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逸立即不气了。
是洗发水!
他飞快点进微信。
照片里是一只白瓶, 无比纯粹的白瓶。
林风致点开图片,拇指食指拉大图片,翻来覆去看。
???
什么都没啊!
他马上拨了晏鹤清的语音电话。
晏鹤清刚打扫干净厨房, 他炒了几道菜, 陆凛没回来, 他独自解决了。
从厨房出来,他进浴室拍了洗发水的瓶子。
没logo。
他早知道。
晏鹤清点了接听。
“哥你发的什么, 洗发水吗?”刚通林风致急急问。
“嗯。”晏鹤清将洗发水瓶放回原处。
“怎么回事啊……”林风致吐槽,“标签撕掉了?”他仍不放弃,“那你直接问你朋友。”
晏鹤清走出淋浴间, 走进客卧, “不方便。”
“不会啊!就随便问问。”林风致很着急, 他找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才找到陆凛用的牌子,他必须要用上!
关上门,晏鹤清淡淡说:“对我不是随便问问的事。”
林风致这时才听出晏鹤清的拒绝, 他马上委屈了,问洗发水牌子哪难了,分明是不愿意帮他, 不帮就不帮,他现在知道是洗发水了, 他自己找!
“我挂了。”他啪地挂断。
晏鹤清并不在意,他放下手机, 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床, 拿过今天新买的书, 轻靠着床头看书。
时间滴答过去, 快到12点, 门外依旧没动静。
陆凛今晚不会回来了。
或许他在的时间,陆凛都不会回来。
晏鹤清想到早上陆凛的话。
“我不常回这住。”
大概是真话。
不会因为他在,就有改变。
晏鹤清关上书,他轻放到床头柜,随后滑进被子里,关灯睡觉了。
市中心商业区,灯火一点一点黯淡,陆氏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昏暗无比,只一抹忽明忽暗的猩红,在黑暗里闪烁。
陆凛指间夹着一根烟。
他所用的日用品,是陆氏旗下的日用品牌研发又砍掉的生产线,只他能用,从未在市面流通。
遍体鳞伤,却又坚韧的少年,身上有太多秘密。
烟还剩一截,陆凛却杵进烟灰缸里,用力摁灭。
旋即起身,取过大衣离开办公室。
回到陆宅,意外灯火通明。
陆凛进屋,客厅是陆昌诚中气十足的骂声,“饭桶!一大活人都能跟丢!”
高壮保镖低着头,半个字都不敢回。
陆翰扶住陆昌诚,小声劝着,“爸,小驰爱玩,也许是跑哪儿玩去了。”
“他是陆家唯一的长孙,消失一天,电话还打不通,他要出事,你们通通别想好过!”陆昌诚气得胸口疼,坐回沙发,提起座机听筒拨号。
陆凛没反应,换鞋上楼。
陆昌诚瞥见陆凛,和电话那头的人交待几句,飞快搁下电话,起身喊他,“阿凛!”
陆凛停住,微侧目,“什么事。”
陆昌诚被他态度气到,用力跺着手杖,“你听到你侄子出事了,毫无反应吗?”
陆凛还是没反应,“他是成年人,一天联系不上正常。”
“别找理由!你根本没当他是你侄子!”陆昌诚血气上涌,晃了起来,“你打从心里,没认我这个爸!要不是你爷爷生前要求,你连这家都不回来!”
陆翰赶紧扶住陆昌诚,给他顺着气,“爸你别激动,医生才说你要好好休养。”
陆昌诚看向陆凛,“他少气我,就是我最好的休养。”
陆翰瞥了眼陆凛,也不太高兴,“阿凛,工作重要,家人也重要,爸天天念着你,你顺着他点,不就没事了。”
这时客厅的座机突然响了,管家赶紧接听,几秒后,他捂住听筒,惊喜说:“老爷,找到小少爷了,他回他别墅了。”
陆昌诚表情这才松动,拄着手杖坐回沙发,陆翰也跟着坐下,笑着说:“这下安心了,爸你可以去休息了吧?”
陆昌诚点头,又往楼梯看过去,陆凛已经不在了,他再次气得血压升高,“不孝子!”
*
陆牧驰找了晏鹤清一天一夜,整个首都他都找遍了,晏鹤清的家也去过了,还是不见人。
大大小小的酒店,包括火车站,机场,汽车站,他全查遍了,晏鹤清仿佛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一点儿消息。
陆牧驰甩上车门,第二次有些心绪不宁。
第一次是徐乔音消失。
他放学回来,门口那道永远等着他的身影,却没看到。
起初他不以为意,等到第二天,还是不见徐乔音,第三天,第四天……再见就是前天。
只是他来不及高兴,晏鹤清就消失了。
怕被他爷爷他爸发现,他叫人把徐乔音送到了他的度假别墅,自己驾车四处找晏鹤清,他甚至还去了彩虹桥福利院,晏鹤清根本没出现!
陆牧驰一天一夜没休息,双目都充血了,这才回别墅稍作休息,到门口,鞋碰到什么东西,他烦躁踢开。
咚!是重物落地声。
陆牧驰全然不在乎,推门进去。
浴室里,热水淋下来,陆牧驰眼前还是不断闪现前天他掐住晏鹤清脖子的场景。
“……你为什么不解释!”
明明在关心他,帮他找到徐乔音,晏鹤清就和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
陆牧驰愤怒一拳砸到墙上,关节磕破了,他也没感觉,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在担心,晏鹤清不会出事吧?
他已经确定,晏鹤清喜欢他。
所以不想做林风致的替身,得知他想念徐乔音,默默帮他找到照顾。
蠢货。
陆牧驰手拂过头顶,拨开水流。
以为这样他就会感动,会喜欢他?
眼前再次闪过那个雪夜,撑伞向他走来的少年,陆牧驰猛地关掉花洒,水声瞬间消失,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声,在浴室里越扩越大。
陆牧驰控制不住,他疯狂想念晏鹤清。
假如晏鹤清此刻在他眼前,他发誓,他什么都不会做,只要看着晏鹤清就行。
连林风致,他都不曾如此思念。
闭上眼,复又睁开,陆牧驰大步跨出浴室,抓过浴巾随便擦了擦,就换上衣服,再次出发去找晏鹤清。
——
接下来几天,晏鹤清都在陆凛的住处,没出门,安安静静看完那几本书。
陆凛也是,和他预料的那样,再没回来。
在过年的前两天,晏鹤清收拾好他的东西,将陆凛的住处彻底打扫一遍,每一块砖,每一块玻璃,他都擦得发亮。
天色将黑,晏鹤清下楼在取款机取了五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又去超市买了一封红包。
再次回到陆凛住处,晏鹤清将五张钞票齐整放进红包,留下一张便条,一齐放到饭桌,用餐巾盒压着。
最后又检查一遍厨房和浴室,灶具,水龙头全拧紧没有遗漏,晏鹤清提着他的东西,进电梯离开了。
走出大厦,湿冷寒气袭来,晏鹤清微微仰头,天空洒下细细碎碎的雪花,不大,落到睫毛上就化开了。
搭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到京大地铁站,已经快十点了。
雪下大了,呼地糊人眼睛,地铁口有人在卖伞。
非常劣质的透明伞,胜在便宜,10块一把。
晏鹤清买了一把。
大约是太冷了,又或是卖花人回老家过年了,路旁前所未有的冷清,只两旁树上挂的小灯笼,明媚透着光亮。
晏鹤清撑着伞慢慢前行。
他不确定,陆牧驰此时会不会门口等着。
只是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用尽方法也找不到他,陆牧驰除了守株待兔,没第二个办法。
进小区,保安看到他很是意外,这段时间没见他出入,以为他回老家过年了呢!保安热情打招呼,“好久不见。”
晏鹤清礼貌回应,“您好。”
走进小区,晏鹤清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他并不急,不紧不慢。
小区大部分打工人回老家过年了,只零星有几户还亮着灯,快到晏鹤清住的那一栋,更是一片黑暗,没亮一盏灯。
晏鹤清安静收拢伞,轻轻抖掉伞面残雪,这才走进单元楼。
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快到三楼,晏鹤清停住了。
陆牧驰站在他门前。
一个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这次,陆牧驰却没再睨着晏鹤清,他反而像那个站在低洼,只能仰视的人。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晏鹤清。
这段时间,这个无时无刻侵蚀他脑海的少年,他无法不承认,不一样,晏鹤清在他心里,是有那么些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他需要时间慢慢理清。
他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晏鹤清,我们重新认识怎么样?”
空气流动着安静。
那双浅色,漂亮到夺人呼吸的瞳孔里,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安静望着他。
陆牧驰心脏有一瞬的停住工作,他才发现,整个楼梯间,全是他如雷的心跳声。
陆牧驰从未如此紧张,他嘴唇干得有些起皮了,他不安舔了一下嘴唇,喉结剧烈躁动地滚动着,正要再开口。
比冬夜飘雪还要凉的声音响起。
“怎么重新认识?”
这么简单,晏鹤清怎么可能听不懂?陆牧驰皱眉,“从今天,这一秒,忘掉以前一切,重新开始。”
晏鹤清微微抬眸,他望着陆牧驰,平静的嘴角,忽然,很轻,特别轻地勾了一下,他笑了,声音里透着几分好笑,“陆牧驰,你在开玩笑吗?”
陆牧驰被这个短暂的笑容晃了眼。
他第一次看见晏鹤清笑。
原来,和林风致是这么不一样。
晏鹤清没有酒窝。
陆牧驰呼吸屏住,“我没开玩笑。”
“那你记性可真差。”晏鹤清收敛嘴角,语气淡漠,“一个被十万块预定的商品,要怎么和你重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