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进入别墅大门,秦伯等在门口看见郑殊和俞斯年一同下车,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少爷,俞先生,欢迎回家。”
“人走了吗?”郑殊问。
秦伯道:“已经走了。”
久等不见主人回来,联系方式还被拉黑了,又没胆子联系俞斯年,郑家人自然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也明白了郑殊是下了决心要让他们滚蛋。
郑殊站在二楼楼梯口,笑眯眯地冲俞斯年摆手,“晚安,明天见。”
俞斯年点头,“晚安。”
第二天是周一,工作日伊始,本该是最没盼头也最萎靡的一个早上,没想到20层的总裁办员工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茶水间,一边泡茶泡咖啡吃早点,一边八卦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往周围瞧瞧,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任何一个走进茶水间的人都知道这里有情况,于是也不忙着走,一起听。
“艾玛姐,我来公司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咱们董事长收下别人的花,没扔。”
“是啊,我刚特地在外面瞄了一眼,虽然就一朵最普通最普通的红玫瑰,不过这可是从咱们茶水间里拿的花瓶,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昨晚那人是被俞董亲自给带回公司的,来头不小!”
“回答相当精准!”
“而且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俞董这是准备公开吗?”
说到这里,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一旁给吐司抹黄油的艾玛,她手底下最得力的小秘书拿手肘支了她一下,忍不住催促道:“行了,老大,吊了咱们一晚上,就别卖关子了吧,快告诉我们究竟是谁送的?”
“是啊,是啊!”
万煌朝9晚6,这个时间离工作还有5分钟,是进入状态前最后的放松,大家目光灼灼,一点也不想抓耳挠腮地带着秘密回去工作。
艾玛咬着自己的早餐,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就不会动脑子猜一猜,能随意进公司能有几个人,俞董是那么没有分寸吗?”
“这么说是咱们公司的?”忽然旁边插进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话一出,所有人蓦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球儿似的胖墩站在这群人后面,他一脸富态,眼睛细小,但是放着精光,兴致勃勃地看向艾玛,“谁啊谁啊,咱公司谁上位了?”
艾玛:“……”
总裁办员工:“……”
这难道是一件好事吗?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
艾玛放下吐司,喝了一口牛奶,然后露出职业且完美的笑容问道:“水总,您怎么上20层来了?”
这位是万煌人力资源总监水璧山,人称水球儿,一脸老好人相,别看眼睛小,一笑起来连缝儿都找不着,但是眼光却相当毒辣,跟红外线似的,一瞄你这人就知道行不行。
他是俞斯年上台后提拔的骨干之一,专门干迎来送往的活——网罗天下英才,开除德不配位的蠢材。
“有个儿要尽快跟俞董汇报,但他好像还没到。”说到这里,他挤眉弄眼的笑容逐渐朝猥琐方向发展了。
能让人力资源总监亲自跑一趟,可见不是小事。艾玛于是淡定起身,顺了一下职业套裙,“那水总不妨先跟我去办公室坐坐,今天10点有个会议,俞董不会迟到。”
“行。”
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下,艾玛忽然回头扬了扬手机,眨了眨眼睛,“群里有奖竞猜哟。”
*
俞斯年昨夜加班晚,今天是踩着点到公司的,刚走进办公室,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
他脱下大衣,挂到一旁架子上,回头见水璧山和艾玛一同走进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艾玛关上门,水璧山则直接道:“俞董,今天一大早,我突然收到三位郑总监,两位郑经理的辞职信。”方才玩笑般的中年男子特有的猥琐气息已经消失不见,脸上露出罕见的肃容,难得有了一份正经。
郑总,郑经理?
“我将辞职信转给您了,您看要不要批准?”水璧山不确定地问。
整个集团公司,能让人力资源这么紧张的郑姓员工也就只有郑殊的亲戚,老董事长的兄弟姐妹。
其实按照如今郑建民,郑承望,郑红萍他们在公司的职位,去留自有各分公司总裁决定,流程也到不了俞斯年这里,不过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握有万煌股权,一般人是不敢随便动的。
水璧山还记得当初郑鸿鸣公然私吞工程款,证据确凿,不管按照法律还是公司管理条例,都可以将他无条件开除追究责任,所有的流程都通过了,但最终闹到了郑殊那里。
护短的郑少爷直接杀进公司,对着俞斯年的办公室拍桌子撒泼,以大股东的身份强硬地让俞斯年将人留下,最后俞斯年妥协让步,将郑鸿鸣打发到分公司一个无实权的小经理不了了之。
在万煌,这些郑家人就是祖宗,哪怕每天都不干事,只要不惹出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今天突然集体辞职,让水璧山实在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又出现郑殊大闹公司,让这对夫夫剑拔弩张的情景,毕竟离婚风波才刚过去一个星期。
“俞董,我暂时压下了,没有声张。”
俞斯年闻言打开电脑,看了这五封辞职信,公事公办的措辞,看不出有什么玄机,他说:“你有问过他们怎么回事?”
水璧山苦笑道:“问过,我一个个亲自打的电话,可大多都打不通。倒是小郑总,您的五叔接了,就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水璧山学着郑承望的口气冷笑道:“这下俞斯年满意了吧!啪……然后就给我挂断了。”
俞斯年皱了皱眉,一头雾水,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最近也没打算动他们。但是目光一瞥,看见欲言又止的艾玛,于是抬了抬下巴,“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艾玛点头,“俞董,我猜这件事跟郑先生有关。”
“郑殊?”
“上周五晚上,他让我帮了个忙,将那三位郑总监,还有公司任职的几位堂兄姐妹的履历绩效都发给他,着重强调了那些没有公开的,放到其他公司能开除好几次的纰漏和过错,按照您的指示,我所有的凭证都以副本的形式给了。”
俞斯年闻言露出惊讶,艾玛看着办公桌上那朵开了一晚上的玫瑰花,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笑,她继续说:“说来这还是您让他来找我的,我本想跟您汇报这件事,不过您说只要不损害公司,跟您无关就没必要汇报。 ”
好不容易跟郑殊缓和了关系,出于基本的信任,俞斯年记得他的确这么说过。
那么……他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俞斯年拿起手机给郑殊打了个电话。
嘟嘟响了好几声,才听到那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斯年哥?”
早上9点,在一般社畜开始卑微而无奈地工作以赚取面包的时候,躺着数钱的郑少爷显然还处在睡眠时间。
手机里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郑殊大概摸到了床头手机然后放进被窝里听,还加了一个困倦的哈欠。
若是一般的下属这个时间点还在睡懒觉,俞斯年会考虑还要不要继续留用,但面对郑殊,想到昨夜这小子陪着自己加班那么晚,表现相当良好,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内疚,他清了清嗓子,长话短说道:“打搅你了,不过今天一早,你大伯,四姑,五叔他们忽然递了辞呈,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郑殊的脑子还处在浆糊中,糊着眼屎的眼睛眨了眨,白日的光影透过窗帘缝射进来,让他眼前产生一片五颜六色的茫然,“啊?”
俞斯年往面前看了一眼,只见两个部下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于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回,郑殊听明白了,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对着手机愤愤道:“那是,这些混账从我身上拿了多少好处,居然还敢这么算计我,我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虽然他不是原主,但他俩的记忆已经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想想被欺骗感情进而骗钱骗家产骗个家破人亡,这么恶劣,郑少爷睚眦必报,肯定要给点颜色看看。
俞斯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听着那头气呼呼的声音,只能温声安慰道:“好了,别气了,如你所愿,一个个都辞职了,你继续睡吧,我先工作。”
“哎,斯年哥,等等。”这好不容易来一通电话,哪能随便放过,郑殊急忙喊住人。
“嗯?”
“那个,我没给你添麻烦吧?”郑殊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俞斯年一愣,顿时失笑道:“怎么会这么问?”
“虽然他们不是东西,但毕竟是万煌的员工,是你手下人,我的叔伯们好像还担任着重要工作,万一有什么要紧事,我这突然让他们自己离职,会不会反而让你难做?”
这种善解人意的话,总会给俞斯年一个错觉,这不该是从乖戾的郑殊嘴巴里说出来的,但不得不承认,却是最动听,也是他最想听的。
俞斯年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显示器旁边的那朵玫瑰花上,虽然经过一晚上的放置,但有了水分的补充,花瓣依旧娇艳美丽,他心情愉悦地笑了笑,说:“没有麻烦,反而要多谢你。”
自动离职,公司连个说明都不需要给,不需要扯皮,一群碍眼的蛀虫就此消失,这是俞斯年在过去的四年从来没想过的好事。
别看都是些分公司总监,放到普通公司还得考虑接替人手,但俞斯年手下人才济济,他早就想换掉了。
郑殊一听就放心下来,嘿嘿一笑,“那就好,说来公司有这种毒瘤,还是我的错,我现在意识到了自然要帮你扫除障碍。不过,看在老爸的份上,今后他们老老实实地跟我一样拿着股份分红,把公司的亏损补回来,不出幺蛾子就算了,否则,我要他们连S市都别想待下去!”
困意已经在这通电话下消失了,郑殊现在的声音又脆又响,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语气中充满的笑意。
真是豪言壮志,凌云雄心,俞斯年想到昨夜那一动未动的表格,和装模作样的努力,有些头疼道:“我待会儿有个会议。”
“好的,那不说了,回见。”郑殊说完自觉地挂断了电话。
“咳……那什么,俞董,我先回去把这事办了。”水璧山听了满耳朵,显然已经不需要俞斯年的指示,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司背后最难搞的隐形大BOSS亲自下的命令,这谁敢不服?怪不得平时趾高气昂,总是将公司当做自己家的郑家人屁话没有就自动滚蛋。
真是个好消息。
俞斯年应了一声,“嗯,做好交接。”
“明白。”
水璧山心情极好地转身,临走前还不忘跟艾玛挤挤那双小眼睛,颇有深意地斜睨一下桌上那朵显眼的红玫瑰。
他就从来没听到过俞斯年那么轻柔宠溺地说话过,几乎是哄着这位少爷,以这俩位如今的状态,俞斯年怎么可能有别人?
郑家太子爷是那么好惹的吗?不带着一群人掐死那“小三”就不错了!
艾玛耸了耸肩,心说显而易见,俞斯年除了对这位少爷拥有无限的包容,还有谁能在这间办公室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