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

薄唇停在晏鹤清鼻尖上方。

呼出的滚烫气息里, 又夹杂几分春雨的湿润。

昏暗光影里,浅瞳却清晰倒影着陆凛浓烈的五官。

少年嗓音如泉水般清湛透亮,很轻, 却穿透暴风疾雨, 足够陆凛听清。

“知道。”

头顶玻璃被急雨砸得巨响, 两片嘴唇顷刻落下。

起初的吻带着点试探意味,和风细雨, 没感受到晏鹤清的抗拒,便撬进了那青涩的回应里。

源自本能的无师自通,陆凛收紧晏鹤清腰身, 无法停止, 逐步加深这个吻。

花瓣萧萧落下。

片刻, 陆凛灼热的唇稍离一毫, 若有若无触碰着晏鹤清唇瓣,嗓音低哑磁性,带着些许蛊惑的缱绻。

“接吻最好闭上眼。”

晏鹤清闭上了眼睛。

唇再次覆下。

刚才是黑暗, 现在也是黑暗,感觉却有微妙的差别。

他感官更敏感了,唇上触感也更加细腻柔软。

也有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不知过去多久, 晏鹤清又掀开眼帘。

偶有一道闪电掠过,整个空间骤亮, 陆凛闭眼模样一闪而过。

他在认真亲他。

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风声雨声遥远又近在咫尺。

灵魂似乎跟着杂乱的思绪在大雨里沉浮。

他知道, 陆凛原计划的忙, 不是找他试交往, 周无忧来告白时, 先到的是陆凛, 他没出来。

晏鹤清又闭上眼。

想到了湿润的泥土、雪松、那颗酸甜的糖……

……

玻璃花房外,大雨砸到头顶,顺着雨衣边缘,不断冲进林风逸眼里、嘴里。

右手抓着的新雨衣几乎被他捏碎了。

他飙车赶到基地,刚好撞见陆凛进花房。

隔着那该死的明净大玻璃,他一览了然。

晏鹤清被陆凛按在花架接吻。

他早该清楚,晏鹤清如此清高,却在酒吧那夜找陆凛索吻,晏鹤清不是眼里看不到人,是只看得到陆凛。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又是在什么时候交往?

那晚的酒吧?

那他岂不成了间接媒人?!

雨风砸脸,林风逸又冷又心寒,两排牙咬得快要碎了。

他不懂他现在算什么情绪。

震惊、愤怒、嫉妒……全有。

他瞧不上晏鹤清,自大清高,表面温和,实际比刀锋锐利刺人。

但他又总是不自觉在意晏鹤清。

出去玩摇骰想到他,玩游戏想到他,吃饭睡觉在山里迷路还他妈想到他!

今天更他妈担心他被雨淋感冒,巴巴从山脚赶回来送雨衣!

他真比笑话还可笑!

不怪晏鹤清看不上他。

雨衣扔地上,林风逸转身走飞快,帽子被风刮落也不拉,淋得湿透上车,不脱雨衣,砸上门驾车冲进雨夜。

花房另一侧,顾星野撑着伞,隔雨帘凝望晏鹤清的侧影。

他早该察觉,晏鹤清喜欢男人。

顾星野浮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找到同类的兴奋,又有说不上的烦闷。

不断闪现晏鹤清接吻时的样子,像他身后藤蔓的弗洛伦蒂娜,盛放时极致艳丽,蓬勃的、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哪怕隐没在黑暗里,也看得分明。

指腹摩挲着木质伞柄,待花房的两人分开,他迈脚离开,步入了雨中。

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晏鹤清发现了,陆凛也发现了。

但那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重新开灯,阳光房恢复光明,陆凛目光扫过晏鹤清的嘴唇,如同他无数次遐想,晏鹤清的嘴唇接过吻,唇色会更漂亮。

若非发现晏鹤清不会换气,胸膛不明显的起伏,他还想延长这个吻。

失控为晏鹤清,恢复理智,也为他。

晏鹤清稍稍调整呼吸,转脸看窗外,大雨仍在继续,不知今夜是否会停。

对满山植物而言,大约是不希望雨停。

“你现在走吗?”他回头问。

陆凛松开他腰,“雨停再说。”

晏鹤清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他抬眸,“肩膀湿了。”

他头顶沾着一片红花,陆凛取走,退开并不在意,“无妨,快干了。”

他此刻体温偏高,虽然外表不显。

晏鹤清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一只专业迷你笔电,按下笔头,一道幽蓝射灯。

“帮个忙,照亮。”

他重新开始工作。

蹲在一株月光花前记录,大片葱绿光滑的叶子,时不时冒出一小花骨朵,没到开花季节。

刚接完吻就工作,这个事实让陆凛不由怀疑他的吻技,但他还是蹲到晏鹤清旁边,举灯照叶片,是心形叶。

晏鹤清用的空白本,笔尖沙沙在页面划动。

他画了一朵月光花,寥寥数笔,几笔阴影画出花朵的丝绒质感,旋即认真记录,工整小楷如印刷一样漂亮。

时间流逝,等晏鹤清写完三页,雨不知何时停了。

他旋回笔尖,扭头便撞进陆凛眼底,他合上笔记本,水笔插进封面,“饿吗?有泡面。”唇角弯了弯,“只是这儿没条件做溏心蛋,也没配菜。”

陆凛也关上迷你手电,“我好养活,有的吃就行。”

只有一盒小鸡炖蘑菇,过来时晏鹤清带了保温杯,时间太久,保温杯保温效果也没那么好,水不怎么热了,泡了一会儿,料包勉强算是化开了,可以想见,这不会是一碗美味泡面。

等待泡面的时候,晏鹤清找了两根落枝,用小刀削出了一双临时筷子,他夹了几筷泡面到保温杯,又倒小半汤汁,自己吃保温杯,将泡面碗和叉子给了陆凛。

陆凛眸光深沉,“那么一点儿量,你能饱?”

“不能。”晏鹤清夹起一筷泡面,“只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他咽下泡面,又喝了口汤,“你车上有零食,我一会儿吃零食。”

这是他第一次告诉陆凛,他也有不喜欢的东西。

陆凛几口吃完泡面,去车里拿零食,回来还带了一张羊绒薄毯和一个暖手宝。

天气回暖,深夜山里还是气温过低,晏鹤清写植物记录时

薄毯披到晏鹤清肩上,陆凛捉起晏鹤清两只手,和他想的一样冰凉,塞了暖手宝进去。

暖手宝只比晏鹤清手掌大一圈,深棕色,握在手心又暖又小巧,只陆凛还是没有松手,他包裹着晏鹤清的两只手,手感没那么柔软,没什么肉,片刻陆凛才松开,“我走了,有事联系。”

晏鹤清点头,“注意安全。”

雨停了,但山路难走,何况才下过一场大暴雨,晏鹤清猜得到陆凛有事要办,否则刚才也不会突然离开。

陆凛确实有事。

陆牧驰住院了,陆翰告诉了陆如婵,陆如婵去了医院,担心陆如婵出事,陆凛得过去。

他抬手,很轻地摸了一下晏鹤清头顶,“有事一定联系我,我是你男朋友了。”

*

首都没落雨,陆凛凌晨到的医院。

777病房还热闹得不行,上周末,陆牧驰被晏鹤清气得呕了几口血,管家吓得联系陆翰了,不巧被陆昌诚听见,宝贝孙子吐血,他硬是从病床爬起来,赶到别墅强制接陆牧驰住院检查。

陆牧驰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全程配合,唯独不能给他打营养针,见到营养针就开始发疯,拔掉所有输液管,赶所有人滚,拿走营养针,他又恢复正常。

这急坏了陆昌诚,生怕陆牧驰出了什么大毛病,找来几轮专家,检查完都说陆牧驰正常,陆昌诚不信,板脸吩咐陆翰,“这些专家没用,马上接外省专家过来!”

陆翰连连点头,快步走出病房。

刚出病房,就见陆凛来了,他如见大救星,这也是他特意去告诉陆如婵的原因,陆如婵在,陆凛才会出现,他连声喊:“爸,阿凛来了!”

陆昌诚松了口气,他看着陆牧驰,果不其然陆牧驰终于有了反应。

陆如婵在病床边低声咳嗽着,医院气味她很不适应,陆凛过去,先给陆如婵拢了披肩,“哪里不舒服?”

陆昌诚今天没生气,他现在满心眼只有陆牧驰,知道眼下唯有陆凛能让陆牧驰进食,别外省专家还没到,陆牧驰别先饿出好歹。

陆如婵笑笑,抚上陆凛手背,“没事,你劝劝牧驰,他几天没进食了。”

陆牧驰明显瑟缩了一下,陆凛却没管他,推着陆如婵径直往外走,“您先去休息。”

陆如婵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了。

送陆如婵去了附近的一个酒店休息,陆凛再回来,是一小时后。

陆昌诚撑到两点多,还是不愿意去睡觉,到陆凛回来,他才同意去隔壁病房休息,陆翰也跟着去了,病房只剩下陆凛和陆牧驰。

来之前,陆如婵嘱咐陆凛要让陆牧驰吃东西,说他三天滴水未进。

门关上,陆牧驰就下床了,光脚跑到陆凛面前哀求,“叔叔,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找到我妈了!她现在又不见了……你帮我找她行不行?”

如果是陆凛,他爷爷就没法阻拦了。

陆凛知道徐乔音年前辞职了,他没有丝毫考虑,“不行。”

他没给陆牧驰任何解释,只沉声说:“吃完东西,早点休息。”

桌上每半小时会换碗热甜粥,陆牧驰默默过去,端粥硬灌了几口。

他没胃口。

被晏鹤清气饱了。

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说他!

但他偏偏贱骨头,晏鹤清放走徐乔音,还气到他吐血,他还是无法自拔想他,还想得要死。

陆牧驰又想到他煮那碗白粥,晏鹤清甚至没尝一口,是真的特别美味。

不多会儿,陆凛离开病房,没到电梯,一名中年男人从电梯出来。

陆凛有几分印象,是陆牧驰的管家,他住了脚。

与此同时,林风逸才到家。

他狼狈至极,满身泥污,进屋栽倒在床。

第二天早上,林母才发现他发烧了,40度高烧!

林母吓得赶紧叫医生。

一番折腾,到晚上,林风逸体温总算降正常,但他还没醒,林风致放学回来,听说林风逸发烧了,赶紧来看他。

卧室没人,一台加湿器在喷雾。

林风致端着杯热牛奶,放轻脚走到床边。

林风逸几乎不生病,感冒都少见,这次苍白着脸虚弱躺着,林风致看得难受,他蹲下,伸手摸林风逸的额温,小声询问:“哥,还难受吗?”

林风逸睁眼,朦胧视野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心脏骤然加快,起身激动抓住眼前的手,“晏鹤清!”

林风致傻了,意识到林风逸竟然错认他是晏鹤清,他费劲抽出手,“你疯了!看清楚我是谁!”

听到声音,林风逸再看,就看清是林风致,他眼底划过失望,他真是白痴,晏鹤清怎么会来看他……他又生无可恋地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没理林风致,林风致腾地升出火气,“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讨厌晏鹤清吗?提他……”他猛地住口,瞳孔震大,“你这几天不在家,是去淮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