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才过来的小二也叹气蹲下。
“剩下什么啊!别说剩下了,第二盘都不够吃!”
“真有这么好吃?”旁边一个本来对黄鳝没什么感觉的,也疑惑起来了,大师傅以前做的菜,也没见他们那么热捧啊!
“哎,你那日请假,没吃到炸坏的那两盘,那味道,麻辣鲜香,外皮用油炸过,咬下去酥酥脆脆的,里头的肉嫩,但不松散,焦香焦香的,越嚼越好吃!”这是那日有幸吃到过的,说到最后,他口水都要下来了,忙吸溜了一口,可在场的没人说他。
因为在场大多数都是那日帮厨过的,就听这描述,立刻就回忆起了那日入口的美味。
“要不我们凑银子也买一盘?”有人提议。
“也行,今日半价呢,也不是很贵,几个人拼一拼!”这几个都是十六七的小伙子,还没成亲,又无家小拖累,辛苦挣银子,填填自己的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至于成家了的,只能勒勒裤带,当自己听不见了。
盘龙黄鳝的大卖是赵掌柜和张大厨都没有想到的,晚上的时候,赵掌柜也想尝尝这成功版本的盘龙黄鳝到底有多好吃,还与张大厨说,让他炒一盘来,他们晚上一起就着黄鳝喝点小酒。
那头话才说完,就见张大厨摆手:“没的吃了,预备明天卖的都卖出去了,明天客人要点都没有了!”
“没有了?”赵掌柜的惊讶,“怎么会?我瞧后厨好几个桶里养的不都是小黄鳝吗?”
“那些都没养够时间,炸出来的都是腥的,就和你上回吃的一样。”张大厨解释,除了这个之外,他还头疼去哪里继续买小黄鳝,上回那个小贩的黄鳝都已经被他买空了。
“我上回吃的?”赵掌柜的可怜见那日尝了两盘失败品,就有事先走了,后头成功的倒是没他的份了,是以他这个做酒楼老板的,新菜卖了一日自己都还没有尝过。
他还道:“那不是挺好吃的吗?”这意思是要不就这么卖?
张大厨斜他一眼,觉得自己和这掉钱眼里的商人没什么说的。
“那是你没吃过好的!口味差一点都是在砸我老张的招牌!”反正他是不会同意没吐干净腥泥就卖的!
此时的赵掌柜的还不知道拯救宴香楼,让这个破旧的小酒楼可以和家大业大的八仙楼抗衡的正是张大厨此时的坚持,还有在宴香楼悄然上线,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茶饮——山楂茶。
盛午阳光毒辣,馥娘热的吃不下饭,中午拌了了凉面,潦草吃了两口。
湘榆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也不知是吃的太饱困了,还是被热蔫的。
门外传来孩子的笑闹声,屋子里湘榆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可她脸上表情却没多变化,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让自己成为一个懂事稳重的孩子。
在她脑袋微微一动的时候,馥娘的眼神就偷偷落在了湘榆身上。
外面孩子的笑闹声,湘榆能听见,馥娘怎么会听不见?她也从是从孩提时期走来,还经历过两个不一样的童年,说起来她现在的年纪,在上辈子也还不过是个上初中的孩子呢。
“不用守在这里,去玩吧!”
这几天天气都格外的热,馥娘豆腐也没有多做,怕放一上午就坏了,豆腐做的少,卖的也快,这时候也不需要湘榆和她一起守在店里。
可湘榆听了她的话,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懂事地摇了摇头。
“姐姐下午做绿豆汤,我留下来帮忙烧火。”
“用不着你,我不用大灶做。”馥娘让她看院子里的小炉子,“我就用那个,不要你烧火,小小年纪该玩就玩!”她取下了墙上挂着的草帽扣在湘榆的小脑袋上,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湘榆被推着,脚步也终于动了起来。
“湘榆,你也来一起玩啊!”外面有和湘榆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声音,小孩子不怕热,市井街头也没有什么男女七岁同席,更没有女子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父母做活养全家,孩子大的带小的,就这么野蛮生长,在底层普通百姓的生活里,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
“来了!”湘榆往前跑了几步,风带起她头上的草帽,她举手按住,又转头对着馥娘道:“我会早点回来的。”
馥娘点点头,“好好玩,在小溪下水可以,不要去河里,也不要去井边跑……”馥娘细细叮嘱了她几句,又给她拿上个葫芦,里面装的是凉白开。
“谢谢姐姐!”湘榆把葫芦挂在身上,追着小伙伴跑了出去。
湘榆走了,馥娘抬头看看天,也差不多是时间做绿豆汤了。
最近天热,豆腐做多了卖不完都要坏了,馥娘就少做一些,一早上的时间能把豆腐买完,下午就做些绿豆汤卖。
这主意还是昨天刚想到的,虽然还完债了,可手里也没了余钱,她手里不捏着点钱,心里就发慌。
正巧住她斜对门的街坊,罗老太的儿子去码头做工,说那附近没有什么吃的,罗老太就在家揉面做了蒸饼,让儿媳妇下午赶着驴车去卖,除了蒸饼以外,还有现做的肉胡饼,已经卖了几日了,小生意还不错。
说到罗老太,和馥娘的渊源就大了。
虽然大家都喊罗老太,但她实际年纪也不过五十出头,当年馥娘出生的时候,她娘亲身子骨差,没有奶水,正巧罗老太那个时候老蚌怀珠生了个闺女,可惜没立住,但她身子骨好,甚至还有奶水,这没人喝的奶水都喂了馥娘。
虽然那日王大叔说街坊里都是馥娘的干爹干娘,但是那话是说给柳三郎和霍捕头两个外人听的,震慑他们一下,让他们不敢看馥娘孤零零一个女子在家,就欺负她。
可要说起这平安坊唯一一个真可以让馥娘喊干娘的,那就是罗老太了,毕竟馥娘还是真喝她的奶长大的。
只不过罗老太辈分大,馥娘要真认了她做干娘,辈分就乱套了,罗老太比她大四岁的孙子都要叫她姑了。
这干娘就没认下,但馥娘待罗老太却是当亲娘一样,罗老太也把馥娘当自己的亲闺女一般。
所以知道馥娘家的豆腐不好卖了,便把这新生意介绍给了馥娘,她和媳妇在旁边卖蒸饼卖肉胡饼,馥娘在旁边搭着卖绿豆汤。
馥娘今天是第一天卖,也不敢做多了,就做了一桶,一半绿豆一半汤的卖大约能盛出四十碗来,至于汤还多些。
罗老太的儿媳妇,娘家姓卢,平安坊和她关系好的喊她卢大姐,其他都喊她罗二嫂子,罗老太的儿子就行二。
馥娘喊她二婶子。
下午的时候,外头传来驴子叫声,馥娘就知道是罗老太和卢大姐来了。
还不等罗老太敲门,馥娘就赶去开门了。
“阿婆!”瞧见罗老太,馥娘就笑的很甜,罗老太是她在这个时代最亲近的女性之一。
“绿豆汤在哪儿?我给你提到车上来!”罗老太是个健壮的,虽然已经五十出头,但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说着她就要去帮馥娘拿东西,可旁边还有她媳妇在,卢大姐哪能让自家老婆婆动手啊!
抢在罗老太跟前,就已经把馥娘的绿豆汤桶,还有带的几口碗都放上驴车了。
要说这家真正的户主,其实是卢大姐,毕竟罗老太的儿子是入赘给她家的,不过她性子不如罗老太强硬,又是个孝顺的,十四年前丈夫罗大为把亲娘从乡下接下过来之后,这家就给了婆婆当。
罗老太也是个有手腕的,她没来之前,卢大姐和罗大为两个勒紧腰带都喂不饱三个孩子,差点要卖了二闺女,还是靠罗老太,才一点点把日子过好起来。
为此卢大姐对罗老太这个半路来她家的婆婆,就更加尊敬了。
“劳烦二婶子了。”馥娘也没和人家瞎客气,她其实没有想麻烦人家,她不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卢大姐实在手太快了。
“一点小事。”因为婆婆喜欢馥娘,卢大姐也爱屋及乌。
馥娘借罗老太和卢大姐的东风搭着卖绿豆汤,当然不会就厚着个脸皮,她手上还提了个篮子,是给宴香楼提供油豆腐的时候特意多做的。
“阿婆,这个给你。”她把篮子上的布掀开给罗老太还有卢大姐看。
“这个是上回你做烧肉的油豆腐?”罗老太前几天被罗老头喊去乡下了,没吃到油豆腐红烧肉,但卢大姐是吃到了的,她那日在豆腐坊的小院里还帮着一起炸了油豆腐。
馥娘点头,“我昨天听阿婆说,码头上工人抱怨没个小菜就馒头,这个油豆腐切丝,放点菜丝,再放点酱,随便炒炒,不管是夹蒸饼还是夹胡饼都好吃的!”
又翻开另一边布给两人看,那是她先在家炒好的油豆腐丝,还有一罐酱。
馥娘的手艺吃过没有说不好的,这送上门来的,卢大姐怎么都不会拒绝。
“这敢情好,这油豆腐多少钱?”当然她也不会随便沾馥娘的便宜。
“今日先卖着,要是卖的好,我再与二婶子商量个价钱。”今天这一篮子是给卢家的谢礼,馥娘怎么会要钱,不过也不能一直白送,于是于是便有后面这句话。
两方都是明白人,谈话就格外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