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被严融之抱回宅子, 秦元已经在等着了。
他虽然嘴上说没受伤,但严融之并不放心,甫一进房, 秦元就围上来,把林殊文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
所幸除了左胳膊让王勇用力捏出淤青之外, 身上就别无外伤了。
秦元开几副去除淤青的药,叮嘱道:“让公子多休息, 喝两碗宁气安神的汤。”
被人劫持后,内心承受的伤害和阴影和外伤比起来更要严重, 林殊文表面看不出什么, 问他哪里不舒服也都听话地答复,若换作寻常人,恐怕就这么过去了不当回事。
秦元多留了几份心,私下交待后,严融之一一记在心上。
哪怕没有秦元这番叮嘱,严融之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也不会放林殊文独自待着, 至少要让少年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以内。
外人都从屋内离开,很快,送了热水和饭食进来。
严融之俯身注视少年的脸庞, 道:“殊文, 你的胳膊涂了药不便沾水, 我替你把身子洗一洗。”
林殊文点头:“好。”
尽管两人已有最亲密的关系, 可当林殊文宛若一只洁白的羔羊那般被男人抱在怀里清洗, 脸和耳朵不免发烫。
他将视线转向别处,过了会儿才落回男人侧脸。
只这么悄悄看一眼的功夫, 那股赧然顷刻消失。
林殊文伸出手指触摸对方全程没有松开的眉心, 轻声开口:“严融之, 你别这样。”
他道:“你瞧,我真的没事。”
直到男人替他洗完澡,穿好衣物,还把粥食端到床边喂他吃,神情所露出的凝重仍然不减几分。
林殊文饭吃了过半,把宁神汤喝完,下一刻自觉温顺地钻进男人怀里。
他抓起严融之的一只手掌,贴在脸颊,唇抿起浅浅弯弯的弧度:“你看,我都好好的。”
严融之拥住他,又拉起被褥将他裹得很紧,低哑道:“险些让你在我身边出了意外。”
林殊文“唔”一声:“严融之,不要自责哦。”
此刻他窝在对方温热的怀中,觉察放在脸颊抚摸的手掌仍有些颤抖,便眯了眯眸子,不停用脸蹭这只手。
“严融之,我不怕被绑,而是怕自己受伤,怕你因为我受伤变得自责内疚。”
“若在从前遇到危险,恐怕我都不会当回事,反正没有亲人,没人在意我,在这世上是死是活有何不同,死就死了吧。”
严融之难得拔高声音:“不许这样想。”
林殊文笑呵呵的,整个身子都赖在男人怀里。
“如今不这么想了,我想活下去。”
“所以被王勇绑走的时候,我心想一定不要激怒对方,他谋财就给他值钱的东西,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严融之喉结滚了滚:“宝宝很聪明。”
林殊文看着男人皱痕不减的眼眉,凑近了与之额头相抵。
“我喜欢眼下的日子,所以要好好的活着,要留在你身边好长好长时间。”
“严融之,你不要自责,不然我心里也跟着你一块难过。”
当晚两人拥着躺到半夜都没合眼,灯火通明,林殊文和严融之就这么与彼此相望,若困迷糊了,就说说话。
翌日,天蒙蒙亮时林殊文才彻底支撑不住睡下,严融之吻了吻歪在肩膀的小脸,听到屋外隐隐传来管事的声音,他才用被褥将人仔细拢得严实。
严融之合衣而起,对管事道:“去书房说。”
书房内,管事把处置王勇的后续详细交待,一顿,又道:“主子,这王勇家里有妻有儿,其妻子村里人唤做十三妹。”
“今日天还没亮,十三妹就带着孩子跪在门外不起,一直再替王勇求情,希望主子能网开一面。该如何应对?赶走还是……”
做了恶事欺负林殊文的人是王勇,严融之还犯不着对妇孺孩子冷漠,可招惹到严家,就意味着不能抽身。
他一忖,给了交待:“拿几匹棉布、再拎几块肉和几袋粮食把门外的两人送回家里,至于王勇,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定。”
管事“哎”一声,立刻按吩咐照办。
严融之又道:“等等。”
管事问:“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严融之:“拿二十两银子给她。”
王勇被关到什么日子,严融之不会过问。但官府看在他的面子上办事,时间恐怕只长不短,家里剩下女人和孩子,日子并不好过,何况春后要缴纳税钱,带着孩子的十三妹严寒的冬季很难攒钱。
管事点点头,着手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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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融之留在书房处理一些账簿,看完过年的安排,颇有几分心不在焉。
他洗了澡更换衣物,匆忙折返回寝屋。
直到看见沉静睡在床榻里的少年,不稳的心神逐渐定下。
严融之走到床边握住少年露在被褥外的手,沉思几刻,合抿的嘴角忽然一松,仿佛认命般,无声笑了笑。
林殊文懵懵懂懂睁眼,入目的正是男人失笑的神色。
“严、严融之……”
他连人带被的叫男人揽入怀里,头脑还懵着,胳膊倒是乖乖地绕着对方脖子抱。
他问:“怎么了?”
严融之道:“放心不下,回房看看。”
林殊文含糊一笑,忍不住开口:“严融之,你都好大个人了,胆子比我还小。”
“……”
被笑话胆小的男人哑然,却不得不承认这话没错。
林殊文秀气柔弱,一副需要人呵护的模样,可发生意外后,比他想象中的要勇敢镇定,不但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自身,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严融之心口炽热酸软,低声道:“宝宝,是我离不开你,更没有你想的那样稳重镇定。”
少年红着脸支支吾吾,垂下脑袋,好一会儿又去蹭人。
半晌,他开口:“别说啦,我的耳朵好热。”
何况,他本来就胆子小,见识也少。
只是过去将近一年的相处,严融之教会他要爱惜自己,对方许给他另一份珍贵的感情,他们还建立了两人的家。
诸多变化,让林殊文萌生胆气,变得临危不惧。
他抿唇浅笑:“严融之,相公?”
男人低声应他。
林殊文道:“我也不会离开你。”
炮竹响起的第一声,迎来了两人度过的第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