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闻铭永远忘不了自己在国外出道后的那几年。

他被经纪公司坑了, 用身上仅有的钱交了培训费缺什么都没得到,公司也不会给他安排舞台。一个外国人,无亲无友也没钱, 他只能边打工养活自己,边继续追梦。

就像粉丝们说的那样,他租了间地下室, 吃饭睡觉练舞全在那个阴暗狭小又潮湿的地方,白天不开灯时, 只能从窄窄的窗户里投下来几缕阳光。

那窗户很高,高到几乎到了地下室的天花板。

但那窗户其实很低, 低到就在路人的脚边。开窗户时,皮鞋扬起的灰尘就会抖下来。

闻铭白天打工, 晚上兼职, 还要抽出很多时间练舞。听所当舞蹈博主能赚钱,他就把自己的练舞视频拍下来发到网上,但收效甚微, 没有几个人愿意看,大家都喜欢窗明几净的练舞室。

他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但好像除了坚持一无所有。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在他的视频下回复了他。

【跳得很棒,要坚持下去,加油】

很简单的话,像是随口留下的鼓励, 可那是闻铭收获的第一条正向反馈。

在这之前,有人说这种破地方是练舞室, 有人说跳的什么啊看都看不清, 没有受过专门训练还好意思出来拍视频。

闻铭把那些言论一条条删掉, 心里的气也一点点丧失。

如果不是那条评论……

如果不是那条评论,他不会一路走下来。

他看了那人的主页,对方会随手发一点自己写的歌词,唱的曲子,还有练乐器的视频。

后来,对方隔三差五都会在他的视频下留言,有时候是鼓励的话,有时候是分享下自己的日常。他从不私信闻铭,闻铭也不给他回复,只是每条都点赞,把自己的下一条视频当回复。

之后整整快两年的时间,五百多个日夜,闻铭就靠那个人的留言支撑起走下去的希望。

他每天都发,每天都期待那个人的留言,但对方却不是每天都会出现,他好像很忙。

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这种只能被迫等待的感觉,让闻铭逐渐失衡,他告诉自己对方一定是没时间,并非故意不回复。但想去见这个人,想让他正视自己的欲望却逐渐滋长。

但那人把账号注销了。

当他寻着线索找过去时,却发现他无数次在心中想象出的形象,原来是那么卑劣的一个人。

原来他给自己找的全是借口,不是没有时间,不是看不到,而是沈舟然就是个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看别人为此失望愤怒,引以为乐的人。

这让他的满腔期待尽数化为愤怒,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人玩弄在鼓掌间。

听着沈舟然当时对他提出的同居要求,闻铭想,他能耍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报复?他要让沈舟然也被折磨。

诚然,他做到了。

沈舟然因为他,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次。

但,这是他的本意吗?

闻铭会因为沈舟然生气愤怒自己的冷漠而升起扭曲快感,想着,看,你也变成了只能被迫接受的人。

他坚持了那么久的报复,此时却像一块薄而透得玻璃,“哗”一下碎掉了。

玻璃渣散了满地,尖锐的碎片闪着刺痛人眼的利芒。

跟高脚玻璃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利芒一模一样。

“这一杯是敬大家的……”

“恭喜导演,听说这次的收视……”

“来来来,给你倒上。喝不了?尝一点不会醉……”

不断有人敬酒、倒酒、觥筹交错。

“闻老师,我敬您一杯。”

闻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他跟沈舟然之间,又到底算什么?

“那个人,叫闻铭是吗?”季淮摇晃着杯里的酒液,说道。

“是的。”导演不明白他为什么明知故问,关注娱乐圈的都认识闻铭,更别提在里面赚钱投资的商人。

“酒量很好?”

“应该吧,没见他醉过。”

季淮微笑:“酒量那么好,不如坐过来跟大家喝几杯。”

导演迟疑:“这……”

季淮盯着他看。

导演说:“我去喊他。”

两边都得罪不起,但季淮是资本,更得罪不起。

导演跟闻铭说了,闻铭抬眼,目光跟季淮在空中遥遥相撞。

他认识这个人。

他在沈舟然的手机里看到过季淮的照片。

导演小声说:“你看你找个借口给退掉,我看季总好像兴致不高,可能会……”

他话还没说完,闻铭已经站起身来,往那一桌走去。

“季总,”闻铭端着酒杯,低头看他,声音不冷不热,“找我?”

季淮不喜欢仰望别人,头也不抬:“闻先生还是坐这一桌吧。”

“如果我说不呢。”闻铭手撑在桌面上,俯下身一字一顿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

“我开玩笑呢,”闻铭打断他,坐了下来,看着季淮,“季总这点幽默感都没有吗?”

这算什么幽默感?季淮扯扯嘴角,无声冷笑:“坐下就别走了,毕竟。”他压低声音,桃花眼中一片幽深,“再看到你跟然然靠那么近,我就要想想娱乐圈还能不能容下你这号人了。”

闻铭下颌紧绷:“季总应该也不是在娱乐圈一手遮天吧。”他的目光扫了眼季淮的腿,桀骜眉眼一扬,“恐怕还自身难保。”

季淮紧紧盯着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紧绷,周围人不像受及无辜,端着酒看似交谈地坐远了点。

“他们好像在吵架?”周西岑说,目光看向季淮和闻铭。

沈舟然“嗯”了声,慢慢剥着纸皮蛋糕的外皮。

“你说他们在吵什么?刚才那个长头发的是不是在看你?”

“可能吧。”他咬了口蛋糕。

蛋糕上面撒了核桃碎,还淋了焦糖,很符合他的口味。

周西岑扭头瞪他:“真是谢谢你抽空敷衍我。”

沈舟然咽下嘴里的蛋糕:“你怎么比我还关心他们。”

“他们?”周西岑瞬间捕捉到这个字,“你果然跟那个长头发的娘娘腔认识吧,我就说他怎么老是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你。”

长头发?娘娘腔?

季淮?

沈舟然咳了声,好险把核桃碎卡进嗓子里,他赶紧喝了口热茶冲下去:“你果然也跟杜启白认识吧。”

“杜启白?谁?”

沈舟然说:“我舍友,你们很像。”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等回去到家要耗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周西岑已经被成功转移视线嚷嚷着“那你应该让我们见见”,他已经伸手去抽纸巾擦手了。

“你干嘛?”周西岑问他。

“回家。”

“啊?这么早?”周西岑不想跟他这么快分别,“不多待会吗?他们晚上还有别的场,听说会一直玩到凌晨。”

沈舟然细细拭干净每根手指:“不了,我们家有门禁。”

“几点?这才九点多。”

“九点,就是我们家的门禁。”沈舟然起身,“不早了,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听说他要走,导演起身送他。

沈舟然看他喝得走路都晃,淡声婉拒了:“不用了,自己就好。”

“那、那不行。”导演手在空中一挥,说什么“我得送送你啊沈先生”,“让你参加节目真是我最明确的决定”,“第二季还找你啊”,之类的话秃噜噜说了一堆,抬眼一看,人早就走了。

入秋的晚上风一吹有些凉。

沈舟然站在酒店门口,两风一吹,嗓子一受激,便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退回酒店大堂,心想应该把大哥给他的围巾戴上,再穿个风衣。

刚刚才给司机发消息说来接,估计还要等一会,要不要直接打个车回家呢?沈舟然拿着手机,犹豫不决。

听说他走了赶紧追出来的詹悦辰一出电梯,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舟然。

他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正看着手机页面发呆。

“沈老师。”詹悦辰喊他,声音穿过大堂,带起回音。

沈舟然回身望去。

“沈老师。”詹悦辰走进,又喊了他一声。

沈舟然“嗯”了声,收起手机问他:“不留在上面玩吗?”

“听说你要走,想下来找你,”詹悦辰深邃的眼眸看着他,目光有些过分灼热了,“沈舟然,”他喊,顿了顿,似乎不习惯这个称呼,“我想和你说句话,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我怕我不说,这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沈舟然对他要说什么,心底有了预感。

果然。

“沈舟然,我喜欢你。”

好不容易摆脱季淮追出来的闻铭听了,脚步顿在那里,深深看着大厅里的两人。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

沈舟然心底叹气,詹悦辰还是说了出来。他不想让他伤心,说:“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值得别人喜欢。”

詹悦辰期待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他想说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但也知道沈舟然是在婉拒,给他留面子。

于是他故作轻松的笑了:“能得到沈老师的喜欢,真难得。这是我的荣幸。”

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眼底还是流露出伤心。

沈舟然装作看不见,努力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是吗?我以为挺简单的,网上之前不都说我见一个爱一个么。”

詹悦辰配合地笑了:“开播之前的言论吗?我其实看到了,经纪人私下里跟我说过,还让我不要选沈老师,说你有不少前科。但事实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谣言真的很离谱。”

谁成想,沈舟然摇了摇头:“那不是谣言。”

詹悦辰彻底愣住了:“啊?”

他微微偏头,黑发顺着动作垂下,遮挡了神情,冷白如玉的脸上显得难堪又脆弱,长睫轻颤:“你就当我那段时间不正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荒唐又愚蠢,简直可笑极了。”

“我、沈老师……”詹悦辰下意识降低音量喊他。

他好像不小心戳到了沈老师伤心的地方。

闻铭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这是什么意思?沈舟然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吗?

所以,现在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没事,”沈舟然又摇了摇头,“谁都有段黑历史,对吧?就像青春期一样。”

詹悦辰说:“对,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沈舟然点点头:“我的司机来了,先走了。”

“沈老师,我们还能再见吗?”詹悦辰问他,心底的不舍几乎将他淹没,近乎贪婪地打量沈舟然的清冷眉眼,似乎要深深刻进心底。

沈舟然很轻地笑了:“会的,我们有缘分。詹悦辰,祝你前程似锦。”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詹悦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底升起浓浓的斗志。

现在的自己还不成熟,所拥有的太少了。他早晚要站在沈舟然能轻易看到的地方,对他再说明自己的喜欢。

闻铭看他转身,默默退到柱子后面挡住身形,眼中有光明明灭灭。沈舟然刚刚垂首低语,背影黯然的模样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

如果,沈舟然真的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是有苦衷的。

闻铭因为这一句话,心底升起了难以忽视的雀跃,简直不正常。

可他想,沈舟然不是故意那样对自己的。

他是迫不得已。

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理由。

等闻铭反应过来,他的脚已经迈出,整个人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想去追那个离开的人影。

却被詹悦辰喊住:“闻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酒店门外。

沈舟然打开车门坐上去。

司机王叔笑着问他:“小少爷今晚玩得开心吗?”

“还好。”沈舟然想到容咏义他们,浅浅笑了。

跟自己的朋友们,聊聊天,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至于那点小插曲,无伤大雅。

王叔边开车边说:“对了,大少爷之前嘱咐我,说今晚上把你送回别墅睡。要是想回来明天再回。”

“嗯?”沈舟然侧目看他,“为什么?”

“大少爷今晚有应酬,说可能会喝不少酒,会打扰到你休息。”

沈舟然眉心慢慢蹙紧:“喝不少,是多少?”

王叔说:“这我不知道。不过大少爷都说比较棘手,那应该少不了。听说是国外项目太烧钱,得找投资商合作补上资金链,这次我们是求人家,可能酒桌上……哎,不说这个,我送小少爷回别墅。”

“不回别墅,”沈舟然一点点抿起嘴角,心底焦急,“王叔,开快点。”

王叔可不敢快,但沈舟然一个劲地催,只好提速。

沈舟然一路强压着不适回了家,打开门,发现里面黑暗一片,没有人。

也是,之前哪一次应酬沈骆洲不是后半夜才回来。

沈舟然打开灯,关上门后站在玄关处缓了缓。把胃里的恶心感压下去,觉得好受些才从口袋摸出手机,给沈骆洲发消息。

【小乖:哥,你还在外面吗?】

【小乖:我在家里,看你人不在,王叔说你出去应酬了。】

【小乖:少喝点酒,我在家等你。】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沈骆洲没有回复。

沈舟然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对面就是落地窗的景色,往日他最喜欢盘腿坐在那里看风景发呆。沈骆洲怕他着凉,特意定制了羊毛地毯,沿着落地窗铺了一层,坐上去又暖又软。

但他现在没有看风景的心思,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

往日在沈家那个大别墅里,各人有各人的生活。爸爸喜欢钓鱼打太极拳,妈妈爱看书养花烘焙逛街,大哥除了工作外会去跑步骑马,打大富翁,做船模买船模。

他们亲密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给自己留了独处的空间。

但无论什么时候,家里总有人,沈舟然总能说上话。

但现在,这栋房子里只有他跟大哥两个人。

两个人除了上班上学,每分每秒都待在一起,做什么都会下意识带上另一个人。

所以当突然少了一个人时,沈舟然会无所适从。

他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从万家灯火,到灯光次第熄灭,喧闹了一整天的城市彻底静下来,过夜生活的人们也疲倦睡去。

只有这里的灯光亮着。

后半夜三点,终于响起了指纹解锁声。

门“咔哒”一声开了。

沈骆洲进门后第一反应是开灯,却发现沙发旁的落地灯正亮着柔柔的灯,温柔的橘黄色光晕笼罩着一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少年。

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一点,走过去看。

沈舟然正侧身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头枕着靠枕沉沉睡去,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其余抱枕被他睡梦中踢到了地上。他呼吸平稳悠长,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沈骆洲沉默地将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拍了拍放到另一张空置的沙发上,轻声唤他:“小乖?小乖?醒醒,别在这里睡。”

睡梦中,沈舟然隐约闻到了熟悉的木质香,只是后调没有佛手柑微苦微凉的气息,而被酒味掩盖。他不舒服地蹙起眉,听到有人喊他,无意识呢喃几声,睁开惺忪睡眼,茫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大哥。”他慢慢坐起身,薄毯顺势滑下,清冷的嗓音带着尚未睡醒的沙哑慵懒。“你回来了。”他说。

沈骆洲说:“不是让司机送你回别墅吗?怎么不回去?”

“不想回,想在这里等你,”沈舟然慢慢摇头,眼神逐渐清醒,仰头看着他,“司机说你今晚会喝很多很多的酒,你有喝很多吗?胃里难受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满心满眼全是心疼,担忧地等一个回答。一顺不顺看着沈骆洲。

沈骆洲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他抬手想摸摸弟弟的脑袋,但喝了酒动作有些不受控制,手落在了他的耳朵上。于是沈骆洲顺势捏捏他的耳尖:“没有喝很多,但确实有些不舒服,休息会就好了。小乖快去睡觉吧。”

他被酒精熏染的嗓子格外低沉磁性,尾音上扬,在夜晚中有别样的温柔。

耳朵是沈舟然的敏感点,沈骆洲之前从不捏他耳朵。

沈骆洲喝了酒后体温格外高,热烫的指贴上他微凉的耳垂,肌肤相触。那一瞬间,过电的感觉从两人相处的位置猛然炸开,电流窜过脊背,带起一阵酥麻颤栗,沈舟然颤了颤身子,耳尖通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还好夜色太深,还好沈骆洲不似平日敏锐,没有发现。

他竞有点不敢看沈骆洲的表情,垂下眼飞快说了句“我去给你泡杯浓茶”跑向厨房,差点被垂到地上的薄毯绊一跤。

“小心。”沈骆洲还来不及扶他,他已经踉踉跄跄汲上拖鞋跑远了。

沈骆洲不明所以,但身体的不适让他没法考虑那么多,在沙发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脸深深埋进掌心。

胃部在灼烧,想吐却吐不出来。灌了一晚上酒,却没吃几口饭。

今晚确实喝多了。沈骆洲暗道。

家里没有解酒药,沈舟然烧好水泡了杯酽茶端过去,看到他哥坐在沙发上,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往日沈骆洲喝醉后受尽折腾的模样不期然在脑中划过,他放下茶杯,轻轻喊他:“哥?你怎么样?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

沈骆洲头很痛,他揉了揉太阳穴,伸出食指抵住沈舟然的唇:“嘘。我没事,你坐下。”

柔软唇肉因用力微微下陷,那股很淡的木质香更浓了,几乎就萦绕在鼻端。

沈骆洲从未对他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亲密到……亲密到……

沈舟然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形容词,顺着沈骆洲的话坐在他旁边,细碎的额发垂下,遮住他眉间的无措,轻轻唤了声:“哥……”

语调软软的,声线却并不平稳。宛如一只怯生生的蜗牛试探出触角,在触碰到未知生物时有种天然的恐惧,却因依赖而没有瑟缩回去。

沈骆洲听出了他的害怕,以为是很少见自己喝醉的模样,难以接受。好吧,一个醉汉确实不讨人喜欢,他心底哂笑,抬眼端起那杯茶喝了几口,苦涩的茶香刺激味蕾,让他清醒很多,劝道:“去睡吧,别熬夜了。当心明天心脏不舒服。”

沈舟然一缺觉或者疲劳过度,就容易心悸。一开始家人以为是心脏有问题,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知道没事后也不放心,从不让沈舟然熬夜。

沈骆洲说完那句话,将茶一饮未尽,而后阖上眼,靠在沙发上掐着鼻梁,试图缓解不适。

而后,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太阳穴,带了点力度慢慢揉着。

沈骆洲抓住他的手,睁眼看他,无声询问。

沈舟然抿唇,躲开他的目光轻声说:“我有学过按摩手法,我给你按一下,会好受一点。”

沈骆洲看他是铁了心不睡觉了,唇间溢出很低的叹息,松了手。

看他是默认了,沈舟然进而说:“那你躺下,我好用力。”

沈骆洲在他的指挥下调整了姿势,头枕在沈舟然的大腿上,轻阖双目,蹙眉休息。

沈舟然的按摩手法略显生疏,但找的穴位是对的,力道适中,后来他渐渐找到了窍门,越发娴熟。

沈骆洲喝醉了没有平时敏锐,不然他一定会问一句,什么时候学的按摩。但他现在很疲倦,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后,在安静温馨的夜晚逐渐有了睡意。

听着他越发绵长的呼吸声,沈舟然知道他是睡着了。手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揉开沈骆洲微蹙的眉峰,低语:“大哥不要皱眉了。要是觉得累,以后有什么事也跟我说,好不好?”

他可能没有能力给出解决方案,但两个人承担一份苦恼,沈骆洲身上的苦恼就少了一半。

沈舟然收回手,却没有继续按摩,而是不知为何,轻轻按住唇瓣。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过于炙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