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他转身已经走了两步, 但心头还是猛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重新回过头,看向了坐在大石头上的“小公主。”

一群小孩儿吼吼哈嘿的“打着”,他们正打着, 一扭头,发现被偷家了。

“住手!”

小孩儿们对着走到了大石头前的阿无, 出声制止道:“你不能抢我们的公主!”

阿无:“……”

阿无黑着脸, 把小崽崽头上的布给掀开了。

他看着花布底下,小脸无辜的崽崽, 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玩游戏呀。”

小崽崽老实交代道:“我们在玩过家家。”

阿无看了下他的裙子,疑惑道:“玩过家家还要穿裙子?”

小崽崽哼哼着没吭声。

有阿无的半途截胡, 恶龙和勇士都没有保住公主。

他们争夺的小公主,被阿无给抱走了。

“九九,我们明天再玩!”

被阿无打劫走的小公主崽崽, 趴在阿无的肩膀上, 对着身后还在瞪眼的小伙伴,挥了挥小手。

“阿无,我们去看爹爹。”

小崽崽这会儿看见阿无, 黏黏糊糊的:“爹爹去检查身体了, 他说等检查完了让我再去看他。”

阿无“嗯”了一声, 带着他去看爹。

身后的一群小孩看着他们两个离开, 气的不行。

小崽崽的目光已经从身后小孩身上收回来了, 他搂着阿无的脖子, 问道:“阿无, 你去宫里看见大哥和三哥了吗?大哥和三哥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

阿无早知道他会问,所以回他道:“有人陪着他们, 他们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大一小说着话,说着说着, 阿无也知道了小崽崽穿裙子的真正原因。

“涂药了吗?”

“涂辣。”

“等会儿问老大再要点药,好好涂药,很快就好了。”

“嗯!”

有阿无带着崽,没多大会儿,他们就到了凌帝看病的地方。

凌帝的检查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他做完检查,正在病床上躺着。

他手背上还有个针孔,刚才他被抽了血。

“你们的治疗方法,要是放在关山居外,肯定会被人抗议的。”

凌帝靠着床上的枕头,跟同在病房里的大夫说着话:“你不跟我去启朝,也是担心这个么?”

大夫:“……”

大夫淡淡道:“不是,我只是没有给人当奴才的习惯。”

凌帝噎住。

他看看正准备着继续给自己扎针的大夫,犹豫了下,说道:“你要是真愿意去启朝,我可以给你特权。”

大夫:“?”

大夫:“你一个在外面做皇帝的,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

大夫睨着凌帝,就像是在睨着一个智障:“我不做奴才这件事,在关山居里不需要任何特权,这是我的正常权益。”

“到你那儿了,还需要你给开特权,我是疯了不成?”

“行了,别找骂了,要不是看在小七的面子上,我早给你换最粗的针了。”

女大夫懒得跟他再废话,不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想继续骂人。

“你这回去一遭,身体情况又恶劣了不少。”

大夫说道:“接下来,做好心理准备吧。”

大夫说的心理准备,凌帝心里门儿清。他接下来又要痛苦治疗好一段时间了。

他们在病房里说着话,穿裙子的小崽崽,在来的路上,撞见了大考官。

在看见大考官的瞬间,小崽崽想都不想就把脸藏了起来。

“不要让老大看。”

小崽崽把脸埋在阿无的脖颈里,他小小声地说道:“老大会笑话崽崽的。”

阿无抱着他,看着已经走过来的大考官,觉得不是很好躲。

“你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大考官看看站着不动的阿无,还有他正抱着的穿裙子的小孩儿,眼睛眯了眯:“你抱的是谁?”

阿无感受着怀里瞬间僵硬的小身子,他嘴唇动了动,回道:“没谁。”

大考官:“?”

大考官眉头挑了挑:“你可不会随便抱人。”

他说着,就要走上前来探究。

小崽崽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一个紧张,搂着阿无的脖子骤然收紧,把阿无给勒得差点喘不过来气。

阿无换了换身形,不让大考官看。

可他越是这么躲避,大考官的好奇心就越重。

“除了小七,其他小孩你可是碰都不碰的。”

大考官随着他的脚步转圈子,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怀里的小孩儿:“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谁穿了小粉裙子?”

阿无换了好几个角度去躲。

可是恶趣味的大考官,非要看他们。

在这么兜了一会儿圈子后,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崽,红着张漂亮的小脸蛋,被抓包了。

“原来是小七啊。”

大考官挑眉道:“裙子穿的不错,等晚点我让人再送两条过来。”

“你送了我也不穿。”

小崽崽搂着阿无的脖子,都要被气哭了。

阿无看见自己要被气坏的崽,他也绷紧了脸蛋:“老大,没什么事我跟崽崽先走了,你回去做饭吧。”

阿无说完,抱着崽,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考官回想着刚才的粉裙子崽崽,有些遗憾于没能给他拍上照片。

“崽崽,不气了。”

阿无走出去好一段距离,还能感受到小崽崽气呼呼的,一点消气的意思都没有。

他安抚着崽崽,并面不改色的抨击着大考官。

哄了半路,在抵达凌帝的病房门口前,小崽崽总算是被哄好了。

他被哄好后,从阿无怀里挣脱了出来。

“爹爹。”

小崽崽的双脚一落地,就伸手推开了房门,进去看爹爹了。

凌瑞换了治疗时穿的衣服,躺在床上,有几根管子插在他的身上。

他对自己身上的管子已经习以为常了,见到小崽崽进来,他笑了下,问道:“跟同学玩完了?”

“嗯呀!玩完了,我们玩了过家家,他们让我做小公主。”

“我们小七做小公主,也很好看。”

凌帝看着穿裙子的崽,是真心觉得自家崽崽这脸蛋,不管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颜值都没得挑的。

凌帝对自己年轻时候的颜值是很有自信的,可现在看着自家崽,他发自真心的觉得,自家崽以后要是长大了,肯定比自己年轻时候还要更好看。

“崽崽不是小公主。”

小崽崽对自己的性别认知,还是很清晰的。他搬了板凳,就坐在凌帝的床前面。

凌帝笑笑:“小七不是小公主,等以后小七生了女儿,可以当公主。”

小七就算不当皇帝,他的女儿也是可以被封为公主的。

小崽崽听见爹爹的话,想都不想就摇摇头:“崽崽不生崽崽。”

凌帝笑出声来:“你当然生不出来崽崽了,以后你的皇子妃可以给你生崽崽。”

小崽崽还是抗拒的摇头:“不要崽崽,崽崽不好养。”

他这样的崽崽,爹爹跟娘亲养起来就很辛苦了。

万一以后他生出来更顽皮的崽崽,他不想哄的。

父子俩说这生不生崽的问题,在门口的阿无,安静听着,没有打扰他们。

不知道是来关山居太晚了些,还是这次凌帝回去,被宫里的糟心事给气着了。

他在回到关山居后,身体陡然恶化了起来。

他住在治疗的地方,小崽崽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大考官在家里。

凌帝被抢救了三次,才勉强被抢回命来。

小崽崽担心他担心的不得了。

入夜。

看着最近很萎靡的崽崽,连清把大考官给打发出去,他跟小崽崽躺在床上,跟以前一样深夜聊起了天。

他在试图告诉小崽崽,离别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

可小崽崽听不进去这些道理,他是固执的道:“我就要爹爹。”

他才不管什么离别不离别呢,反正他就是不能接受爹爹死掉。

连清看着小崽崽说着说着就红了的眼圈,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法劝了。

“我会跟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尽可能的替你爹爹想治疗方案。”

“好。”

“你也不要总是哭了,你爹爹现在不是还没事吗?”

连清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看看古书里说的,你们这里的古书上,不是记载了祈福的法子么?你跳跳舞,比划比划,许愿让你爹爹能好一点儿。”

这种祭祀求福,书上记载的详细,且还传承了许久。

连清给学堂里开了破除迷信的课,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个。

他让小崽崽去搞这个,纯粹是想用点别的事儿吸引他的注意力。

小家伙现在总是看爹爹,他一看就急的哭,而一哭起来,连饭都吃不香。

总这么下去,小崽崽肉乎乎的包子脸,都要保不住了。

连清可不想痛失捏小包子脸的福利。

“崽崽会跳舞。”

小崽崽学过跳舞,他会跳好几套“乐”。

连清摸摸他脸上的小奶膘,肯定道:“嗯,会跳舞的话就不用再特意学了。”

有其余的事转移注意力,小崽崽的心思果然就没之前那么重了。

他第二天醒过来,吃了满满一大碗饭。

大考官看着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崽,抬眸瞥了连清一眼,他眼神里似乎在说:“你还挺会哄的。”

连清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也觉得自己很会哄。

吃过饭,小崽崽精神抖擞的跑走了。

阿无跟着他,看他去找了其他的小伙伴。

见崽崽在跟其他小伙伴玩儿,阿无也略放了心。

阿无前脚刚走,小崽崽后脚就跟小伙伴们说好了要给爹爹祈福的事情。

大家虽然都是上过科学课的,但小崽崽的话一出,没有一个人反对的。

“小七,我们再找一下书吧,看看书里是怎么写的。”

“嗯!”

小崽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伙伴,在这一刻,他是相信的——

他相信给爹爹祈福,能让爹爹健康。

一群小孩的行动力还是很高效的,他们搜罗了一堆的书,耐心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们还用石头垒了祭祀的高台。

用石头垒高台,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小崽崽不想让小伙伴们太累,所以他回回都是自己搬的最卖力。

等小伙伴们都走了,他还会折回来加班垒石头。

一连几天,小崽崽加完班垒完石头,他累得小脸灰扑扑的走了。

而阿无会继续加班。

阿无拦不住垒石头的崽,他只能去砸石头,把石头都砸好了,方便崽崽搬。

砸石头是比垒石头更重的活儿。

垒完石头的崽,回去看爹爹时,虽然换了衣服,精神头看着也挺好。

但他太累了,坐在爹爹床边,跟爹爹说着话,说着说着都能累到小脑袋一趴,直接睡过去。

凌帝看着累得不轻的崽,满心的困惑。

“最近上学这么累吗?”

凌帝的床大,他小心翼翼的把崽崽放到自己身旁,又给他掖好了被子。

以前睡觉爱乱蹬的小崽崽,如今累到能一口气睡到天亮。

凌帝在病床上躺多了,没什么困意。

他低头看着呼呼大睡的崽,看看崽崽的小脸蛋,再看看崽崽的小手。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顿住了。

他看到了小崽崽的手心,小崽崽原本软乎乎的手心,被石头磨破了。

不单是磨破了,他还磨出了泡。

凌帝看着这双小手,再看看小崽崽脸蛋上一些细微的刮蹭。

他眼底沉了沉。

又过了一日,凌帝没在床边捡到累睡着的崽,他在门口看到了累睡着的小白团子。

在宫里头见过的小白团子,又出现在了关山居。

凌帝的目光刚扫到白团子,下一秒,路过的大考官就将白团子给揣走了。

“醒醒。”

小白团子浑身软绵绵的,被拎起来抖一抖,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要是不仔细看,还会以为这小白团子已经嘎了。

大考官抖了好几下,都没把小白团子给抖醒。

他“啧”了一声,索性把小白团子给带回去了。

他把白团子一路带到家,然后丢给了在沙发上的连清。

“没救了,把他给炖了吧,多加生姜。”

连清接过被丢过来的小团子,他也跟大考官一样,下意识的先抖了抖。

“喂,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要不是小白团子还有呼吸在,连清也要以为这小白团子已经没了。

他站起身来,捧着小白团子,跟着大考官到了厨房。

大考官围着围兜,正在准备着做饭。

连清纳闷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正在洗米的大考官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刚才在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检查了。

这小团子脉搏正常,呼吸正常,睡成这个样子,像是单纯的累狠了。

两个大人都不知道小团子这是怎么回事,但连清直接开了口:“再炖个鸡汤吧,给他补一补。”

“你去杀鸡?”

“不,我晕血。”

连清只负责指挥,不负责实践。他点了个鸡汤后,就抱着小团子又躺回了自己的沙发。

大考官站在厨房里,按了按额角。

晚上,被端到饭桌上的饭菜,果然很丰盛。

小团子嗅到了香味,鼻尖动了动。

他张着嘴巴,要吃东西,但眼睛却没有睁开。

连清把他抱到餐桌上,他的小身子像一块细软的小饼,整个摊在了桌子上。

“这是得有多困。”

连清看小团子不睁眼,他没忍住,把肉块喂到了小团子嘴里。

就在他们吃饭时,阿无回来了。

两个大人总算找到人问了。

他们指了指椅子,示意阿无坐下来。

“说说吧,小七这是怎么了?”

虽然小团子现在能吃能睡,但这个状态显然不行。

阿无坐下来,自己给自己盛了碗饭。他先是扒了几口饭,略填了一下肚子,然后才开口回了话。

“崽崽在垒祭台。”

“他非要自己垒,他说他是小瑞兽,垒祭台能多添一点福气。”

要不是小团子凭一己之力,实在没办法段时间内垒一个高台出来,阿无毫不怀疑,他会拒绝所有人的帮忙。

“他太累了,所以才会随时随地睡过去。”

也是因为累很了,小崽崽才能控制不住的变回去。

连清一听是这个原因,他“嘶”了一声。

“我是想给他找点事做,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天天的担忧伤心。”

现在好了,这小家伙是不担忧伤心了,他现在累的更可怜了。

“我再跟他说说吧,让他歇一歇。”

“不用说。”

阿无打断了连清,他继续塞着饭,语气没什么波澜:“现在活快干完了,这时候让他停下来,他之前干的活儿白干了。”

连清:“……”

连清失语。

他又重新舀了肉跟饭,然后给小团子喂了起来。

这一顿饭,小团子只张嘴,没睁眼。

等吃完了饭,阿无给小团子洗了澡,随后,他变回了兽形,把小团子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圈着怀里的小团子,也跟着沉沉睡了过去。

小崽崽的反常,凌帝百思不得其解。

他找不到原因,问了大夫,大夫也说不知道。

“我今天能出去一会儿么?”

凌帝实在是躺不住了,他摆出了自己最温和的姿态,跟大夫打着商量:“我就出去一会儿,傍晚就回来,我得去学堂一趟。”

大夫看出凌帝想干什么,她客观公允的劝道:“你不用去,学堂从来没有虐待过学生,小七最近贪睡,许是玩累了。”

“小七的精力很好,他跟其他小孩一块玩儿,不可能困成这个样子。”

凌帝不信大夫的话。

他还是坚持着要去看一眼,大夫瞅着他,最后还是给他打了个针,让他暂时出去一趟。

“记得快点回来,要不然你在外头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我知道。”

凌帝换了衣服,下了病床:“我这几天感觉身体没什么不适,出去一趟不成问题。”

大夫没附和他的话。

凌帝的器官衰竭,这个衰竭速度可快可慢。

可能某个时刻,他就突然走向了彻底衰竭,也可能这个衰竭速度,会一直停留在某个水平线。

总之,谁也说不好他的情况。

凌帝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仪表,走了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是关山居的学堂。

他要去问一问学堂里的夫子,近来在布置什么功课,或者在教崽崽什么。

能把小崽崽给累成这个样子,而且小手心都磨破了,凌帝很难不对夫子有怨言。

他在过去的路上,连质问夫子的话都想好了。

他的皇帝身份,在人人平等的关山居里是不好用。

可他好歹也还有个学生家长的身份,学堂敢欺负学生,他肯定不会罢休。

攒了一肚子气的凌帝,大步走向了学堂。

在走了好一会儿后,他抵达了目的地。

学堂里有夫子看见他,还颇有些意外。

“小七爹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七。”

“小七还在上课呢。”

“我在外面看看他。”

凌帝不动声色的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下自家崽崽的上课情况。

小崽崽晚上困乎乎的,白天在课堂上却在努力撑着精神。

他小身子坐的板板正正的,盯着正在讲课的夫子,听讲听的可认真了。

有时候他困了,还会伸出小手,揪自己一下。

凌帝在外面看的有些心疼。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散课后,去找了小崽崽的夫子。

他找到夫子,冷声质问着夫子是不是加了什么课,把他的崽都要给累傻了。

夫子听着他的质问,眉头皱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好端端的加课干什么?还有什么体罚,更是无稽之谈。”

“小七白天在你们这里上了课,晚上回去累得叫都叫不醒,难道不是你们的原因?”

“当然不是了。”

夫子被这口大黑锅给扣的冤枉:“他们这些学生一散学就跑了,我哪里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

凌帝在夫子这里没得到答案,他拧着眉头,到外头跟起了自家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