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一会儿就下去,乖,去车库。”
郑殊乖巧地点头,“好。”
俞斯年走了。
郑殊没有跟上去,倒是被郑建民他们给叫住了,“阿殊。”
他扯了扯嘴角,回头拽拽地问:“有事?”
郑建民笑呵呵道:“今年春节,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宅?”
所谓老宅,就是一幢农村里常见的老房子,郑家不似秦家有点底蕴,郑富源就出生在普通的农民家庭,他发达之后出钱翻修了一下,这才整的跟别墅似的有头有脸,能够聚集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串门。
“我跟斯年哥要出去度假,不回去了。”
“怎么就不回去了,你奶奶可一直念叨着你。”郑红萍道。
没错,郑富源夫妻虽然不在了,但老太太还健朗,快90岁的人了,就住在老宅里,隔壁市。
郑殊莫名道:“念叨我作什么,我跟她也没什么好聊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老人想念孙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吗?”郑红萍嗔了他一眼,“你之前还每年去看她呢。”
郑殊揉了揉鼻子,朝天翻了个白眼。
老太太与其想念孙子,还不如说想出点什么幺蛾子。
要知道郑富源在家里排行第二,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有郑家的今天,完全是靠他自己闯出来的。
家里没帮什么忙,自然也别想左右他的想法,所以发迹后直接娶了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不管家里替他相的是谁,看都不看一眼。
老太太自然不会喜欢这个儿媳,更何况他们夫妻十多年都没生下一个孩子,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既然如此,郑富源干脆带着夫人远离就是,哪怕后来郑殊出生,也没怎么带回老宅,因为妻子去世,母亲见到他不是要钱就是催他赶紧再娶一个。
至于原主那狗脾气,眼睛更是长在头顶,一股子叛逆嘴巴里就说不出一个好词,除了爹妈带着天然滤镜宠着他,谁也不喜欢,跟嘴甜会哄的郑鸿鸣比起来,老太太自然偏向大孙子。
说来郑富源还能给家里的兄弟姐妹分一点股份,让他们留在公司里混口饭吃,已经算是他的孝顺,对老娘的妥协。
可再多,没有。
他所有的遗产全部指定给郑殊,母亲这些年从他手里拿到的也够多了,也就不存在没有赡养一说,甚至为了防止兄弟姐妹哄骗儿子,高瞻远瞩地请回了俞斯年,让郑殊跟他结婚。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以至于没啥感情的祖孙俩居然破天荒地统一战线,可惜被郑富源不容置疑给按下,婚依旧结了。
所以郑殊这每年去看望老太太,就是郑家凑一起说俞斯年的坏话,想办法给这个“孙媳”添堵而已。
无聊透顶,傻子才去。
“那真是不巧,我行程都安排好了,没办法,晚点我给她老人家打个电话,提早拜个年好了。”郑殊摆了摆手敷衍道,接着按下了电梯键。
“阿殊,别着急走啊!”
郑殊叹了一声,回头,“又怎么了?”
“她老人家的意思是,你要是没时间,那也没事,她好久没来S市了,正想过来转转,顺便看看你。”郑承望摸了摸肚子,笑得一脸和善。
闻言,郑殊纳闷道:“看我?”
“唉……其实说实话,与其来看你,还不如说来怀念二哥,你也知道老宅里又没什么你爸的东西,所以……”郑红萍笑了笑理了理头发。
郑殊听明白了,“这是打算住我家?”
“你不是说没空嘛,那老人家亲自来,这总成了吧?她就是想看一看你爸住过的房子,用过的东西,好歹是你奶奶,阿殊,你不会不愿意吧?”郑建民意有所指地问。
此刻会议开完,股东们三三俩俩地结伴出来,都等在这里准备坐电梯,这会儿听到郑建民的话,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然而郑殊毫不留情地说:“我当然不愿意。”
“哎,这就是你奶奶的一个心愿,你难道也不愿意成全她?她这把年纪,还有多少时间?就多了一双筷子,一个房间的事,怎么就不行了?”郑承望指责道。
郑殊嗤了一声,双手抱臂道:“开玩笑,她又不是死光了儿子,没了女儿,轮得到我一个没啥感情的孙子来照顾?说到我爸,人在的时候,她除了关心遗嘱,去过几趟医院?现在人没了好几年,倒知道思念,思念个锤子哦!”
“而且我家住满了,没地方给她老人家,她要是想来S市,那就去你们家,有空,我会去看她的。”
这毫不留情的话直接噎住了这三人,见周围看过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郑红萍立刻道:“那也要妈愿意住我们那儿,可谁让她就想来你家,怎么俞斯年的母亲都能住,你爸的母亲就住不了?”
哟,终于到点子了。
郑殊惊奇道:“我跟斯年哥结婚了,他妈就是我妈,敬孝应该的,住也是应该的。可老太太是你们的妈,要是她不肯住你们那儿,你们做子女的是不是得反思一下?”
“嗤……”
边上忽然传来一声笑,其他股东憋不住了,心说郑家人可真有意思,明知道这位少爷混不吝,还自己撞上来,这不找骂吗?
况且这回,人也没骂错。
果然,还是俞董厉害,瞧把这位改造的,绝!
这时候,电梯终于到了,郑殊瞥了他们一眼,耸耸肩走进了里面,其余的股东也跟着进入,郑家人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看着电梯门关闭,他们脸色沉沉。
*
郑殊到达地下2层,跟其余股东道别,哼着调子找到了俞斯年的车,一把拉开副驾驶正要坐进去,却忽然看到一束灿灿的鲜花占领了他的位置。
他默默地抬头,只见俞斯年双手握着方向盘,正笑着看他。
怪不得郑殊要跟着一起去办公室都不让,感情是准备惊喜去了。
虽然只是一束花,但是对于严肃古板,满脑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男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浪漫了!
郑殊不想笑的,他还想对这束花表达一下嫌弃,让男人知道他没那么容易讨好。
但是嘴角它拥有自我意识,已经高高地扬起来,怎么按都按不平,连带着眼睛也自发地流露出笑意,帅气的脸上,五官自动呈现出无与伦比的喜悦。
俞斯年看着自家小太阳灿烂起来,轻轻催促了一声:“上车呀。”
“这花给我的?”郑殊斜眼睨着男人。
“上面有署名。”
花束的中间插着一个精致的小卡片,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只有男人苍劲有力的笔迹——送给我最挚爱的伴侣,郑殊。
俞斯年看着郑殊的手指拂过那张卡片上的字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发紧,“喜欢吗?”
“有点土。”
“抱歉,我不太会说情话。”俞斯年微微有些赧意,生平头一次送情人花,写这种孟浪直白的卡片。
他见郑殊捧起花束,坐进了副驾驶,对他说:“斯年哥,你把车子熄了。”
“怎么了?”
“熄了嘛。”郑殊没说为什么,只是撒了个娇。
俞斯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依言照做。
发动机熄灭的瞬间,车内顿时安静下来,郑殊把花小心地放在了中控台上,挡住了前挡风玻璃的视线,接着身体往旁边驾驶室一靠,伸手就勾过了俞斯年的脖子,一把他拉向自己。
俞斯年猝不及防,差点跟郑殊撞上,现在他们鼻尖的距离只有三公分。
呼吸一重,彼此气息纠缠在一起,让这小小的一方车内空间立刻变得暧昧起来。
惊愕的眼神逐渐被深邃所代替,俞斯年只要稍稍往前一点,就能吻住郑殊的唇,“阿殊……”
他想拉进这三公分的距离,但一想到这在车库内,周围一圈股东的车正一辆辆驶离,就有些犹豫。
然而,唇上一软,郑殊却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就这么亲了上来,轻轻啃了一下,放开,又吮了一下,再放开,跟个若即若离的猫咪一样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土是土了点,但谁让我喜欢呢……”
只见青年明亮着眼睛,眸光里闪烁着一簇小火苗,郑殊一手搂着俞斯年的脖子,在逗弄之间,一手缓缓地沿着男人的脸颊轮廓上移,慢慢地将他的眼镜给摘了,放在中控台上。
“斯年哥,你不戴眼镜的样子,真的好性感……”低喃的声音直接烧没了男人的理智。
没了镜片,周围的视线变得模糊,那些令俞斯年顾虑的人和车全部化成了背景板,只有面前的人,那微张的唇,隐约的舌尖抓住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不等郑殊再热情地追逐他,俞斯年便反客为主,强势地欺身过来,如郑殊所愿,按在了副驾驶上……
昏暗的地下室,总裁专属的宽大停车位旁边,一辆辆的车被开走。
有人放下车窗,看着俞斯年的车,纳闷着这位不是一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车子坏了还是怎么的?
不过没人走过去瞧个究竟,真抛锚了,这俩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很快,车库就安静了下来。
郑殊打开副驾驶上方的后视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唇,不禁抱怨道:“斯年哥,你怎么那么激动,又把我亲肿了,待会儿怎么见人啊?”
有些人吧,明明是先来招惹的,却总能理直气壮地把锅扣在别人身上,俞斯年还不能反驳。
他扯开领带,将严丝合缝的扣子一颗一颗地给打开,虽然这是个冬天,车内的温度也不高,但内心的躁动让他感到浑身发热,向来一丝不苟的男人难得多了一分不羁的狂野。
他摸到眼镜,重新戴上,尽量平稳着气息说:“车上有口罩,要吗?”
“不要。”
俞斯年瞥了他一眼。
郑殊朝他嘟起嘴巴,眉飞色舞道:“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我身边的男人对我欲罢不能,怎么亲都亲不够。”
刚还说怎么见人,现在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去人群里播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俞斯年抬起拇指抹了一下嘴唇上的湿润,忍不住笑了笑,心说还真是,欲罢不能。
“哎,斯年哥。”
“嗯?”
郑殊将中控台上的花捧到了自己怀里,将下巴埋在里面,眨着眼睛望着他问:“那三个月的考察期还需要吗?我记得还有一个半月。”
车子启动,俞斯年稳稳地开出了车库。
他回想理智与情感拉锯下的所谓克制三章,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傻得可笑,比郑殊那张婚姻保证书还要令人啼笑皆非。
其实从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开始,就没有所谓的期限。
想到这里,他说:“我想更改条款。”
“改成什么?”
“把期限拉长,变成一辈子。”用一辈子来考察这段婚姻,想必是足够了。
这不算情话的情话,却要命地让郑殊心微微颤动,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的后视镜上,轻声说:“斯年哥,你知道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什么?”
“是我最幸福的笑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