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秦晟也不算太意外,从他第一眼瞧见言溪君借月华之力的一剑时,便有过一丝猜测。
那非要传他剑法的高人曾说过他是大气运者,天地气运皆在他一身,他对此只是笑笑,若是大气运者又怎会宗门被灭,灵根被废,他的开局便满是绝望,那人同样是笑笑。
此时秦晟倒是明了两分未尽之言,自古便有大气运者,这般的人要么一生顺风顺水,要么早期受尽磨难后期名利双收,所谓天道铺路。
若他正是这样的大气运者,这没事屠他全家想要太阳鸟神卷却没将神卷带走的人,到底是没有发现神卷所在,还是他们所来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那神卷。
秦晟感到了些许可笑,但他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应诀。
应诀叹息道:“秦师弟,命运这东西我也时常听人说起,甚至有人说我们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事先就已经注定好的,无法改变,但在陪小侄女看动画片时,我却极为喜欢那里面的一句话。”
秦晟看向应诀,对上对方琥珀色的眸子,那是相对少见,却也极为温暖的颜色,不像是无妄尊者与顾殷殷那般完全的金色,反倒是融入了一点好似焦糖一样的色泽。
他瞧见那眼眸认真注视着自己,说出了一句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
秦晟瞳孔微微震颤了一下,最后化作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好的,我知道了。”
应诀将目光再次挪向那初阳,“世上从未有过绝对的好与坏,就算有天秦师弟你选择了与你认知中正确的道路不同的道路也不用惶恐,只要那是你所选择的,那便是对的。”
“大师兄这样,真不怕惯坏我吗?”
应诀笑了,暖暖阳光融入了他的眼眸之中,“若是你已经选择了那样的道路,那必然是迫不得已,怎么能说是我惯坏你。”
秦晟用手遮住那双泛着些许苦意的眼眸,在自己手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的意思我已知晓,别那般看着我好吗?”
“嗯?”
“我不喜欢,你总归是没有任何错的,就算真是到了那一天也是我的问题,是我终究没有抗住心魔的引诱。”
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引他入魔,从他举宗被灭时就已经出现,但这话秦晟显然是不想告诉应诀的。
应诀微微眨动眼睛,眼睫扫过对面人的手心。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自己安慰秦晟还是秦晟安慰他。
在秦晟松开手心时,他手中挥动不知何时出现他在手中的冥渊重剑。
一剑之下,幻境割裂,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原本选择的路。
应诀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前行,雾蒙蒙的路在他的行走间再次逐渐清晰起来。
世人都不知自己的前路是何物,他们只是盲目的继续前行着,不断的前行,然后不去在意自己的前路为何物。
人生或许便是如此,不问前路,然后一往无前。
应诀没有迟疑原本的道路为何不见了,他只是毫不犹豫地继续顺着自己所选择的那条路继续前行。
“方才的雾很重,应家小子,你莫非就不怕一下小心掉下万丈深渊。”
应诀面上神色不变,“就算是前方有万丈深渊也总归是我选择的道路,我想我并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后悔。”
那道声音笑了,“有人曾以此试炼人的道心,但最后的结果无不是他们因此道心有瑕。”
“此般看前辈还真是险恶用心。”
那道声音又是大笑。
“小友你可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本尊为何要将你引入那幻境。”
“你在以我心中曾经的幻想为我编织了一个幻梦。”
从应诀恢复记忆的第一秒就已经知晓,这一切太过于真实,太过于美好,曾经应诀也想过若是他与秦晟是在现世认识该多好,这般他也对方之间或许也就没有多的阻碍。
但以现世他的性格,是断然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所以幻象保留了自己对秦晟的喜欢。
这一切本该极为顺利,而那过于美好的幻梦将两人永远的困在其中,但正是这推动他们感情发展的喜欢出了差错,一个人一见钟情也就罢了,偏偏还两个人都一见钟情,而且应诀还因为这一眼的恍然不断地退步,不应当,这已经不是简单一见钟情的范畴。
“本尊帮你们的让步竟是还成了本尊的破绽。”
“不过还是多谢前辈,也算是圆了我曾经的一个幻梦。”
在应诀的走动间,他的前方竟是真变成了一截断崖,何陀尊者的声音中带上些许笑意,“现在悬崖断壁就在前方,你还要走吗?”
应诀盯着前面足足一百多米宽的悬崖距离,在感受到自己突然不能动用的灵力后,应诀算是明白了对方的用心,是前进跌入万丈深渊,还是退后从此道心受阻。
这位前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真不算什么好人。
应诀几乎是没有迟疑地就往前走了,随后猛然而来的便是令人心悸的失重感。
在那失重感中还伴随着何陀尊者的大笑,“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骗你去送死。”
应诀无暇理会对方,他控制自己不完全被失重感左右,甚至拔出笛中剑在自己靠近峭壁之时,用力向那处深深扎去,长剑划破崖壁传来一道道难听至极的声音,应诀对此微微皱眉,那种重力受阻时猛然传来的力道让他有种五脏肺腑都要移位的疼痛,更不要说以剑插入崖壁减缓下降之势时,他被崖壁突出石块的各种划伤。
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可以落脚的崖壁后,应诀向下眺望,这瞧着怎么也还有几千米的距离。
应诀先给自己嗑药疗伤。
在自顾自疗伤的过程中,崖壁中的一些缝隙洞穴中竟是爬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毒物,向着他而来。
这是不可过久停留?
应诀给自己喂了一大捧丹药然后尽数咬碎,继续像下掉落。
这片空间让他无法直接动用灵力飞跃,然而基本的使用一点灵力却还是可以做到。
应诀索性借用灵力以及身下大大小小的伤口给自己身上布下无数的阵法护盾,一层又一层的护盾加持,一旦灵力不够用,就将刚刚咬碎的丹药吞下一部分,借以补充灵力。
无数的毒物聚集在崖壁之上,应诀没再去靠近崖壁,而是利用身上精血布下一道又一道的阵法。
随着距离地面不过一米之时,一道力量猛然从应诀的周身荡开,将下坠的所有的力道尽数抵挡了下来。
应诀脸色苍白的从那将他护住的阵法上下来,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此处瞧着好似什么无底深渊,视线所及皆为黑暗,哪怕是应诀动用灵力也无法突破黑暗去瞧清那黑暗之后的东西。
应诀微微蹙眉,随后便继续前进。
喉间涌出一点腥甜,应诀随意将那腥甜吞下,面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他缓步朝着那深渊极暗处而去,随后听到了一声冷漠深沉的声音。
“你是何人?”
声音从耳畔划过,应诀从那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丝熟悉,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已经有一丝裂纹的笛中剑,快步向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慢慢的,黑暗中终于透出了一点光亮,应诀向着那隐隐光点而去,一挣脱黑暗对上了便是一双幽冷的血色眼眸。
极黑的长发,仿佛笼罩了黑夜于其中,极暗的血瞳好似所有鲜血都凝聚在了这双眼眸之中。
男人高坐王座之上,慵然靠着椅背,瞧着矜贵淡漠,唯独一身气势颇为迫人。
应诀七窍已经开始流血,心脏都在那一瞬间好似被什么给拽紧了,他明白并不是这人对自己动了手,而是对方身上恐怕有着一种强大的规则之力,比如让比自己弱小许多的人,见之即死!
若是应诀从未见过此人也便罢了,偏偏这人生着一张极为熟悉的冷峻面孔。
此人与秦晟的相貌像了个十足十。
“秦、晟?”
随着应诀这一声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险些昏死过去。
在他倒下之前,一股力量虚虚托住了他,他抬眸就对上了高坐之上男人耐人寻味的视线,姿态随意的男人微微正了下身体,冷然问道:“秦晟是谁?”
应诀大脑中响起一道又一道的轰鸣,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快撑到极限,究竟是什么人,竟是与其对视就有种全身血液都要沸腾炸裂之感。
那虚托着应诀的力量变得柔和起来,所有的痛处竟是全部消失。
位于高坐之上用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瞧着他的男人,从高坐之上缓缓走下,其以指挑起应诀的面容,微微俯身,冷峻淡漠的脸逼近,“说话。”
应诀很怀疑是那片黑暗将他引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这里断不是什么幻境,但应当也不是现世。
应诀脑子快速运转,最后吐出四字,“你是冥渊。”
气场迫人,身上裹着一股子邪气的冷寒男人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点,“诸仙界中,你倒是第一个敢直呼本尊之名的人。”
随着这句话,应诀前面不解的地方全都串联了起来。
为何天道倾尽全力也要引秦晟入魔,为何天行仙宗的那位老前辈,号称证帝失败的大能会主动传秦晟剑法,为何血凝尊者专门养了一位可供秦晟借用身份的人,其正好名为秦渊,如若秦晟从一开始就是某位超强者的涅槃重生呢,太阳鸟神卷,吞天兽血脉,纯阳之血,种种东西叠加在一起,对方分明是在走一条以至阳至纯之体突破的路子。
“我死了吗?”
他压根不该来到数万年前的诸仙界。
“死?快了吧,不过只要本尊高兴倒是可以救你一救。”
白衣青年面色苍白,却意外的合他眼缘,哪怕是七窍流血之时都有一种诡异的艳丽之感。
让他想到了漂亮却又脆弱的蝴蝶。
曾也有一只白色的凤蝶翻动着漂亮的蝶羽,跨过无数的黑暗来到他身边,却不过在他指尖停留了一息,便被他周身的煞气瞬间吞噬。
这人也有如那美丽而脆弱的白凤蝶。
男人收回自己的指尖,随意挥了挥手,眼中浮现些许厌倦。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无尽的黑暗岂是一身雪白的小家伙些能来的地方。
“那你究竟是谁?”
瞧着即将被他力量送出黑暗的人影,男人没有回答,等到彻底看不见那道身影之后,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触碰过对方下颌的手。
“倒是有意思,来自后世的人,身上竟是隐隐约约与我有着某种契约。”
神情恹恹的男人重回自己的王座,有点后悔没去瞧一眼记忆。
不过脆弱的蝴蝶哪里经得起他的触碰,被尽数收敛的煞气再次弥漫于整个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