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在牙行做中人的王大叔道:“你家隔壁的房子没漏雨吧?”
馥娘正疑惑,她家隔壁那间空屋子漏不漏雨和她家有什么关系,王大叔又扔下个让她瞪大眼睛的消息。
“漏雨也没关系,那小哥带的人多,到时候就让他们自己修。昨个上午牙行来了一伙人,让我在德泰坊、平安坊寻个大些的、清净些的院子,咱家附近的坊市都住满了,还想着上平金坊的院子行不行,反正离德泰坊也就几条街的距离,就想到你家还有个空院子!”
馥娘:???
她家什么时候还有个空院子了?
不对,她家那小豆腐坊旁边那个一直没人住的院子是她家的?!
王大叔没注意到馥娘惊讶的表情,还在说自己的,他在牙行做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个会说话的,也混不下去。
“昨个就想找你阿爹,一时忙了忘了这事,谁知道他大早上的又和赵县令走了,不过和你说也一样,你阿爹从前就和我说,馥娘乖,现在都是她当家了。”
这倒是说的没错,宋兆巍现在在家就是个甩手掌柜,不,他都不经常在家了。
“我想着这租房的契书和你签也是一样的,明日我带那几个小伙过来瞧瞧,要是他们满意,就定下了?”
王大娘在旁边听着,探出个脑袋,她小心提出疑惑:“馥娘一个小姑娘住,几个小伙子住她隔壁不太好吧?”
王大叔瞥了妻子一眼,下一刻转头看馥娘,急忙道。
“我怎么会害馥娘,我看过他们的路引了,都是衙门的人,应当是过来办公差的!况且那院子离馥娘住的地方不还隔着一个豆腐坊吗?旁边住的就是钱炮仗,要真有事,馥娘喊一声,钱炮仗和他媳妇扛着炮仗就过来了!”
王大叔说话风趣,馥娘都被他逗笑了。
“我信大叔的,院子的事就交给大叔办。”馥娘虽然惊诧自家爹爹还藏了这么多家产,不过转念一想,租院子这事件好事啊!攒点银子,她还能做点其他生意。
卖豆腐挣不了几个钱,她爹娶妻总也要给人聘礼,再整修下婚房吧?
馥娘心里打着算盘,一想这生活哪里都需要钱,特别是她爹的婚事,这人生大事,开支绝对少不了。
虽说她爹还不一定和那郭寡妇结婚,但就算不和郭寡妇,也总要和别个女子成婚吧?
馥娘可不想看着她爹孤独终老。
谋算起来,租个院子,收个房租,也算是个不错的生意。
王大叔也果然说到做到,转头馥娘正在店里卖豆腐呢,他就领着两个面生的男人过来了。
“丫头,我带人来看院子了!”王大叔心细,虽然私底下都是喊馥娘闺名,不过当着两个陌生外男的面,他就不喊了。
把人引到豆腐店,互相介绍通姓名时,也只说了馥娘姓宋。
“这是我外侄女,喊她宋娘便好,这孩子是可人疼的,住在平安坊的,十家有八家都住着她干爹干娘!”
与这二人说完这几句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才向馥娘介绍起对方来。
过来看房的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蓄了一把大胡子,瞧着年龄也大些,王大叔介绍这位是六扇门的霍捕头。
年轻些的男子面白无须,高高瘦瘦的,应当是个文弱书生。
王大叔要介绍他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认识他,就把目光转向了霍捕头,意思是让他介绍介绍。
从霍捕头口中得知,这位文弱书生姓柳,家中兄弟行三,其余的便没有多介绍。
双方见礼,霍捕头与柳三郎对着馥娘拱手作揖,馥娘侧身没受了全礼,对着两个稍年长她几岁的男人行了个万福礼。
霍捕头听到馥娘开口说话,楞了一愣,侧头瞧了一眼柳三郎,似乎是在找他的认同——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姑娘,这声音听着耳熟的很。
不过这话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出来太轻浮,所以霍捕头才把视线挪向柳三郎,自打来了长安之后,他都是和这家伙一起的,他觉得耳熟,这家伙肯定记得!
谁不知道柳三郎继承了其祖过目不忘的能力,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咳,也不会和他一起来长安。
不过霍捕头看向柳三郎,这家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霍捕头摸摸鼻子,还以为自己的脑子和耳朵肯定有一样出了问题。
房子没多余好看的,就算馥娘提前打扫过了,房子也就只是少点灰尘,屋顶少了几片瓦,还有两间房的门板是坏的。
馥娘有些脸红:“屋瓦等我爹回来,就让我爹修整……”实际上她那个书生爹哪里会这些啊!馥娘自家的屋瓦还是隔壁的钱叔每年帮忙修整的,不然现在下雨的时候还是屋外大雨屋里小雨呢。
门板也是,她阿爹那手也就只能提提笔,让他拿起木工刀,别割了自己的手。
要是馥娘早知道隔壁屋也是自家的,才不会放这么多年不管,现在屋瓦都烂的差不多了,门板瞧着只坏了两扇,其实别的也只是样子货,昨天馥娘打扫卫生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板砸到。
看院子的消息来得及,她都找不到时间让人帮忙翻修一下院子。
当然,翻修院子的钱,馥娘也是没有的,她才还完债呢!
除了无债一身轻,钱包也是让她一身轻。
自家的院子这般,馥娘还以为这次铁定没戏了,院子应当是租不出去的。
霍捕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这辈子就没有见到过这么简陋的院子,他查的那些抛尸的破旧院落,都要比眼前这个院子要好吧!
他目光转向柳三郎,询问他的意见。
柳三郎就站在这个破旧的屋舍里,院子不大,再多几个人进来,都觉得要转不开身了,只是胜在屋舍多。
正午的光洒在这个瘦瘦高高的书生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浅金的光,他扫视了一圈院子,目光似不经意从馥娘的头顶略过。
馥娘身后是一颗年岁不小的枣树,每年都会结不少的枣子,馥娘小的时候总是仗着隔壁院子没人住,爬上墙头摘枣子,没想到这院子就是自家的。
柳三郎的视线在那颗枣树多停留了两息。
“还不错,就这里了。”
“今日劳烦王……嗯?!”霍捕头听到柳三郎做出了决定,都已经下意识说出推拒的客套话了,结果仔细一回味柳三郎刚才说的,瞬间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他——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洁癖柳三郎吗?
“今日就签契书吗?”柳三郎看向王大叔。
王大叔也没想到这单还能成,喜出望外,“往这边来,隔壁的豆腐店就是你这小东家开的小店,她这豆腐可是我们平安坊一绝,你们之后要是自己开火,可多关照关照她的生意,前头再走十几米是家卖驴肉火烧的,老板最喜欢宋娘,你们要是过去买驴肉火烧,说自己租住宋娘的院子,不说便宜,多加肉是一点的,还有东街……”
王大叔一边说着街上各处街坊与馥娘的关系,一边就把契书签下了,他又问柳三郎、霍捕头二人:“什么时候搬进来?”
“就在近日。”柳三郎没说具体时间。
“也是。”王大叔点头,“客栈虽住着方便,到底人员嘈杂,还是早点搬出来好!那我下午就上门来,给你们把这门修一修。”
王大叔这是记着馥娘爹不在家,她一个姑娘家做事不方便,他会点木工活,又看霍捕头和这柳三郎都不像是能干整修屋子活计的人,就想着自己上门帮忙把活做了。
至于屋顶,还要买瓦,到时候他想想办法。
不过馥娘在旁边补上了一句:“屋顶我会找人尽快修的!”她都收了人定金了,总不能还让人住漏雨的屋子。
王大叔看着馥娘长起来的,还能不清楚这丫头心里想的什么?
心道,这丫头嘴快,他还想着让这两个人自己出钱修,这不又省一笔银子吗?
不过柳三郎不愧定金给的爽快,此刻也是个十分痛快的。
“屋顶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可以了。”
霍捕头也在旁边强颜欢笑,“就不劳烦王大叔和小宋娘子了,我们兄弟都是男人,上个屋,铺个瓦不算难事。”
霍捕头是没柳三郎聪明,不过方才馥娘说等她爹回来,他也知道馥娘家大概是没有男人在家的,要不修门这活也不用中人王大叔来了。
“哎,怎么好意思,本来是该我们做的,哎,也是我那兄弟忙了点!”王大叔生怕馥娘这耿直的傻丫头推了这好事,赶忙接过话头,表演了一番半推半就,终于把修屋顶这活让给了霍捕头他们。
签好了契书,王大叔帮忙把两人送走,等他回平安坊街口的时候,就瞧见馥娘手里挎着个篮子,在路口等他呢。
“怎么了?”他大步过去。
“今日多谢大叔了。”馥娘是来送吃的,她腿快,刚才已经往王大叔家里去了一趟了,他媳妇说牙行中午有饭,王大叔不回家吃,馥娘留下一半,取了王大叔的份,专门在路口等他。
掀开篮子上盖的布,是二斤鸡蛋糕,不是现代的西点蛋糕,是中式传统糕点,用鸡蛋、糯米粉做的,上面撒了一层黑芝麻,热着吃也行,凉着吃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