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涵煦是真的怕。
越是接触过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越能了解其中的恐怖。
从前,他靠这种力量轻而易举达成自己的目的,如今,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他心中只有恐惧,生不出其他心思来。
被吓到的不止他,还有跟谢钦辞一起来的荣升,和魂魄形态的小柯。
荣升勉强从震惊中找回思绪,小声问:“这样,不要紧吗?”
谢钦辞停下脚步,回头:“?”
“就……”荣升指了指摇摇欲坠的别墅,“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按理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该有人过来看情况才是,可从开始到现在,这里都只有他们几人。
“和那些被忽略的黑料一样,这里也被忽略了。”
听到谢钦辞的回答,荣升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心中疑问问出来了。
谢钦辞敏锐察觉到荣升态度的改变,更小心更谨慎了,他没说什么,这样的态度他在太多人身上感受过了。
“不过,确实是个问题,那个东西的力量支撑不了多久了,”谢钦辞脚步一转,朝别墅走去,“让我看看,屋里藏了什么。”
晁涵煦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秘密会不会被发现了,他跌倒在地上,蹬着两条腿往后退,只想离谢钦辞远一点、再远一点。
谢钦辞走到晃动的别墅前,看他打算直接进去的模样,吓懵了的小柯下意识阻拦:“别进去,有危险。”
谢钦辞脚步停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随着谢钦辞的靠近,别墅震动得更厉害了。
话说出来才意识到,凭谢钦辞刚才展示出的力量,可能根本不怕屋里那东西,小柯嗫嚅:“我是说,屋子要塌了……”
谢钦辞抬眸看了一眼簌簌落灰的别墅:“它塌了,要我赔偿吗?”
“啊?”小柯没反应过来。
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
“还是别让它塌了,”谢钦辞喃喃自语,“塌了不方便找藏在屋里的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晃动的屋子骤然安静下来。
一切恢复正常,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谢钦辞转身,拎起拼命往外蹬的晁涵煦,往别墅里走。
被留在外面的荣升和小柯对视一眼。
小柯小声问:“荣老师,我们要进去吧。”
荣升思索了一会:“进去吧。”
看似外面比较安全,潜意识告诉他,在谢钦辞身边才是最没危险的。
这座别墅很大,里面的布置却很简单,没什么生活痕迹,可见晁涵煦平时并不多住这里。
“你放开我!”
晁涵煦是被谢钦辞拎着后衣领往里拖的,衣服卡在脖子上,加上他自身重量,非常难受。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是非法私闯民宅。”
“别吵。”
不耐烦的两个字,晁涵煦猛地闭上嘴。
谢钦辞没有说让他带路的话,他好似对这里非常熟悉,精准找到藏着秘密的地方。
在一道暗门前站定,谢钦辞掀了掀眼皮:“找到了。”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晁涵煦大变。
慢了一步的荣升和小柯追过来。
小柯明显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不好的那种,潜意识想远离。
它控制住这种本能,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我之前就是被他关在里面。”
“普通房子能关住魂魄吗?”一小段路下来,荣升已经恢复镇定。
“当然不能,”谢钦辞的手放在暗门上,“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如果我猜的不错,里面那东西就是晁涵煦真正的仰仗。”
小神像已经碎了,这个地方被谢钦辞找到,晁涵煦心中一阵绝望。
“这道门,我之前一直打不开。”
晁涵煦只在需要新歌的时候过来,大多数时候,小柯都是一个人被关在由暗室改造来的狭小工作室里,没人看守。
一开始,它无数次尝试过逃跑,可不论它用什么办法,都没法离开这间屋子,就好像,有什么无形力量将这间屋子包裹,形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囚牢。
谢钦辞的出现,打破了这座无形的囚牢。
手心力量蔓延,被谢钦辞吸收的力量疯狂反扑,全作用在它曾经的主人身上。
一阵剧烈晃动,荣升就近扶住手边的墙,维持身体平衡。
几秒后,震荡停止,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小工作室,除了小一点,写歌需要的设备一应俱全,荣升隔着门缝往里看:“那些歌都是你在这里写的?”
他问的是小柯。
小柯愣愣看着打开的暗室,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荣升在跟他说话。
“是这里。”
恐惧条件反射般涌上心头,小柯身形越来越不稳。
谢钦辞回头看了抖成糠筛的小柯一眼,没什么情绪安抚:“不用怕,里面的东西伤不到你了。”
荣升走到小柯身边,想拍拍他肩膀,手掌却穿了个空,他愣了一下,收回手:“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人逼你做什么了。”
“嗯!”小柯用力点头,竭力压制从本能中升起的恐惧。
谢钦辞拖麻袋一样把晁涵煦拖到屋里,手上力道一松,晁涵煦不受控制往墙壁滚。
谢钦辞没管他,继续往里走。
察觉到危险,那东西在拼命隐藏自己,不论它怎么降低存在感,对谢钦辞来说都是徒劳的。
“谢大师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暗室狭小,东西虽多,仍能一眼望到头,里面放了什么,一目了然。
谢钦辞走到靠里的墙壁边,将手贴在墙壁上。
那一瞬间,墙壁仿佛活了过来,在谢钦辞手下疯狂震动。
在荣升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光洁凝实的墙壁逐渐变透明,一座莫约二十厘米的奇怪石像出现在透明墙背后。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石像的姿势,仿佛在逃跑,只是被无形力量困在原地,挣脱不得。
石像被无形力量从墙壁里拽出。
和晁涵煦手中的小神像一样,石像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纹,灰色浓雾源源不断从裂纹里溢出。
石像到了外面,荣升惊讶发现,不是错觉,这个石像真的会动。
石像眼睛骨碌碌转动,被它的目光扫到,一股阴冷感陡然蹿起。
东西找到了,要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谢钦辞暂时用力量将石像包裹,断绝它对外界的影响力,既然晁涵煦手里有石像,他不觉得燕京只有这么一个。
这么麻烦的事,还是让赵峰去做吧。
拿出手机,谢钦辞对着石像“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给赵峰发过去。
赵峰好似二十四小时高强度网上冲浪,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回了消息。
【赵峰:谢大师,这是什么?】
【谢钦辞:石像。】
能被谢钦辞发过来的东西,赵峰不觉得会是什么简单之物,当即重视起来。
【赵峰:谢大师,需要我带人过来吗?】
【谢钦辞:石像可能不止只有这里一个,你们带回去看看。】
谢钦辞给赵峰分享了定位。
趁赵峰还没来,谢钦辞决定先弄清楚,小柯和晁涵煦之间发生的事。
小柯对轻松将它从困境中救出的谢钦辞很是崇拜,谢钦辞问什么,答什么。
问起整件事的经过,小柯陷入回忆。
小柯是在十九岁的时候认识晁涵煦的,那个时候,他背井离乡,一无所有,晁涵煦家里小有资产,对他很是照顾。
小柯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轻而易举交付了信任。
他在音乐上很有天赋,发现这点,晁涵煦鼓励他创作音乐。
他一心沉浸在创作中,不知在晁涵煦的有意为之下,自己的社交圈被完全封闭,偌大燕京,除了晁涵煦,他没有任何相熟的人。
在晁涵煦的帮助下,他开始在网上发行歌曲,第一首歌就引来不少关注。
生活越来越好,小柯很感激晁涵煦的帮助,特别为他写了一首歌,靠着这首歌,晁涵煦得到一个进入娱乐圈的机会。
人的贪欲是可怕的,享受过被人追捧的滋味,晁涵煦不甘心回归平凡,可他自己天赋不足,写不出如小柯一般的好歌,思来想去,他将主意打在小柯身上。
他想,若不是他,小柯根本不会进入这一行,这些歌,给他用又怎么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提出想法后,遭到了小柯的强烈反对,两人第一次爆发争吵。
“我只是暂时用你的歌,又不是不给你钱,等我出名了,可以找别的人帮我写,小柯,你手里不是有一些没发行的歌吗?先给我用一下。”
小柯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他抿唇贴着桌子:“不行,你这是不对的,是欺骗。”
小柯已经知道他拿着自己写的歌去参加海选,脱颖而出的事了,更知道,晁涵煦从始至终都没说,那首歌是自己写的。
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小柯不会再要回来,晁涵煦在节目中说歌是自己写的,除了有些失落,他没什么其他想法,可他没想到,晁涵煦会说出要他以后写的歌都给他唱的话来。
对创作人来说,每个作品都相当于是自己的孩子,小柯不想也不愿,自己的所有孩子都被冠上他人姓名。
小柯一怒之下跑了出来,外面下了雨,他没带钱包,也没带伞,站在雨幕中,他恍然发现,离了晁涵煦给他安排的住处,他竟然无处可去。
晁涵煦可能不是自己以为的样子。
这一件事,使晁涵煦在小柯面前苦心经营的好哥哥形象裂开一道口子,小柯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雨很大,砸在身上很疼,小柯吸了吸鼻子,像只毛发淋湿的小狗崽,在路边茫然张望。
路上行人很少,来来往往的车流冲入雨幕中,小柯抱紧手臂,抵挡雨水带来的寒冷。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小孩,你怎么一个人是路边淋雨?”
很好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柯茫然抬头:“你,在问我吗?”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口罩,露出的眉眼给小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这个吗?
小柯搜刮脑海里的记忆。
他记性不算差,如果遇到这样气质出众的男人,不应该完全没印象才是。
突然,某处记忆被触动,他震惊瞪圆眼:“你是荣……”
“嘘。”男人做了个噤声手势。
小柯忙捂住嘴。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被认出来。”荣升将伞往前倾了倾。
近距离见到男神,小柯激动到无以复加,眼睛亮晶晶的:“荣老师很出名,我一直很喜欢荣老师,能见到您真是太幸运了。”
因为晁涵煦生出的烦闷一扫而空,小柯低头看了看被淋湿的狼狈自己,再看穿着驼色大衣仿佛随时都能出席高档会议的男人,往后退了退。
“再退就遮不住雨了。”看小孩儿一副不想弄脏自己的样子,荣升无奈。
“我,我没事,荣老师,很高兴见到您,我先走了。”小柯深深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了。
要是以前,他绝对会将这件事告诉晁涵煦,可经历了刚刚的事,小柯忍住了没和他说。
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太狼狈了,小柯心中许下一个愿望,他要追逐男神的脚步,要努力,用最好的姿态再次站在男神面前。
那个时候,说不定自己会有勇气,请男神签名吧。
有了全新的动力,小柯创作欲十足。
他以为那个雨夜已经是自己的幸运巅峰了,没想到,还能有更幸运的时候。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在自己找到的秘密基地里练歌,又一次遇见了荣升。
荣升是寻着歌声找过来的,没想到看到的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是。”没想到会被荣升听见,小柯脸色涨得通红。
“别紧张,写的很好,你还有其他作品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可以的!”
这次之后,小柯偶尔能在秘密基地里遇到荣升,在荣升有意提点下,他进步神速。
原本是为了躲避越来越偏执暴躁的晁涵煦寻找的地方,后来几乎成了小柯最经常去的地方。
这天分别的时候,荣升罕见的和他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小柯忐忑又期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他和晁涵煦关系的裂缝已经大到无法修复了,他在外面寻到了新的住处,打算回去和晁涵煦说清楚,然后搬出去。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晁涵煦安排的,除了一开始实在拮据,后来赚到钱后,他将房租都还给了晁涵煦,这段时间,他也在有意无意将自己的生活与晁涵煦隔开。
屋里有一股酒味,小柯不喜欢酒的味道,一进来就皱了皱眉头。
晁涵煦躺在沙发上,一脸醉意。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好好谈了。
小柯叹了口气,认命扶起晁涵煦,带他去客房。
总不能把人就这么晾在沙发上。
盖好杯子,小柯就要离开。
手腕被拉住。
小柯回头。
晁涵煦眼睛带着血丝,含糊着问:“小柯,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没了你的歌,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有,”小柯推开他,“你喝醉了。”
晁涵煦确实喝醉了,他家里有点钱,但在寸土寸金权贵云集的燕京,委实算不上什么,他只有小柯给他写的那首歌能拿出手,若没有新的好作品,在一众出色的海选选手中,迟早泯然众矣。
尤其是和他同组的选手,顾眠,唱跳俱佳,颜值高,还会写歌,是所有人中,最受欢迎的选手。
上次比赛中,晁涵煦被安排和顾眠一间宿舍,他偷了顾眠不要的歌,借这首歌再次小火了一把,同样的,也被顾眠彻底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得了一尊石头雕刻的神像,他是万万不敢做这种事的。
被发现,被踢出节目组的风险太大了。
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当时是脑子一热,根本没考虑后果,满脑子都是,拿了这首歌,这场比赛他就不用担心输了,事实也是如此,他以第二名成绩进入决赛。
他忐忑等了几天,除了顾眠大闹一场,他偷顾眠歌的事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
晁涵煦一跃而起,小心从柜子里拿出石像,不可置信盯着它。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石像睁开了眼,定睛再看,石像依旧是自己的样子。
“真的这么灵吗?”
晁涵煦回想得到石像那天发生的事,骇然发现,他根本记不清任何细节。
都不重要。
晁涵煦心想,只要能达成他的愿望,石像是怎么到他手里的,一点都不重要。
后面,晁涵煦试验了几次,凡是对石像许下的愿望,只要献祭了自己的血,或者其他活物,都能实现。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石像附带的最大作用,不论是网上,还是现实生活中,只要是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都会在石像的作用下,被忽视。
第二天晁涵煦酒醒后,小柯和他说了,自己找到新住处要搬出去的事,他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说,直接同意了。
只在最后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话。
他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后悔。”
小柯当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明白了,但已经太晚了。
迫不及待迎接新生活,小柯的东西不多,收拾出两大包,再就剩一些和写歌有关的了。
晁涵煦为他置办的东西他全部留下了。
搬到新家的第三天晚上,门被敲响。
小柯去开门,看到来人,惊讶:“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来的人是晁涵煦。
自从那天说要搬出去后,小柯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他翻了翻记忆,确定自己没给对方地址。
“搬了新家,不请我这个老朋友进来坐坐吗?”
晁涵煦的态度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不像两人闹矛盾后,时不时的针锋相对。
虽然发生过不好的事,晁涵煦毕竟对他的帮助是实打实的,两人能回到最初的相处模式,小柯自然是乐意的。
他打开门,让晁涵煦进来,完全不会想到,这是他厄运的开端。
两人的交集多了起来,小柯发现自己最近很奇怪,总是做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比如写着写着歌突然划自己一刀子,或者用什么其他工具在自己身上造成伤口。
半个月不到,他身上多出大大小小无数道伤口。
与之相对的,是他对晁涵煦的话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小柯意识到了不对,可他没办法自救,他连一个诉说对象都没有,下意识想到荣升,又在念头升起的第一时间死死压下。
他不能暴露荣升的存在。
晁涵煦太古怪了,他担心荣升也会受到影响。
一切终结于一个雨夜,与荣升约定日期的前一天,小柯不受控制来到天台,跳了下去。
雨很大,再也不会有一个为他撑伞的人,小柯的魂魄从摔得四分五裂的身体里飘出来,茫然蹲在自己的尸体边。
不等他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股大力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无数人惊恐的叫声。
“有人跳楼了!”
谁跳楼了?
是我……吗?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再醒来,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晁涵煦?”小柯撑着身体想坐起来,惊恐发现自己没了实体。
“小柯,现在,你只能为我写歌了。”晁涵煦的声音很温柔,却给小柯带来了刺骨寒意。
他说:“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你,都听不到你写的歌。”
“不过没关系,”晁涵煦的手虚虚抚上小柯的脸,“我可以帮你,把你的歌声带向全世界。”
“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死去的第三天。”
“第三天……”
小柯茫然将自己蜷起来。
已经过了和荣升老师约定的时间了。
荣升老师会觉得他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吗?
“小柯,你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工作室,都是你以前用惯了的,你以后就安心在这里写歌,其他都交给我。”
“晁涵煦,你休想!”小柯不太熟练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外飘。
晁涵煦站在原地,注视他的动作,语气轻柔,对小柯来说,每一个字都如毒蛇钻入耳朵。
“你是不是想去见荣升?别想了,你是一个失信的人,荣升这辈子最讨厌失信的人,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死了,只是一只鬼,你说,他现在见到你,还会像之前一样吗?”
“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找大师收了你?会不会觉得你阴魂不散?”
“别去找他,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嫌弃你。”
“从前,是我将你从脏兮兮的工地带出来,现在,也只有我愿意接受你。”
小柯僵在半空中。
晁涵煦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为你这个刽子手写歌的!”
到了现在,小柯哪还不清楚,自己是死是对方一手策划的,就为了将他困住写歌,让他彻底与这个世界断开联系,何其恐怖。
晁涵煦脸色阴沉下来:“小柯,你别敬酒不吃罚酒。”
“我要去报警,我要告你谋杀!”小柯再次往外飘,飘到某一处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住。
他被弹了回来。
“你去了也不会有人受理,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你是我杀的,除了你和我,这世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还有,这个地方,你出不去的。”
小柯被彻底困在了这里。
这间工作室是完全封闭的,唯一的窗户被封死,小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晁涵煦关在哪里。他无数次想逃,都被那股不知名力量灼伤。
一开始,晁涵煦好言相劝,见小柯油盐不进,改为威胁,小柯依然不理,晁涵煦被彻底激怒,控制那股力量鞭打他。
小柯自己都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
听到他的惨叫声,晁涵煦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为了写歌打他,在外面受了气,或者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会来打他。
回想起那段时间的经历,小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禽兽!”荣升不知道,自己看好的弟子身上发生过这样凄惨的事。
他想安抚受了惊吓的小柯,却因人鬼殊途不得其法。
只能徒劳用语言安慰:“小柯,别怕,已经没事了,他以后都不能伤害你了。”
揪住想要趁他们不注意逃跑的晁涵煦,谢钦辞回头看小柯:“想出气吗?”
小柯回神:“啊?”
“他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对他。”谢钦辞言简意赅。
小柯的眼睛慢慢泛起红色。
它恨吗?
怎么能不恨?
无数个被鞭打的夜晚,它都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只是晁涵煦身上有保命之物,它无法给他造成伤害。
看着再无害,它也是一只鬼,是鬼,就有攻击本性。
“你不能,你们不能……”晁涵煦慌张往后退。
谢钦辞歪了歪头,给了小柯一丝力量:“揍他。”
小柯只觉得一股充盈力量涌入魂魄,原本暗淡的魂魄凝实了许多,得到谢钦辞允许,携着一缕阴风,朝晁涵煦扑去。
压抑到了极点的恨意爆发,小柯发挥出比平时强十倍的力量,一拳打在晁涵煦身上。
有谢钦辞力量加持,疼痛不限于肉体,而是透过肉体,直达灵魂。
晁涵煦只觉得被小柯打到的地方发出剧烈疼痛,另一种更强烈的疼痛从灵魂深处升起,他不受控制发出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柯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红色,小白兔一样的少年在这一刻爆发出狼的攻击性,森森阴风在屋中刮起,给小柯带来无限痛苦的暗室在狂风中被毁了个彻彻底底。
荣升一脸恍惚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确定问:“谢大师,这样真没问题吗?”
虽然看人渣被揍是很爽啦,但这样做不会违背什么规定吗?
“他们两人的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是最好的,况且,若不出了这口恶气,这件事会一直成为小柯的心结,小柯现在是阴魂,压抑的执念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每一拳下去,每一声惨叫,小柯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解脱。
那些压抑的痛苦与绝望,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它的身体越来越轻,终于,在晁涵煦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小柯停下动作。
屋里狂乱的风也停了。
“谢大师,多谢您,给我报仇机会。”小柯恢复原来的样子。
小柯是个很瘦弱的少年,长期营养不良让它比同龄人要矮一点,单薄一点,长相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开心起来。
“你要谢谢您,荣老师,为我这个陌生人做这么多。”
“我以为会需要我控制一下,”对小柯及时收手,谢钦辞有些讶然,“他杀了你,你不想杀了他吗?”
“杀了他会让您为难的。”屋子被毁了个彻底,被封死的窗户打开,柔和的光从窗外照进来,小柯看着窗户出神。
“谢大师,您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即使遭受了那么多苦难,他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我很后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荣升终于绷不住了,眼眶微微泛红,“这句话可能迟了一点,我还是想问一遍,小柯,你愿意让我做你老师吗?”
阴阳相隔,渡过无数苦难灾厄流淌的河,这句话兜兜转转,送达对岸。
被巨大惊喜砸中,小柯整只鬼都透露出不可置信:“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惊喜过后,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雀跃语气低落下来,小柯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低声喃喃:“要是我没死多好。”
荣升也沉默了。
下意识求助谢钦辞:“谢大师,您有办法吗?”
“如果你想复活他,我做不到。”
荣升对此倒也不感到特别意外,死而复生,想也知道有多难。
“不过……”
荣升的心从谷底慢慢升起。
小柯一眼不眨看着他。
“如果是维持现在的样子,倒不难。”
做这样的事,谢钦辞驾轻就熟。
“那我还能继续写歌吗?”小柯眼睛“咻”的一下亮了。
“你现在能做什么,之后就能做什么。”
石像被谢钦辞制住,石像造成的屏障逐渐消失,这座被周围人下意识忽视的别墅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将石像的事汇报上去后,龙组内部开了个短会,石像这种东西比较特殊,必须慎重对待。
“你们看谢大师发来的图片,和之前在孙健手中发现的那枚玉观音有不少相似之处。”
闻言,会议室的人仔细观察放大的图片。
投屏上,左边是谢钦辞发来的照片,右边小一些的是之前在孙健那缴获的玉观音图片。
“眼睛、嘴巴、以及一些特殊符号,都是一样的!”一名高层惊呼。
“难不成又和‘光明坛’有关?”
“不好说,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确定两者间的关联。”
“不管是与不是,这样的势力藏在暗处,都需要我们警惕对待!”
“请青木大师出面吧,多一些人,看能不能多找点一点线索。”
赵峰收到上级批示,带上青木大师,前往京郊别墅。
“上次孙健的别墅,也是在郊外。”车上,赵峰眉头紧蹙。
作为龙组的特邀顾问,孙健的事青木大师有所耳闻。
他沉思了一会,问:“孙健别墅里,有发现类似石像吗?”
“没有,”赵峰摇头,“只有那枚玉观音,而且,那枚玉观音的影响没有石像大。”
比起石像的群攻技能,玉观音好似只是一个单纯的防护用具。
从谢钦辞那知道玉观音是为了供养某种东西后,龙组展开追踪,暗中处理掉一批,好在处理及时,没造成太大影响。
赵峰他们赶到的时候,谢钦辞已经带着人转移到更舒适的大厅了。
看到缩在沙发下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男人,赵峰诡异沉默了一瞬。
“谢大师,这人是犯了什么事吗?”经历了那么多次,赵峰很清楚,没犯事儿的人,不会这么凄惨缩在地上。
“他用石像的力量杀人。”谢钦辞抛了抛手中的石像。
明明该是诡谲难以对付的东西,在谢钦辞手上,却像真正的死物一般,一点小动作也不敢做。
“你们是警察吗?”
赵峰等人身上穿的制服和警服不太一样,晁涵煦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挣扎着往那边爬:“我自首,我杀了人,求求你们快把我带走!”
赵峰:“???”
他看了眼手脚不自然扭曲的男人,疑惑的目光投向谢钦辞:“谢大师,这是……”
难道是被谢大师揍的吗?
想到谢钦辞暴揍厉鬼的画面,赵峰轻嘶一声,惹到谢大师,被打成这样,不冤。
毕竟其他恶鬼都是被直接揍没了的。
不仅要挨揍,还要当黑坨坨口粮。
黑坨坨应该不吃人吧……?
短短几秒里,赵峰脑子里飘过一堆天马行空的念头。
“是受害人打的,他把人杀了,被揍两下,应该可以吧?”
这是被揍两下吗?
看着晁涵煦凄惨的样子,赵峰狂汗。
“是我打的。”小柯不愿意谢钦辞因为自己被人误会,主动站出来承认。
赵峰这才发现,屋里有个半透明的阴魂。
谢钦辞指指他:“受害人。”
“人是我打的,他经常打我,我才想打回去,不关谢大师的事。”小柯有些害怕,还是坚持挡在谢钦辞前面。
小柯做人的时候遵纪守法,从没和警察面对面过。赵峰虽然不是警察,身上从生死之间历练出的杀伐之气却非常重,这种煞气对小柯这种小鬼来说,是一种很有力的震慑。
“小朋友,不要紧张,”青木大师走上前,“你能和我们讲讲经过吗?”
青木大师慈眉善目的,只看面相,很有亲和力,小柯看了看他,再看看赵峰,犹豫着往青木大师身边飘了飘。
这次它说的比较简单,只说了自己是怎么被杀害的和死亡后被怎样虐打的。
恰是这些,让血气方刚的龙组年轻成员听得恨不得用眼神在晁涵煦身上扎出几个洞来。
抛开职务,他们只想说,打得好,看这还有力气行动,应当再下手重一点。
“你放心,他杀了人,还虐待……呃,反正他犯了法,法律会制裁他的。”一名有些冲动的龙组成员忍不住安慰。
“嗯,”小柯用力点头,“我相信他会受到应有惩罚。”
“石像是我手里这个,他身上还有一个,已经毁了。”谢钦辞将手里的石像抛给赵峰。
赵峰接过,打了个手势,两名守在一边的龙组成员上前,在晁涵煦身上搜出一座稍小一些的神像。
“神像是从哪里来的?”
晁涵煦软泥一般瘫在地上,呜呜咽咽,那两个搜身的龙组成员半点没留手,东西收出来,他身上的伤又重了一层。
“是买的,在一个小众网站上买的!”
面的一众凶神恶煞的龙组成员,晁涵煦根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赵峰根据他的交代,用他的手机打开网址,灰色的圈圈转了几转,显示网络连接失败。
生怕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忽悠人,晁涵煦急道:“真的是这个网站,我昨天都能进去。”
“可能是被发现了。”谢钦辞托着下巴,猜测。
毕竟,他弄出的动静实在是大,宿在石像里的东西至今不敢冒头。
“对了,石像里有东西,你们小心点。”谢钦辞提醒。
“里面有什么?”青木大师来到赵峰身边,仔细打量。
“可能是什么阴物,和石像融为一体了,可以说,石像就是它。”
青木大师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谢钦辞:“这个东西,如果你们没有万全把握克制它,我建议你们直接毁掉。”
赵峰不解:“为何?”
“因为它能影响人的思维,你打算将它带回龙组吧,万一它在里面影响了谁,后果不堪设想。”谢钦辞低头看手机。
傅明霁发来消息,说已经到了。
谢钦辞起身:“有人来接我了,我先出去一下。”
赵峰还在想谢钦辞的话,丝毫没察觉到,一条极细的灰线从石像身上伸出,深深扎进他手心。
“赵队,您去哪?”
赵峰充耳不闻,拿着石像往外走。
几名龙组成语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以为赵峰是有事找谢大师,他们没太在意。
青木大师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忽然想到什么,大呵:“不好,他被石像影响了!”
什么?!
龙组成员来不及问什么,青木大师已经追了出去,副队长当机立断,留下几人,带着其他人追出去。
若赵队被影响……
几人想到从小柯嘴里听到的关于石像的能力,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大师说的不错,这东西留着绝对是一个祸害!
副队长凝了凝神,心想,等会还是得请谢大师把石像毁了。
傅明霁停好车下来,缩小了身体的黑坨坨跟在傅明霁腿边,看到谢钦辞,撒欢似的跑过来。
谢钦辞已经习惯它狗里狗气了,教,教不会,改,改不了,只能由它去。
反正,养一只狗和两只狗没什么差别。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谢钦辞侧后方飞出,速度非常快,谢钦辞扭头,那东西已经冲到了他前面。
经常和威森尔玩飞盘游戏的黑坨坨下意识跃起,把半空中冲过来的东西含在口中。
“汪?”
有食物的味道。
黑坨坨含着从天而降的食物飘到谢钦辞身边,蹭了蹭他的腿。
“谢大师,不好了,石像影响了赵峰队长,恐怕……”匆匆追来的青木大师突然卡了壳。
看到被黑坨坨含在口中的石像,追出来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