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行白衣纤尘不染,手中还执着一把水墨白扇,但凡对方问这话时用的不是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应诀都能坦荡地给出回应。
如今面对顾书行这问题,应诀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自己在对方面前扯过的那些谎。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此时应诀已经完全弄不清自己早前的想法了,面对顾书行的这句似调侃又似阴阳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小师叔消息还挺灵通。”
“所以这是承认了?”
应诀应声,“没什么好否认的,早前没与小师叔知会一声,是想着当面与小师叔说。”
“哦?所以这件事你就只告诉了无妄尊者一个人,连我这个亲舅舅都得从外人口中来听说我好外甥给自己找了一个道侣?”
无妄尊者可是应诀亲爹,这都算外人了,那谁是内人?
应诀知晓顾书行这是不快他就与无妄尊者一人说了,连忙告饶,“此事是我不对,之后在有这样的大事铁定第一时间与小师叔说。”
听到这种保证,顾书行的面色好看了许多。
他觉得这两小孩实在玩得花,这最后时候了,他还得再传音问一句,“那位道侣是你家秦师弟?”
敢情无妄尊者只说了一句他与人结为道侣了。
应诀同样传音,“不是秦师弟还能是谁?”
作为第一个见证应诀移情别恋的人,顾书行皱着眉头,“若是早几年本尊必然看不上那秦家小子,这秦家小子实在没什么能与你般配的地方,不过就连无妄都不说什么,我似乎也没阻止的必要。”
这话说的,如果应诀没记错,这位在自己的胡言乱语中还想帮他追秦晟来着。
不过应诀还是默默将这长辈的教诲给听了进去。
“多谢舅舅,我知舅舅疼我,因为我前面也是一直将秦师弟当自家人看待。”
“虽说结了道侣契约,不过等你哪天后悔了也是可以来找舅舅,本尊早年研究过那道侣契约,完全可以在你后悔之后帮你解开。”
应诀失笑,“小师叔,就不能展望一下好的结果吗?”
“好的结果?那要举办道侣大典吗?我们这些老家伙帮你筹备。”
应诀有一瞬的心动,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这还不急。”
既然应诀自己都说不急,顾书行也不再勉强,只提了一句,“应诀,本尊可曾与你说过秦晟的师尊?”
应诀眼眸微动,摇头。
“他的师尊极有可能是我们天行仙宗的开山祖师,不过那位从未收过徒,本尊原以为其会收秦晟为徒是因为秦晟的天赋与血脉,毕竟秦晟的天资的确是少见,不过近来我夜观天象,终是有所他悟。”
应诀静候之后的答案,究竟是怎么个他悟。
“可能秦晟是个本就该存在的人,集大气运于一身,历尽磨难修成正果,其必然需要一个此间最强的引路人,所以不是秦晟撞大运被那位瞧上,而是那位一直在等秦晟。”
乍一听没什么区别的话,细思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他并非你的良缘。”
应诀呼吸都微微顿了一下。
只听顾书行继续道:“从星象上看分明你该一生无所情缘,而他则是命犯桃花之人,实在没想到你们两人会在一起,瞧着就是难以长久的模样。”
应诀抿唇微笑,“的确不怎么适合,不过既然在一起了,我还是打算尽我所能让这段感情长久一点。”
“那小子呢?”
“先离开了,等会与我们汇合。”
“你说血凝尊者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秦渊。”
这个问题应诀前面也思考过,以血凝尊者对自己徒弟的宠爱知道了不可能没有反应,可对方既然如此宠爱自己的徒弟会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经换了人吗?
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若是应诀前面还有犹豫,那么现在就是极为笃定的一句“知道”。
秦晟既然是走入魔的路子,而血凝尊者刚好是魔道乃至魔族中都数一数二的大能,秦晟杀的又正好是对方的徒弟秦渊,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秦渊,秦晟,冥渊,这三个名字之间当真没有联系吗?
血凝尊者是个魔头,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可这样的魔头对自己那似乎也没什么优点的徒弟却是那般好。
一旦将事情放在一起想,答案便已然呼之欲出。
顾书行点到即止,倒也没有就这件事多做谈论。
应诀在与其他道友简单告别之后,便与顾书行一同离开古墓地界,在离开之后应诀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小师叔,近来修真界可有发生什么事?”
“你是指?”
“魔族。”
“你倒是敏锐,近来修真界的确算不上太平,已经有了多起修士饲养魔物之事,其中最严重的一次便是险些又打开一道新的正魔通道。”
应诀为防自己这个问题显得古怪,便说了说自己遇到的那起魔物化作河神娶亲事件。
顾书行笑了起来,“倒是我们小瞧那魔族圣女了,看来对方这些年可没少搞小动作。”
“可有我帮得上忙的?”
“唔,”顾书行瞧了瞧应诀,眼中闪过些许欣慰,“你有这个心就好,其余的不用管,你们小年轻能好好修炼将自己的修为提上去就行,这些烦心事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处理。”
“事关修真界的事,我等身为修真界的一份子自然也是想尽一份力。”
顾书行笑着抬手拍了拍应诀的肩头,“你若是实在想,等你修为再稳固点,不若去你师尊那边历练历练。”
应诀应下,随后又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与顾书行道:
“小师叔,我想要一件东西。”
“倒是难得听见你想要什么东西,说来听听,舅舅给你弄来。”
“何陀遗迹的残卷。”
顾书行:“……”
“舅舅这是后悔了吗?刚刚您可是说要为我弄来。”
顾书行都要气笑了,“你小子故意的吧。”
应诀微笑,他还真是故意的。
前面应诀是把大话放出去了,说什么他们只差巫家的残卷,实际上应诀都还没去取天行仙宗与应家的残卷。
“这东西,本尊亲自给你肯定是不行,不过帮你支开守护的人,然后你自己去拿倒也不是不可。”
毕竟当初这东西分成这么多份给到每个有说话权的门派家族,其本身就是何陀尊者的一种狂妄,正魔两道门派的魁首,亦正亦邪的幽兰药谷,神秘莫测的四大家族,一个遗迹分出如此多的残卷,其刚好是修真界最为强悍的几股实力,何陀尊者莫非还想让他们为了他这遗迹来集齐残卷不成。
这无疑是一种傲慢。
有人轻笑,随手将残卷丢在一角,有人将之放在藏书阁保护起来,总而言之,修士们无一人真的将残卷毁掉,是否便是再给这去遗迹留一个机会。
而这去遗迹的当然不能是当年与何陀尊者同一代的人。
应诀想要去何陀遗迹算是正中下怀,如今正是魔族野心勃勃之时,他们这些年轻人能在提点实力自是再好不过。
在得到秦晟的传音后,应诀将飞舟往秦晟那边开。
秦晟站在山峰上一颗老松树的旁边正闭目调息,感受到飞舟驶来刮动的劲风,其睁开了眼眸,飞身上了那架华美的飞舟,先是对着应诀颔首示意,随后便是对着顾书行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端玉仙尊。”
顾书行随口应了一声,瞧向秦晟的目光有那么一点复杂,不过碍于应诀,他很快就将那点复杂收了起来。
秦晟留意到这点小区别,瞧了应诀一眼,应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和人传音说了句,“小师叔知道了。”
秦晟刚刚还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下子就已经直接变成了僵硬。
其不知所措的模样,让应诀险些没笑出声。
顾书行也知自己让小孩不自在了,不过他还是故意待了好一会才离开。
等顾书行走后,秦晟才微微松了口气。
“秦师弟在面对我父亲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怎么在小师叔面前就如此乖?”
“倒也不是乖,不过我早前能知晓那玉环是大师兄的,便有端玉仙尊的一部分原因在。”
若不是初时有这些怀疑,秦晟与应诀实在难以走到现在。
应诀险些失笑,所以秦师弟这是将端玉仙尊当做半个媒人。
“放心,小师叔对你没什么意见,早前在对付蜈蚣精时,小师叔就因为某些原因觉得我不再喜欢小师妹,转而倾慕与你。”
“当年那蜈蚣精是大师兄对付的吧。”
“这个,也不全是,算是借了你一部分纯阳之血。”
“那时的你很不对劲,好像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修为。”
应诀眼眸微闪,“这般,秦师弟都没怀疑我是夺舍吗?”
“夺舍的可能性不高,端玉仙尊好歹是大乘期修士,你是他的亲外甥,他都没瞧出什么问题,于是后面我把这当做是你一体双魂中另一个魂魄醒来的证明。”
也是,既然端玉仙尊,无妄尊者等人都不觉得他被夺舍,那么也就只有两个原因了,一是天道出手,二便是自己也许与这个身体的确有什么渊源。
两师兄弟一路上时不时聊上两句,时间过得也快,不过是一回神的功夫,他们竟是就已经回到了天行仙宗。
应诀稍微在门派中维系了一下自己大师兄的身份,给师弟师妹们传授了两节符文阵法课和炼器课后,就开始小偷小摸去了。
顾书行如约将守着藏书阁的长老支走,而应诀这个家贼则是趁着长老离开后,偷偷将残卷掉包。
回到藏书阁瞧着哪怕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但对他来说却异常明显被动过的残卷。
已经留着白花花胡子的长老摸摸胡须,唇边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却还要装作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瞧出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