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夕

郑殊满身鸡皮疙瘩一同抖动,直接从水里出来,一把扯过边上的浴袍,裹着就往卧室里走。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别整那什么不道德的事,败坏我名声。”

话落,那头直接嗤了一声,“装什么大尾巴狼,林夕难道不知道你德行?得了,按照你的要求,兄弟们都到了,乐队也就位了,场地什么都布置好了,你就带着弟妹赶紧过来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莫林是郑殊的死党,狐朋狗友之最,也是圈里有名的纨绔,两人不学无术不相伯仲,一个捐楼,一个捐设备,一路带飞母校的师资力量,平时夜店一起泡,车子一块儿玩,会所里的二霸,男男女女混乱关系都是如出一辙,郑殊任何胡作非为的事都有这位的一份贡献。

郑殊现在意识完全清醒,为原主随之而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感到头疼,这光解释都得说干口水。

说到林夕,郑殊忽然想起下午他答应俞斯年要将夫妻共有财产都要回来,可惜白天他一个冲动把联系方式全给删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阿殊,你俩别腻歪了,准备准备,赶紧过来,我挂了……”

“哎哎,等等。”郑殊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名称,然后喊道,“莫林,帮我个忙。”

“啥事?”

“把林夕的微信和电话发给我。”

莫林一懵,“哈?”

郑殊催促道:“今天下午让我给全删了,赶紧。”

莫林不解,“不是,你俩不在一块儿?”

郑殊理直气壮道:“当然不在一块儿。”

莫林词穷了一下,“你这啥情况,不是说要跟人共进晚餐,明天去民政局吗?”

郑殊嗤笑起来,“老子还不想因为重婚罪进局子去。”

莫林一听,瞬间了然,他小心地问:“所以,你离婚没成功?”

“嗯。”

“还把林夕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嗯。”

莫林暗暗一叹,接着用非常同情的语气安慰道:“兄弟,不容易啊,折腾这么长时间,最终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是不是做什么事都没自由了?”

郑殊嗤之以鼻,“要什么自由,已婚人士不配肖想这种东西,显得不安分。”

莫林无语,这忽然拔高的思想觉悟是怎么回事。

“对了,以后主题不健康的活动也别叫我了。”

“啥意思?”

郑殊深沉道:“我怕我老婆不同意。”

你老婆?

“俞斯年?”莫林脱口而出的瞬间差点被口水呛了喉咙。

“是啊,我向他保证了,今后绝对不干增加夫妻矛盾,不利于家庭稳定的事。”

莫林:“……”请问你之前干的哪件事不是加速你俩的决裂?

说句良心话,俞斯年能忍他四年,期间没把郑家给吞了,没一脚把郑殊给踹了,还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管理家业,谁能不称赞一句贤惠能干,持家有道?

每个有万贯家业,但后继之人烂泥扶不上墙的都特别希望拥有俞斯年这样的儿媳妇。

当然,作为郑殊的死党,莫林必须向着自家兄弟,于是义愤填膺道:“这也太过分了!”说完他干巴巴地转了个话题,“那今晚你还来吗?”

郑殊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可现在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门禁?”莫林倒抽一口凉气,天哪,还有门禁!

“超过10点,我得先审批才能出门。”

莫林抽着嘴角,生无可恋道:“咱就兄弟聚一聚,没别的意思,要不你现在申请一下?”

然而郑殊拒绝了,“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家斯年哥现在飞往首都,12点才下飞机,申请了他也看不见。”

“你就不会先斩后奏?”莫林抓狂道。

郑殊冷哼哼道:“我好不容易签下婚姻守则才让斯年哥放我一马,你让我自掌嘴巴?”

“那又是什么鬼?”

“保证书啦。”

闻言,莫林差点握不住手机,良久才长长一叹,“哥们,你也太不容易了!”他都快哽咽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对了,今晚是我组的局?”

莫林哼了一声,不高兴道:“那你还放我们鸽子?”

郑殊摸着下巴,躺在床上,有些苦恼地翻了个身,“这已经不是放不放鸽子的事了,莫林,帮我个忙呗。”

“你说。”

“今晚的消费先别记在我账上。”

“为什么?”莫林疑惑问,“整个酒吧你都包了,乐队也来了,酒水都开了,大家先嗨起来了,怎么,你要赖账?兄弟,这就不厚道了,你这抱着金山银山的地主,就别打咱贫下中农的主意了。”

“不是,我只是……”郑殊一脸为难,最终挠了挠头说,“我答应过斯年哥,超过500块的活动都得跟他报备一声,这才第一天……”

莫林动了动嘴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麻木地想,500块?

500块能干啥?出门溜一圈都不够,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要求!

“你是认真的,还是就这几天糊弄他一下?”

“当然是认真的。”

莫林嘴角一抽,行吧。

怪不得他家老爷子从来不把郑殊这上跳下窜的离婚当回事,因为他看死了郑殊根本离不了。

之前这位大少爷小打小闹,俞斯年容忍着没计较,可一旦闹大了,动真格了,他随手糊一巴掌就能让这小子人间清醒。

瞧,零花钱扣了,门禁设了,行程要报备了,不正当关系全断了,还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听着郑殊的声音,竟然都没有咬牙切齿地让他跟着一块儿诅咒,而是要乖乖照做。

欧码噶的,西天佛祖啊,这简直比他妈修理他爸的手段还要高明,直接掐了七寸!

真不愧是连他爷爷都得让三分的业界大佬,他真是好同情他哥们。

这媳妇娶的……

莫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觉得人生观价值观哗啦啦地细碎一地,最终一调三叹,颠三倒四地说:“我,行吧,这钱我替你出了,谁让我们是兄弟。不过阿殊,你一定要好好的,坚持住,有事找哥们,咱们挺你,千万别想不开,总有一天……啧,你懂得,是吧……人生很长,你比他小好几岁,熬都能熬死他,到时候继承他遗产,也是人生赢家……看开点吧。”

郑殊眨了眨眼睛,听着那头吊丧一般的声音,嘴角一抽,正要反驳,但转眼一想有人替他出钱,被说两句也没啥,都是关心,这狐朋狗友交得不赖。

“谢了,兄弟,放心,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客气啥,咱俩谁跟谁,我把林夕的联系方式发你了,你好好跟人说,那个来日方长。”

郑殊听着点点头,“是要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把我送给他的东西都还回来。”

莫林:“……嗯?”

郑殊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瞒着你,斯年哥出差前让我把用于第三者的夫妻共有财产都要回来,我正为难着呢,你说林夕会自觉地还给我吗?”

话音刚落,那头传来“嘟……嘟……”莫林居然挂了。

*

郑殊仰躺在床上,看着莫林发给他的联系方式,他正打算拨过去,却没想到对方先打过来了。

这样也好,郑殊坐起身,接听了电话,“喂?”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阿殊,你还来吗?”

压抑的声音带着一点委屈,一丝惶恐,一缕不安,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可怜的期待,让郑殊忽然想到了一头受伤的小鹿,沁着湿漉漉的眼睛等待着人的救助。

郑殊也跟着压下了声音,用一点无奈,一丝悲哀,一缕压抑地反问:“你知道了?”

“他不肯吗?”林夕轻声地问。

郑殊左右瞧了瞧,从床头取出一根笔,夹在手指上,然后长长一叹,没有回答,此时此刻来支烟,特别应景。

演戏嘛,似乎也不难。

“阿殊。”

“嗯。”

“没关系,其实这样也好,相比起我,俞先生其实更适合你……”林夕忽然说不下去了,似乎在调节自己低落的情绪,很快振作起来,他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很想见你……你,能来吗?”

最后一声呢喃,如春风细雨擦着耳廓温柔拂过,带着难以言喻的酥痒,仿佛情人就在耳边低诉,郑殊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郑殊顿了顿,然后回答:“对不起。”

那头忽然沉默下来,接着传来一声极低的抽气,明明只听到声音,却让人感觉鼻腔的酸涩,无穷的难过仿佛潮水一般透过麦克风进入耳朵。

郑殊想再仔细分辨一下,然而那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自己就将满腹委屈压了下来,温温柔柔地说:“我现在,就在你定的餐厅里,这里环境很优美,可以全景俯瞰整个繁华都市,远处的灯火很亮,很绚丽,我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城市是这么漂亮。我身边还有小提琴手在一旁拉曲子,是你邀请的吧,拉的很棒,说来,你准备的玫瑰也太多了,跟花海一样,差点把整个餐厅都淹没了,好浪漫,我刚到的时候以为在幸福的天堂里。”

林夕声音平稳又带着满满幸福,充满了温馨,听着很让人舒服,哪怕没亲眼见到这个场景,也不由地想让人扬起唇角,跟着一起笑。

可是郑殊却笑不出来,甚至悲伤逆流成大江,他忘了!

原主要死要活地跟俞斯年离婚,之后怎么可能没有安排跟林夕的浪漫约会?以这小子的挥霍能力,包下一整个高档餐厅,送玫瑰拉小提琴,制造浪漫的二人世界,简直用脚趾头想想都猜得到。

更有可能……

轰隆隆——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爆炸声……烟花秀……

“阿殊,真好看,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居然还有爱心形状的。”林夕带着笑意说。

郑殊:“……”

请问城市中心不是禁止放烟花吗?为什么还能放!

请全城人民看吗?那得花上多少钱啊!

郑殊内流满面。

烟花声中,林夕温柔而落寞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烟花真美,可是我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的……阿殊,这是你为我准备的浪漫之夜,不管多晚我都会一直等你,一直……你来,好不好?”

没等到郑殊的回应,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但凡对林夕还有一丝丝感情,一丢丢的歉疚,在对方强忍着悲伤,温柔地将绵绵的爱意通过轻声细语传递,三言两语丝丝缕缕勾着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谁还能再铁石心肠下去,不见他。

郑殊一个鲤鱼打挺,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拉开衣帽间的大门,从乱七八糟的衣服中,勉强从犄角旮旯里挑出一套简单的休闲装,羽绒服一裹就蹭蹭蹭地跑下楼,喊道:“秦伯!”

秦伯从转角处走出来,看着急匆匆的郑殊问:“少爷?”

“今晚我给林夕包了餐厅,准备了烟花秀?”

秦伯点了点头,“是啊。”

“还让莫林他们在酒吧里包场?”

秦伯再一次点头,“是的,按照您之前的要求,您求婚之后会带着林先生前往酒吧庆祝,正式介绍给您的朋友。”

郑殊震惊道:“可我不离婚了,还求个屁的婚!”

秦伯平静道:“所以您定制的求婚戒指我已经放进保险箱。”

郑殊懵了懵,“还有求婚戒指?”

秦伯颔首,“当然,少爷那么重视林先生,求婚自然得隆重,本来广场高楼的灯光会显示成您的示爱告白,不过已经取消了。”

郑殊木木地点头,低喃道:“幸好是取消了,否则我就从高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对了,那戒指值多少钱?”

秦伯道:“1000万。”

郑殊:“……能退吗?”

秦伯不赞成道:“这是比较少见的连体钻戒,设计独特,是您在拍卖会上带回来的。”

上头没老子拿着棍棒,果然不孝子就得变散财童子。

以原主挥霍的本事,俞斯年能给这位兜底,能力卓越实至名归。

可但凡花一丢丢的心思在俞斯年身上,两人的婚姻就不会破裂成这样!

“赶紧锁保险柜里!”郑殊头疼。

“好的,少爷。”秦伯说完看了看郑殊,见他急匆匆地下楼,又换了外出的衣服,了然一笑,“少爷,您是要去见林先生吗?”

郑殊原本是不打算见林夕的,好歹休息一晚上,让他缓缓。可谁让原主安排了这一出又一出,与其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跟林夕一拍两散。

若是能早个四年穿越,也没这档破事。

“嗯。”他心累道。

秦伯闻言轻轻一叹,“明白了,少爷,酒店套房我已经让人重新布置,又购置了其他贵重礼物,您放心,林先生会谅解您的。”

郑殊浑身一震,缓缓地抬头看他,“酒店套房?做什么?”

秦伯笑着颔首:“自然是您跟林先生共度良宵。”明明是一脸严苛的老头,可郑殊硬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独具深意的戏谑,以及对狗改不了吃屎的认知,倒是没什么失望,显然已经习惯了。

郑殊动了动唇,一股无力感掠上心头,“我以为,今晚回家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伯。”

“可俞先生已经走了,会在首都盘桓一周。”

所以老婆出差,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偷情了?有没有把婚姻法看在眼里!

“秦伯,你不相信我能改吗?”郑殊由衷问。

秦伯微笑以对。

郑殊:“……”世界毁灭吧,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