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决定学学秦逐,有话就问:“你发这九张图片是准备连连看?”
顾屿舌尖抵着下唇舔了舔,一边看向窗外,一边试图抢回自己的手机:“不是发给你看的。”
秦逐问:“哦,发给路过的狗看的?”
许停云挑眉:“这波操作还挺细,要不是我常年打辅助,估计都看不出来你是想秀手腕上的皮筋。”
顾屿一愣,仰着下巴不说话,沈烬又拿着他手机盯了一眼,惊讶得问:“你为了一根皮筋发九宫格?”
顾屿的微信没加过多少人,底下寥寥数条评论都没看懂他什么意思,他也只回了个省略号。
可以想象,他有在生气这些人怎么这么笨,发了九张照片都没人问他小皮筋是谁给的。
沈烬张张嘴,一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干嘛发这个?”
顾屿冷淡着表情,破天荒承认道:“你总是提你直播间那个观众,好像我给你的工钱不如他给的多,我心里不喜欢他。”
说完顾屿跟越过了害羞的阈值似的,只剩赌气:“小皮筋是我才有的,他没有,所以能发的地方我都发了。”
许停云和秦逐双双听懵了,周围的空气酸得人牙齿疼,谁也没敢轻易说话。
“什么?”沈烬更慌了,“你到底在多少平台发了这个?”
顾屿动了动下颌,这次真想抢手机了,但看到沈烬躲避时牵动输液管,他还是抬手稳住吊瓶,憋屈得没再乱动:“我只允许看朋友圈……请学长注意素质,不要乱翻我手机。”
“素质?”沈烬从来没在生病疼痛时这么精神过,“学弟居然跟一个玩打野的谈素质?”
许停云及时翻译:“他没素质。”
顾屿咬牙没说话,视线看向了别处。
本来,沈烬也没打算真把顾屿的手机怎么样,只是象征性点了点外卖APP和菜谱软件,以为这些平台不涉及什么社交,只是气气顾屿。
可问题就在于,他马上不幸发现,顾屿居然连这种软件的头像都换成了那张照片。
“……”沈烬理了理打结的喉咙,说不清自己的惊讶,“谁没事换外卖APP头像?”
再怎么生气,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可顾屿根本不和他理论,答:“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换外卖APP头像?”
接着顾屿低低说:“倒是有规定不能随意侵/犯他人隐私。”
秦逐盯着他俩,终于没憋住:“沈烬都能直接解锁你手机了,恐怕不是第一次了吧?真不想的话你直接抢过来不就行了?”
两人同时脸色发红,沈烬急起来,语气里倒涌起一丝炫耀:“是他打不过我主动告诉我密码的。”
“我……”顾屿本可以反驳,却只朝他伸手,“……手机还我。”
沈烬低笑着递过手机,嘟哝了两句:“你这……怎么不把身份证姓名也改成我有小皮筋……”
但发现顾屿没动,沈烬又咽了咽口水,察觉自己过分了:“真生气了?我……”
他准备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但顾屿却在鼻息里哼了哼气,打断他:“不会在你生病的时候生气的。”
顾屿像是心疼,也像是安抚,伸手胡乱压了压沈烬额头。
此情此景让秦逐满脸嫌弃:“你俩婚礼上干脆把我杀了助兴行不行?”
沈烬也没想到,自己过分到如此地步,顾屿都不生气。
对方就好像知道,即便他此刻正和他们说说笑笑,疾病带来的低落和疼痛也一直侵蚀着他。
任意妄为一点也没关系。顾屿的动作是在告诉他:不用怕。
沈烬胸腔一热,攥着手心没躲开顾屿。
他转移过注意力,嘴上回答秦逐刚才的问题:“爸爸怎么可能这么对你?”
但实际上,他却一咬牙仰头去蹭顾屿的手,恨不得当场把秦逐埋了。
在秦逐的强烈质疑里,顾屿没停下自己的动作,直到护士来病房取走输液瓶,他才缓了缓说:“把药吃了。”
沈烬渐渐又红了耳根,低头接过顾屿递来的水和药。
吃药对他来说是常事,微苦的味道化在他口腔里直冲喉咙,他虽然很不喜欢,却也不算难以接受。
他皱眉的弧度很轻,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话梅糖。
顾屿却说:“糖呢,不吃?”
沈烬刚想摇头,顾屿就撕出一颗塞到他嘴里,强硬说:“下次学长想要我喂可以直说。”
“咳咳。”沈烬咳得厉害起来,脖子完全呛红了。
顾屿提起呼吸发觉自己喂得急了,整个人都想靠近,沈烬却红着脸主动拉开距离,终于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忘记以前挨过的揍了?
病房里透进一缕寒风,顾屿忽然缄默,没有回答。
许停云见这场景,赶紧朝另一边的秦逐抬抬眉毛,道:“儿子,跟我下去买点东西?”
对方不情不愿,随他起身:“行,正好噎着了有点渴,走吧。”
待他俩出门,顾屿才收回手,缓缓动了动喉结:“我打算……验证一件事。”
午后阴沉的天见证着C市又一个稀松平常的冬日,沈烬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由暗自攥攥手边床单,问:“验证什么?”
他察觉气氛严肃不少,想和顾屿开句玩笑问能不能来盘游戏,所以当顾屿忽然开口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那声音沉静得如同湖泊中央躺着的月光,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想验证……我是不是喜欢学长。”
就像在说,自己要验证一道普普通通的高数题。
风停了。
空气静了数秒,撕扯着两人交错的呼吸。
沈烬猛地抬起头,像是完全没听懂:“你说什么?”
可一接触顾屿的目光,他的心跳就后知后觉爆炸,脑海里也不断冒起成倍增长的斑斓泡沫,堵得他整颗脑袋都在发懵发胀。
喜欢?
谁喜欢谁?
顾屿喜欢我?
他——他说的是中文吗?
“我说的不是中文?”顾屿同样有此疑惑似的,坐下来赌气般重复,“我说,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沈烬僵在原地,过于猛烈的心跳一下拽得他胸口周围的筋脉都开始抽动,很疼,也很痒。
小时候常有人吓唬他,如果误食水果的籽,它就会在你的身体里发芽长大,撑得你小小的肚子完全容不下——此刻他又何尝不是如此,那颗种子顶在他肚子里疯狂生长,撑得他五脏六腑都没了容身之地,酸胀到他无法呼吸。
他慌乱埋下头,试图呵斥或是驳回顾屿的胡言乱语,但他向来无所畏惧的舌头却偏偏在此刻失了灵,笨得没法说话。
顾屿居然还得寸进尺,正经地侧过头来,问他:“会不会因为alpha和omega的区别,让学长从心理上觉得被冒犯?”
沈烬如同掉在烈日下的一小块冰淇淋,软软的,黏黏的,顾屿刚路过它,它就要融化着流出许多水,一点不争气。
更不争气的是,他明明呼吸发着抖,却本能地想朝顾屿凑过去,散发自己奶油般的甜腻香味儿。
“你……”他的脸上紧绷出一片绯红,声音羞恼地咬着最后一丝理智,“凭你……也想从心理上冒犯我?”
顾屿先是放心,又很快察觉到沈烬反应不对。
他稍有些着急地摸摸沈烬浸着汗水的额头,问:“怎么了?又发烧了?”
“……我tm怎么知道。”沈烬想推开顾屿又舍不得,滚烫的喉咙快融成一团浆糊,半天才找到理由,“可、可能是被你气的……突然对着死对头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干脆扯着顾屿袖子,把软烫的脸颊埋在对方臂弯里死活不动。
破罐子破摔也不过如此,不等顾屿回答,他便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问:“为什么突然要验证这个?”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还有……你打算怎么验证?”
他慌起来,怕自己的体质怎么都受不了这个所谓的“验证”。
他甚至恨不得顾屿现在就揍他几顿把仇报了放他走,别再让他心慌意乱,受那颗种子的种种折磨,还tm可耻地觉得舒服得不行。
正好现在人在医院,及时就医没问题,大不了太平间一躺,从此一了百了。
阴沉沉的日光里,沈烬紧张得手脚蜷曲,只等着顾屿回答。
好在顾屿仍尽着alpha的责任似的,冷静解释道:“并不突然,我认真思考了一整晚。”
他微红着脸轻咳一声,算是哄着沈烬:“学长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论验证结果如何,都是我自己要解决的事,绝不会影响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