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褚妄恢复得还算顺利,比起之前走两步就要疼得受不住,现在已经能不用扶着栏杆,也能走上几分钟了。
不过上下楼仍然有些吃力,虽然他本人一脸云淡风轻说没什么事,郁澜还是看不下去地让人带着轮椅,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
除此以外基本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尤其是在工作上,所有人都以为阔别一年,多少还是会有些生疏,没想到他好像从来就没离开过公司一样,甚至比起曾经还要雷厉风行,对所有事依然了如指掌,判断果决。
甚至一些在他昏迷时期发生过的事似乎都没错过,连席筠都有点担心,以为他为了了解这些事又开始变成工作狂整宿不睡,时不时会偷偷把郁澜叫过来,问褚妄是不是又熬夜了。
不然这也太快了一点。
为了不让席筠起疑,郁澜半真半假挑挑拣拣说了一些,对方才勉强放下心来。
而关于褚妄的讨论这些都是其次,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总归还是当时那个据说是为了“冲喜”才在他昏迷时期结婚的妻子。
许多人设想过这件事的走向,毕竟按照褚妄以前的性格,知道这种事肯定不能接受,要是因为信了冲喜成功有点良心,说不定会给对方一大笔钱打发走,但更多人都觉得,依着褚妄的手段,多半会觉得这事儿说出去丢人,没把人暗暗扔得远远的就不错了。
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啊?!
刚醒就迫不及待带到公司来宣誓主权,贴心地给对方系领结就算了,他们还能当是为了堵悠悠众口做做样子,结果……
褚妄这些天是恢复了工作,但好像有了新的更重要的事情似的。
比如在项目上忽然侧重X大学的实验室承建工程,结果一查那是郁澜专业的课题实验室;
比如郁家现在一脑门经济官司,旗下的大大小小公司纷纷注销,尚有价值的变卖、认购,但褚妄似乎有意无意故意压低了对方的收购价,虽然没明说,但暗示很足,就是想让集团跟相关的深度合作伙伴不要插手这件事,最好是碰都别碰。
没人出价,自然转手的价格就越发低廉。
有人对此不解,毕竟这个举措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虽然称不上对集团有害处,但也绝非有利。
没人会怀疑褚妄的头脑,他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现在忽然这样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就是在针对郁家,袖手旁观,不想帮忙。
再比如……
公司有人看到过不止一次,原本要把所有当天工作处理完才肯走的褚妄,在某些时候抬头看过时间后就会忽然停下来,然后让自己送自己上车,目的地是郁澜的学校,听说是要去接人下课。
一个腿都没好全的,躺了一年的前植物人,要去接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学生下课!?
又不是念初中或者怕孩子学坏,有什么好接人放学的?!
那个传闻中的郁澜倒也再来过公司一次。
根据当时的目击同事称,正在会议室把一群分公司的高层骂得狗血淋头的褚总在听到消息后忽然变得云淡风轻,给差点被吓傻以为要被开除的经理扔下一句“下个季度再看”,就头也不回地出门,然后不到三分钟,专车就已经离开了公司。
……哇哦。
整理完信息的集团员工们纷纷震惊。
种种迹象表明,这根本就不是褚总要怎么处理那个人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褚妄看上去不仅没有一点嫌弃这个突然跟自己结婚的妻子,反而还有点……粘他?
对此,自认为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章小姐有话要说。
已经见过了数次大世面的章秘书特地更正,不是有点,是非常。
麻木了,已经麻木了真的。
不仅是褚妄记得郁澜的课表,她本人连郁先生什么时候上实验课都一清二楚了。
然后暗暗在心里整理,什么时候说一些不好的消息是褚妄不会太生气,什么时候最好就不要去敲办公室的门。
啊,她果然又成为了老板最得力的干将。
工作万岁。
因此在这一系列事件的组合下,甚至开始产生了一些奇怪的猜想。
褚妄现在的表现非常明显,好像一天都离不开郁澜,但又对正处于存亡之际的郁家产业视而不见,只等对方自生自灭。
看来褚妄是厌恶郁家对待郁澜的做法,惩罚似的不管不问,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之前一些快没了讨论价值的小道消息甚嚣尘上。
有人开始相信消息的真实性,郁澜就是郁家的亲生孩子,褚妄醒来后发现郁家这么过分,他又正好喜欢郁澜,就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顺便彻底割席。
但也有人怀疑,说郁翎才是郁家的孩子,郁澜是假的,郁家容不下他,现在跟褚妄结婚了就怂恿他报复。
只是不管什么传言,前提都有一句——“褚妄被迷得七荤八素”!
虽然有人觉得情有可原,也说万一真就一见钟情呢,毕竟人家生得不是一般的好看。
但少部分觉得郁澜说不定真有什么本事,不然怎么偏偏就是褚妄这一棵老铁树开了花?
这些话没什么证据证实,但人的本质就是喜欢听热闹,因此并不妨碍八卦群众热情高涨。
在集团是,在学校里也是。
因为郁翎已经半个月没有来上过学了。
有人说他请假了,有人说是身体不好,但郁家几近破产这件事最后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于是在没人向着他以后,之前那些藏着的细微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关键是隔壁的郁澜依然正常上下课,时不时还能看到褚妄来送他上课接他放学。
李书再看到郁翎的时候,对方的脸色看上去像是生了病,嘴唇都有些发紫,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自从郁澜替自己出头后,他还带着钟嘉乐给自己配了眼镜,甚至在几天后,被辞退在家的父亲有了新的工作。
他不是没听过这段时间学校里的那些传言。
那些身份听上去跟自己隔得很远,是自己怎么努力都跨越不了的阶层,模糊不清;但他又真实地不甚踏入过,因此每每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茫然。
李书甚至遇到过一次上次跟郁翎一伙的那几个同学一次,在大学城一次联合活动上。
当时那几个人刚一接触到李书的视线就跟触电似的弹开了,仿佛失了声,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看上去不仅想装不认识,更像是怕李书反过来找他们麻烦的样子。
而现在的郁翎看上去,跟曾经那个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好像永远都对同学有着包容善意的知名校友是与之相反的另一个人。
李书捏紧了书包带,还是有点紧张地后退了一步:“你……”
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不知道郁翎是怎么找到的。
但他只要再跑几步就能到大路上,而且现在郁翎看上去应该不能对自己怎么样。
他声音有些迟疑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郁翎张了张嘴,结果声音还没发出来,就猛烈地咳嗽了两下。
他的语调也是虚弱的,嘶哑着嗓音,睁着带血丝的眼睛看过来:“你、你可以帮帮我吗?”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但真的不是我指使的,是他们非要帮我出头,我是后面才知道的!”他有些语无伦次,“裁员的事也不是我决定的,我又不是公司高层,怎么能做出那样的决策?”
“但我还是可以帮你,等我……等我爸爸渡过难关,一定重新把你家高薪聘回来。”
李书手攥紧了,试着问:“你,你想要说什么?”
郁翎抬起头:“我家里出了点小问题你也知道,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不知道是谁把之前的事都报告给了学校,明天就要下处分决定了,我,我可以接受记过或者留校,停学一年也可以,但是,但是万一被开除学籍——”
他声音哽咽:“所以你帮帮我,你是当事人,只要你出面解释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的处分就一定不会这么严重!”
李书站在原地,听他语速很快地说完这些后,一言不发。
见他迟疑,郁翎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哦,或者,或者你家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工作的亲戚,只要我继续念完书,就可以回去帮忙了,我总不能,总不能……”
他想去抓李书的手,对方吓得一把闪开,郁翎扑了个空,险些摔在地上。
他有些狼狈地问:“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
“你上次不也没受什么伤不是吗?”
“举手之劳的事,说一句就好了,为什么就不能帮一帮我呢?”
李书看着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紧张无措,然后慢慢平静下来,甚至还透露出一种怜悯。
郁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样的眼神所注视。
他下意识想解释:“我知道的,可能我现在没之前那么好,但说不定还是能凑的,你说个数好吗?对了,我还有一些限量版的奢侈品礼物可以给你,我藏起来了没卖掉,还能抵很多——”
这一次李书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他甚至还是用道歉开头,然后说:“但我不会答应。”
郁翎简直想蹲下来撕扯自己的头发:“你家不是缺钱吗?怎么样都能过得好一些吧?”
“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李书的语气很诚实,诚实得不容反驳,“再缺钱我也不能答应啊。”
“我爸爸每一分钱都是自己努力挣来的,也告诉过我,一定不要愧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李书握着书包的手指也松了一些,说道,“如果我现在为了这些钱答应你,那不就相当于背叛了曾经对我伸出援手的人吗?”
“我是没受什么伤,那也是因为别人帮了我。”
李书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多出了一点不解:“我怎么可能会同意?”
“我,我还有点事,”李书觉得说完这些话的自己好像也多了点力气似的,重新看着郁翎,“那我就先走了。”
“你……”
他大概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跟郁翎说话。
要说“好好的”“你加油”,他没那么圣母,忘记不了伤害,说不出口。
但要说再过分的话,他似乎又没那么恶毒。
于是郁翎又等了一分钟。
最后只能等到一声欲言又止的叹息,和一个缓步离开的背影。
在慢慢收尾过渡,所以最近暂时改成隔日更~!
昨天写到一半发现猫丢了,一边哭一边从楼梯间一层一层找,最后发现猫自己下了29层躲起来了(……)
现在还心有余悸,腿都抬不起来,明天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