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环抱的手臂袖子挽起, 手臂凸起青筋的有力分明,指间松散衔着烟, 瞧着简裴杉目光定定,嘴角似翘非翘。
韩总被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怔住,哪有什么小白兔,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恼羞成怒地说:“你等着……等着瞧!”
洛泱抬起腿狠狠踹他几脚,韩总满地连滚带爬,西装蹭得一身灰, 求爷爷告奶奶地一路喊。
简裴杉退到墙边,以免被韩总碰到, 安安静静地望着。
砰——
韩总慌不择路,一头撞上钢琴腿,痛得像乌龟似得趴下,捂着自己的头哀叫。
洛泱俯身拽起他的头发,逼迫他仰着头看自己,冷着脸问:“威胁谁呢?”
韩总头发快要被连根拔起, 还搞不清楚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边讲话嘴里边滴滴答答吐血, “放手……放手……”
简裴杉无奈地看一眼, 掀开杂物间堆积的箱子,一连翻了几个箱子,从箱子里抽出一卷油画布,再顺手拿把剪刀。
韩总余光看见他握着剪刀走过来, 吓得双手握住□□, “你们要干什么?”
简裴杉瞥眼神色冷淡的洛泱,剪刀裁一块油画布, 垫在韩总脑袋下方,接住他嘴里吐出来的血,不在地板留下痕迹。
洁白油画布落下星星点点血珠,洛泱看向“体贴细心”的简裴杉,嘴角轻轻一弯,笑意融融地望着他。
简裴杉回过身,半蹲半跪到地板,双手握着油画布,仔仔细细擦拭地板血迹。
洛泱松开韩总的头发,眼神缓慢下移,危险地示意不要动,不要声张。
简裴杉将地板的血迹抹得干干净净,一边用崭新的油画布擦着手,一边走向战战兢兢的韩总。
他擦手的动作温柔细致,清透双眸凝视韩总,“半个小时后,叔叔阿姨会向大家介绍我,所有人都会在大厅里,没有人会留意到你,你趁着这个时间离开,好吗?”
韩总远远比不上洛家,但能来参加宴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被一顿狠揍没点赔礼道歉,咽不下这口气,碍于洛泱拳头的威慑,什么都不敢回答。
洛泱踹垃圾似的踹他一脚,淡声命令道:“回答他的问题。”
韩总嚎叫一声,夹在他两中间腹背受敌,动都不敢动,“我走!我答应!”
简裴杉蹲下身,温静双眸俯视他,:“如果你敢走漏任何风声,你的公司会完蛋,你会欠一屁股债后半辈子东躲西藏,明白吗?”
韩总本想着出去就向媒体爆料,被他吓得一哆嗦,“我不告诉任何人!”
洛泱抬腿踢他一脚,“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韩总被他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整的服服帖帖,束手投降。
“我相信你。”简裴杉朝他一点头,站起身来。
洛泱侧身倚靠钢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简裴杉缓慢眨眨眼,“你手没事吧?”
洛泱翻转手掌给他看,指骨轻微的红痕,其他一点伤都没有。
简裴杉往他身边凑了凑,令人无法抵抗的双眼注视他,“下次这种状况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善后。”
“你不怕?”洛泱挑起眉头,担心韩总这惨样吓到他。
简裴杉抿着嘴角笑一下,“有你在,不太怕”
洛泱手臂一伸把他勾过来,拉进怀里松散搂着他紧致的腰,目光悠悠地看他。
简裴杉也看着他,眼睛又圆又亮。
韩总迟钝的脑子想,你们两真是绝配!
洛泱临走前还不忘踹他一脚,问出携韩总赴宴人的名字,发信息让管家送客,记在宾客的黑名单里。
简裴杉一出门,就被他拖到洗手间里,洛泱握着他的手,反复地给他洗了三遍。
洛泱捧着他的手,抽毛巾擦干他的每一根手指,仔仔细细,分毫不落。
简裴杉心有余悸,立即说:“以后我再也不给别人擦脸了。”
洛泱深深瞥他一眼,轻轻捏把手心,“你知道就好。”
简裴杉笑着点头。
半个小时后。
华丽奢靡的大厅里,精致银器散发着珠光宝气,鲜花和蜡烛点缀着每张桌子,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弥漫优雅的气息。
宾客聚集在一起交谈,轻柔悠扬的乐曲在宴会厅里流淌,气氛舒适宁静。
洛父端起酒杯,握着银勺轻轻敲了敲,四面八方的视线望过来,这张餐桌坐着洛泱和简裴杉,还有洛妈妈,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他操着一口纯正流利的外语,笑吟吟地说:“今晚我有幸向大家介绍我儿子洛泱的伴侣,即将是我们家庭的一员,简裴杉先生,他是一位年轻卓越的画家……”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简裴杉。
洛妈妈也站起身来,手掌轻拍简裴杉的肩膀,“我知道外面一些风言风语,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家即将迎来的这位新成员,希望大家以后在事业上多多支持他……”
简裴杉站起身来,点头致意。
四下掌声轰动。
洛父洛母这番话明确地告诉大家,不管什么风言风语,以前都是过去式,简裴杉以后都是他们洛家的人。
晚餐一结束,简裴杉和洛泱收到应接不暇的祝福,各行各业的大佬宾客端着香槟和红酒,打听简裴杉的画作和职业经历,对他这位年轻的画家很有兴趣。
简裴杉一一碰杯,喝蓝莓汁喝得腻味,从桌上随意拿瓶果味气泡水,化化嘴里的蓝莓味。
洛泱很快发现他不对劲。
简裴杉坐在桌前,双手托着脸,像两片碧绿嫩叶托着盛开的小花,直勾勾盯着他,漆黑眼珠不带转的,嘴角含着融融笑意,很开心的样子。
洛泱摸了摸脸颊,什么都没摸到,“笑什么?”
简裴杉双手抱住他的手臂,脸颊贴上去蹭来蹭去,嘴里像猫似得惬意叹息。
洛泱拿起他面前的瓶子,气泡水和果酒是同个公司生产,包装外表相似,简裴杉刚喝下的那瓶,上面标着酒精度17%。
瓶子里喝得只剩下小半瓶,洛泱扔掉瓶子,皱着眉轻轻拍拍他的脸颊,“感觉怎么样?”
简裴杉呆了一下,笑着回答:“有点晕,但好开心。”
洛泱记得他酒精过敏,霍序商在地下停车场向郑助理提起过,细瞧他脸上没起红疹子,握住他的手腕牵他走上楼。
简裴杉小步跟在他后面,瞧着他的后脑勺咯咯地笑。
家庭医生平时住在岛的另一边,洛泱打一通电话,没过一会很快拎着装备带着两个护士来了。
简裴杉仰靠在沙发里,蓬松的卷发揉得乱糟糟,细碎黑发梢凌乱戳着脸颊,显得脸颊清瘦可怜,瞧见医生护士进门,很有礼貌地问候:“麻烦你们了,你们好!”
洛泱解了他几颗扣子,脖子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一点过敏迹象。
医生走过来,上下观察他一番后问:“恶心想吐的感觉有没有?”
简裴杉双手摸了摸肚子,“没有诶。”
“皮肤有没有发烫发痒呢?”
“啊?今天没有,洗澡的时候有。”
“……头疼呢?”
“没有。”
医生看他不像酒精过敏,转过头问:“洛泱,他真的酒精过敏?”
简裴杉突然竖起一根手指,非常严肃认真强调,“我能喝酒,但只能喝一杯,一杯,不能再多了,所以不可以喝酒。”
洛泱看出来他是什么原因了,搂住他的肩膀摸着头发哄慰,问医生:“不用在给检查一下?”
医生诚实地说:“我没见过酒精过敏的这样,但酒量差的我见过。”
简裴杉点下头,很诚实地说:“对,我酒量差,不能在霍序商面前喝酒,不然会很危险,不能喝酒,所以骗他。”
洛泱捏下他耳垂,不能什么都往外说,下巴一抬说:“你们先回去,有问题我再联系你。”
门刚关上,简裴杉身子软绵绵从沙发上滑下去,仰躺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
洛泱倒杯温水,杯子里插根吸管,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勺起来,“喝点水,会舒服些。”
简裴杉就着吸管,吸一口水咽下去,杯子在面前一动不动,他只好听从指令,一口一口全部喝完,躺回沙发里摸着腹部说:“好撑。”
洛泱俯跪在沙发旁,手臂垫在他后脑勺给他当枕头,失笑问:“喝不下你还喝完?”
“哦……”简裴杉茫然地答应,好像不知道可以拒绝。
洛泱近距离瞧着他懵懂的脸,若有所思地问:“我是谁?”
简裴杉望着他,干脆回答:“洛泱呀!”
“洛泱是谁?”
“男朋友。”
“问什么你说什么?”
简裴杉重重“嗯”一声,露出两颗洁白尖锐的小牙,“是啊,不能喝酒。”
不止问什么答什么,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所以平时滴酒不沾。
洛泱被他可爱到了,轻轻揪一下他的鼻尖,慢条斯理地审问:“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你前男友多一点?”
“你。”简裴杉干脆利落地回答。
洛泱低低地一笑,又问:“喜欢我什么?”
简裴杉双手捂住脸颊,害羞似得歪过头,嗓子里咯咯笑着说:“身材好,那个也很厉害。”
洛泱挪开他的手,凑近压着声音问:“除了这些呢?”
简裴杉盯着他看几秒,懒懒的嗓音说:“喜欢你对我好。”
洛泱猜到这个答案,对简裴杉好的人太多了,但简裴杉只喜欢他的好,这足以说明简裴杉喜欢他。
“什么时候有好感的?”
这个问题,简裴杉很认真地想了好一阵,“你给我画画的时候。”
洛泱然地挑眉,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我们第二次见面?”
“不是。”简裴杉皱起眉头,伸出一根手指比到他眼前,一本正经地纠正,“我说的是第一次,我当时在医院里闭门不出,你给我画了窗外的景色。”
洛泱两手捧住他的脸,好笑地看着他,“我们在艺术馆之前还见过面?”
简裴杉迷惑不解地眨眨眼,“是啊,第一次见面你就劝我离开他。”
“那你离开了么?”洛泱饶有兴趣地听他的醉话。
简裴杉突然坐起身,下巴抵在他温热紧实的肩膀,像是被拥抱一样的姿势,“我不该,不该和你说话的。”
洛泱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栗,搂住他圈到怀里,叹息低声道:“别怕。”
简裴杉钻到他温热怀抱,紧紧地依偎着,找到了依赖安全感,颤栗的身体逐渐平静。
他知道,现在有他在,那些不会再发生到洛泱身上。
可是依然让他害怕,在那场冗长梦境的最后,他的心一次一次被摔碎,霍序商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他。
他不相信霍序商说得任何一句话,拼尽全力想要逃离,为了证明对他独一无二的爱,只爱他,不爱任何人,霍序商选择一个最极端的方法,那就是亲手抹杀了曾经挚爱的白月光。
制造一起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上天保佑,洛泱侥幸活下来,但再也不能站起来,后半辈子苟延残喘,躺在床上逐渐看着自己的身体死去。
洛泱无法忍受,在彻底丧失身体控制力之前,他结束了一切。
梦境的最后,这成为压垮简裴杉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放弃逃离,接受这糜烂作呕的人生,接受为他安排的大团圆happy end的结局,接受成为一个只会微笑快乐的人偶。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