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如果不是闻到了血腥味,又注意到了滴至地面的血迹,单看黑衣少年平静的表情,李唯夕还真不知道他受了伤。
少年表情依然没有波动,也没有言语,好像受伤这种家常便饭的事情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
他中伤的位置在后背,是只短箭。
李唯夕说:“你背过去。”
少年没动。
伤口一直不处理是会发炎的,李唯夕探过身去,“我帮你拔下来。”
少年默不吭声的躲开了她,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李唯夕皱眉;“你怎么这么倔?”
少年见她似乎有些不悦,默了默,才低声道:“不利于行动。”
这还是李唯夕听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嗓音像是一坛醇厚又不失清冽的陈酒,又像是指节扣在玉石上时沉低润和的回响,却是出奇的符合他的气质与样貌。
他说得太言简意赅,李唯夕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
伤口包扎好后是需要静养的,如果活动幅度过大,只会再次渗血,扩重伤势。他是担心再度遇到危险,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依他的武功,自己跑倒不是难事,只是他还要再多保护一个她。
“不会有人追来的,”她认真的看着他,“相信我的判断。”
她声音不大,却莫名的具有信服力。少年注视着她,只是沉默。
想要彻底安全的回去,估计得等到明早天亮,他这样将伤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想到什么,李唯夕心里一动,定定看着他,“这是命令。”
少年表情果然发生了动摇,抿了抿唇,他抬起肘臂,竟想将箭直接反手拔下。
“哎哎——你自虐呀??”李唯夕忙抓住他的手腕,这么拔下来不加重伤势才怪!
她干脆直接将他的身子扳了过去,“放心吧,我跟我娘学过医的。”
她是成年人的理解力,所以学东西很快,钟棠女士的医术她现今已经传承得七七八八了。
想起什么,她忽的伸手,在少年的身上摸了一通,对方身体瞬间变僵,李唯夕能清晰感觉到手下的腹肌绷紧起来。
身材着实不错,她心下暗笑,待收回手时,手心中已多出了几个治疗伤疾的药瓶。
果然,看他对于受伤习以为常的态度,就知道他肯定是那种随身携带药物的人。
李唯夕小心翼翼将少年的上衣褪下一半,露出他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接而控制好力度和手法,将箭拔了出来。
然后清理,上药,包扎,少年仿佛没有痛觉般,全程一声未吭。
只是在处理完后,李唯夕瞧见他耳根似乎隐隐泛红。
“我之前是不是猜错了,你不是父皇的侍卫,”她若有所思的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气息喷洒在他的鼻尖,“而是我的。”
少年微微躲避开她的视线,并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清俊的面孔笼在胧白的月色下,添了几分疏淡。
“是陛下将我调给公主的。”他说。
这岂不是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李唯夕面色一凝,“然后将我的情况一一报告给父皇吗?”
少年摇了摇头,“属下只需以命护主。”
李唯夕松了口气,想到他有伤都不肯治的架势,笑侃道:“看出你不要命了。”
也许是对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并且以后也会继续守下去,所以她没必要去隐藏什么,也没必要特意装成小孩子的口吻来说话,李唯夕在他面前倒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已是入秋,昼夜温差大,山洞又阴凉,加上他们保险起见没有生火,李唯夕裹紧自己的衣服,但还是有些发冷。
人在冷的时候似乎格外容易犯困,不知不觉间,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觉有人为她盖了件衣裳,那人掌心有茧,却很温暖,她下意识的牢牢抓住不撒手,对方一僵,过了会儿,才犹豫着靠了过来,李唯夕自发性的贴近热源,鼻间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淡淡松竹气息,她蹭了蹭,很快便又沉睡过去。
李唯夕是在隐约的嘈杂声醒来的,她惺忪的睁开眼,入目便是正站在洞口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
见她醒来,他微微偏头,“有人来了。”
看来是四哥的人找到了这里。
她瞥见少年准备闪身离开,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了下,“影子,不需要名字。”
下一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殿下,那山洞里好像有人!”
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李唯夕一看,李靖煊和秦潇竟然都来了,一时还有点儿受宠若惊。
秦潇紧张的跑过来,“你没事吧?”他神情后悔,“早知如此,昨日我就该陪你一起来的!”
李唯夕斜眼睨他:“然后一死死一双吗?”
秦潇嘴角抽了抽,但想到她才遭遇劫难,仍悲戚道:“没想到你一小不点儿居然也会有仇家追杀,难怪你连串糖葫芦都吃不起......”
这回轮到李唯夕嘴角抽搐了,她不禁抬头看向李靖煊,而他竟也面露一丝理解和同情,“怪不得你那么想出宫。”原来你在宫中的处境竟如此艰难。
李唯夕:......
......
他们没有回燕春楼,而是直接去的皇宫。
每年的这个时节,大胤都会举办大型马球比赛,也用作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李靖煊也会参加。
他不放心丢她一人在宫外,李唯夕觉得他的担心很有道理。
马球赛巳时开场,于是两人同骑一匹马快速往皇宫赶去,随行的还有同为上流社会人员的秦潇同学。
此时的赛场内,王公贵族们均已到齐,由于毕竟是娱乐活动,入场门槛没那么高,难得与皇室搭边的好机会,是以京城名门的公子小姐命妇夫人们也都十分踊跃的参与观赛。
只是他们看了一圈之后,却是有些失望,最受期待的两个人一直没来——传闻中骁武俊朗,颇受器重的四皇子,和传闻中在国宴一战成名,极得圣宠的七公主。
都是传闻中的人物,一个身无定踪,一个养在深宫,他们自然十分好奇。
远处坐在中央高位的明武帝也看了看时辰,小七那丫头许是贪睡误了时辰,但老四一向是要么不参与,而一旦应下就一定会准时,今日怎么也迟迟未来?
李辙远一边牵着马,一边抓耳挠腮的张望着李唯夕来没来,上场比赛怎么能少得了自己好哥们加油助威呢!
“大皇兄,你说老......七皇妹怎么还不来啊,还有四皇弟怎么也迟到?”他偏头看向同样准备着上场的李泽墨,后边那句纯粹随口附带的。
而这个他随口提及的人,却是令李泽墨眸光微沉,接而又想到其他,目光柔和下来,“小七贪玩,晚来也无妨。至于四皇弟......再等等看吧。”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马蹄纷至,马声嘶鸣,抬眼看去,正是他们口中的李靖煊......和李唯夕。
小七怎会同他在一起?李泽墨的拳头悄然握紧。
皇室的其他人也都很吃惊,李靖煊性子较淡,又鲜少进宫,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冷不热的,没人猜得到这两人竟然会凑到一块儿。
由于此举太过瞩目,李唯夕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全场人的视线追随,李靖煊将她抱下马,然后两人一同走向明武帝。
“儿臣来迟,望父皇恕罪!”李靖煊很正经。
“小七也来迟,幸好父皇宠爱,不忍责罚!”李唯夕很不正经。
说话的空档,李唯夕快速瞥了眼娆贵妃,见她神情如常,似乎对于自己活着出现在眼前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啧,演技真好。
明武帝乐不可支,大笑道:“朕还没说怎么罚,你倒先替朕做决定了?朕就说煊儿怎会迟到,定是被你这小皮猴儿给耽误的!”
李唯夕钦佩状:“父皇英明,一猜就准。”
明武帝再度大笑。
在场人心道传言果真不假,七公主比想象中还要慧黠伶俐,也的的确确最得圣上喜爱。
开始前需要进行个开幕仪式,由明武帝对青年子弟们鼓励一番,此时所有参赛者皆已牵马来到御前。
“咦,”李辙远惊奇的发现了什么,“父皇腰间那个绣着壁虎的荷包,怎么和大皇兄的乌鸡荷包丑得如此雷同?”
李唯夕:???
什么壁虎?什么乌鸡?你礼貌吗??
李泽墨笑:“这是小七亲手绣的。”
明武帝刚同其他几个贵族子弟说完话,转头刚好听见他们的谈话,他一顿,沉眸看向李泽墨的腰间,见其果然也是歪歪斜斜的熟悉针脚,默了下:“......朕这也是小七亲手绣的。”
李辙远不说话了。
李唯夕仍在为李辙远对她手艺的羞辱感到忿忿,她不甘心的去问李靖煊:“四哥,你也觉得二哥说的对吗?”
李靖煊显然并不认同李辙远:“那应该是巨蚁和乌鸦。”
李唯夕:???
她泪流满面的转回头,却径直撞上了三张怨念脸。
明武帝:原来你不单止给朕送了荷包......
李泽墨:原来你不只对我一个人叫哥......
李辙远:原来只有我自己没收到荷包......
李唯夕:??!!!
求问我爹和我哥都幼稚得要死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Hogworts的学渣”投喂的地雷!敲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