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和严融之随老伯走到山脚, 老伯指了指前边不远的一间村舍:“就要到了。”
村舍前三个小孩蹲在地上玩石子,瞧见老头儿回来,纷纷仰头喊:“爷爷, 阿娘,爷爷回来啦。”
出来一名穿着浅灰色布衣的妇人, 她接过老头儿担子两边的竹筐,都是从山里采摘的药草, 打算带到镇子的市集卖些钱。
站在门外的林殊文和三个小孩齐齐睁大双眼对视,他下意识摸了摸脸, 其中一个小孩喊道:“哥哥比神仙还好看。”
老头儿叫妇人拿壶茶水出来招待人家, 转头看着林殊文:“山野粗茶,公子和这位爷莫要嫌弃。”
林殊文连忙喝了一口:“多谢爷爷。”
他和严融之坐在门前放的条凳上,等了会儿,问:“爷爷,能跟我们说说林大成和他的妻子么?”
林殊文生得面善,从言行举止上看很容易看出是个好孩子。
老头儿观他教养极好, 就没问他跟林大成什么关系,只觉得眼熟。
旁边整理药草的妇人抬头看了林殊文好几次,脸色恍惚, 似有不确定, 但又挪不开视线。
她道:“公子生得跟林娘子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一双眼睛。”
老头儿一拍额头, 如梦方醒。
“对啊, 瞧公子跟林娘子的模样,的确有些相像。”
林娘子温柔和善, 方才他初见年轻的小公子时, 听他温言轻语的说话, 顿觉似曾相识。
老头儿跟妇人相互对视,妇人一忖,轻声道:“当年我怀有身孕,生老大时险些难产。”
“后来林娘子上门帮了我,若非有她好心相助,老大和我,恐怕只能活下一个。”
“我对林娘子心存感激,一心想报答她。当时他们夫妇生活不易,后来老陈就给他们介绍了活儿,去一些老爷家里做木工。”
“过不久,林娘子怀了身孕,我记得当时林大成刚进县城那位地主家里做长工。”
老头儿连连点头:“对,我记得也是这样,我们还羡慕大成能留在地主家做活儿,钱挣得比一般人多些,有了钱,能给林娘子多买几只鸡补补身子,还买了布给小娃娃做衣裳和鞋子。”
妇人叹道:“老陈很是羡慕林大成能在地主家做长工,私下跟我念了几次。本来咱们以为林大成会一直做下去,岂料林娘子生了孩子后,他就不在地主家干活了。”
“后来咱们问他,他只字不提,就跟着老陈在镇子附近做工,有时会去城里做几日短工。记得当时老陈和大成去了几次地主家当短工,我做了饭菜给他们送去,结果……”
妇人看着林殊文欲言又止。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殊文追问。
“结果发现大成很喜欢悄悄跑进院子里盯着地主家的小公子瞧,那小公子模样乖巧白净,像个玉团子,我就没见过哪家小孩子比得过地主爷的小公子好看,一眼瞧见,就打心里喜欢这漂亮白净的小人儿。”
妇人盯着眼前白净秀气的少年,愈发觉得他的眉眼像极了林娘子。
林娘子是城里人,少有的秀美,更是生得极白,日晒雨淋的都晒不黑。
“公子跟林娘子是……什么关系?”
林殊文没有隐瞒:“她是我娘。”
妇人与老头儿对视,隐隐猜出其中曲折。
林殊文道:“这次过来,我想见见爹娘,把他们的坟牵回去。”
老头儿道:“那林家地主找人把大成夫妻两的坟地看得死死的呢。”
严融之握紧林殊文的手:“交给我解决。”
林殊文话问得差不多了,妇人将他们知道的悉数告知,稍微动脑子想一想,不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起来。
他目光真挚地望着妇人一家:“多谢。”
马车停在村舍外不远的范围,来时带了不少东西。
林殊文出了门跑向马车,很快拎出一盒茶叶,还有几包糖食点心。
他走回村舍:“老伯,这些东西你们收下吧。”
茶叶是好茶,普通人就算不会品,拿去转手卖亦能卖出好价钱。
糖本就不便宜,小孩子长这么大没吃过糖食点心,见状,几双大眼睛亮着光,既想要又羞怯。
毕竟阿娘教导他们不能贪图便宜。
妇人推拒:“公子,这太贵重了。方才那些话本就应该告诉你,况且林娘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就当我报答她的,怎么能收下这些贵重礼物?”
严融之正欲开口,林殊文牵着他的袖摆摇了摇头。
他道:“那我们先离开了,大家不用送。”
林殊文拉起严融之的手走出大门,随后蹲下,把拎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石块。
他扣响门扉,很快笑了笑,带着严融之往马车的方向走。
少年的一举一动全被严融之看在眼底,满心柔软。
车内,林殊文摸摸自己的脸,傻笑。
“怎么一直看我?”
他都被看得点不自在了。
严融之道:“我娶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夫郎。”
林殊文垂眸,脑袋埋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不让对方看自己烫红的脸。
将心比心,换作是他同样不好意思收人礼物,只能放门口了。
发后编的小啾落在男人掌心,被揉了揉,他抿唇又笑了会儿。
“严融之,我想去一趟林家。”
林广良不认他这个儿子了,林殊文如今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
他轻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严融之思忖,道:“他们差人看管坟地,不许旁人接近,或许事情没那么容易说开。”
“没关系……”林殊文道:“来都来了,总要见他们一面。”
“哪怕我不是他们儿子,可过去总归有份养育的恩情在,若我好好说话,相信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林殊文坚持自己先处理此事,严融之还在考虑,他声音一软,环住对方脖领。
“你就让我试试吧,若无法解决,或者被谁欺负,再找你帮我出头,好么?”
严融之很是受用,低声道:“好。”
又开口:“你是我的夫郎,不必受谁的委屈。”
况且被林殊文当做后盾的感觉十分畅快,姑且放手,让人试一试。
傍晚回到丰阳县,两人在城内最大的客栈定了房间。
街市不设宵禁,林殊文又去街上逛铺子,买了一盒燕窝人参还有几壶好酒。
想了想,又到布庄挑几匹好布,用的都是他攒的银子,买完后全部攒下的钱也空了。
翌日早,林殊文带礼登门。
负责看管林家大门的小厮看见他,眼都瞪大了。
“公、公子……”
一袭素简青色布衣的林殊文抿唇,眸子弯弯的。
“我找……林老爷,劳烦你帮我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