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意说出差五天, 就出差五天。
五天后的晚八点,季澄意准时降落在晋城机场。
晋城在下雨。
冷雨。
气温很低。
有种明天就要过冬的错觉。
季澄意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空气中阴冷的湿意。
他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步子走的很快。
为了新工厂的合作, 季澄意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 觉都没怎么睡。
在飞机上倒是睡了一会儿, 但没睡饱。
所以出了机场上了车,季澄意都没急着暖身子, 就开始倒头补觉。
睡了不知道多久, 季澄意就听关蕴喊他:“季总。”
季澄意以为到家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准备醒会儿神再下车的。
结果刚睁开眼睛,就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在车窗外看着他。
季澄意:?
雨天的夜晚本就比平时黑沉一些, 加上季澄意刚睡醒的脑子有点懵,所以他并没及时认出窗外那人。
还是关蕴提醒:“季总, 是余先生。”
季澄意没应声, 缓缓眨了眨眼, 隔着窗户看着余赫延。
外面的雨还在下, 余赫延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没撑伞,任由冷雨落在他身上。
他那一双被无数粉丝吹捧的深情眼,此时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 很红。
再配上略显憔悴的脸和此时的冷雨天, 不能说很狼狈,却也很可怜。
“意哥......”他声线颤抖地喊着车里人。
这一幕如果让余赫延任何一个粉丝看见, 估计都要心疼到哭出来了。
但不说季澄意这辆上百万的车子根本就透不进余赫延的半点声音。
就算他听得见, 他也不会动容半分。
很短暂地看了余赫延半秒,季澄意就侧过头, 冷静出声:“开车。”
司机应了一声,缓缓松开刹车。
然而还不等司机切换油门将车子开向门亭。
余赫延一个转身,直接快步冲到了车头!
司机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猛地踩下刹车。
季澄意被惯性带着往前倾了一下,又被安全带带回椅背,后脑勺撞在了头枕上。
这点惯性没给季澄意带来明显的伤痛,所以季澄意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
甚至依旧算的上温柔平静。
但熟悉季澄意的关蕴却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季澄意周身的气场变了。
仿佛明月结了冰霜。
温柔。
也冷。
季澄意深吸一口气,拿过关蕴放置在旁边的雨伞。
“季总,我来处理吧。”关蕴放下手里的iPad。
季澄意摇头:“不用,你还穿着裙子呢,外面冷你别下来了。”
说完,季澄意打开车门下车,撑伞看着雨中的余赫延:“这边来,不要挡路。”
余赫延哪敢耽搁,快步追上季澄意。
季澄意行至到路边,停下,转身,声音平静:“有话想说是么?说吧。”
余赫延隔着雨丝看向季澄意。
今天下雨,天气又冷。
可季澄意还是只穿一身单薄的杏色风衣。
余赫延早就跟季澄意说过,比起深沉的灰色,季澄意真的很适合这些暖色调的衣服。
因为暖色的色系会将他本就温柔的长相衬显的更加生动迷人。
可现在,穿着温柔的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不偏不倚,刚好将他拢在深沉的阴影里。
他的视线透过阴影落在自己身上。
余赫延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被刺骨的寒意包裹住了,冷的发疼。
“意哥.......”余赫延脸颊上有水迹滑过,也不知道是帽子上的流落下来的雨水,还是眼角里溢出来的泪,“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我每天都来等你,可我就是等不到你......”
季澄意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是我公司的法务没跟周毓说清楚么?”
寒意化成冰棱刺进了余赫延的本就冰冷一片的心底,让他心底狠狠抽痛了一翻。
痛的他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意哥,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三年的感情.....都不能让你原谅我这一次么?我只是一时糊涂,可我并没有不爱你啊,你为什么.......”
“余赫延。”季澄意打断他的话,目光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我不喜欢听背叛的人说爱,如果你来只是为了求得我的原谅,那我告诉你,我并没有怪过你。至于其他的,你可以选择跟科奥的法务聊,或是跟盛达的法务聊。”
说完,季澄意绕过余赫延就准备回车里。
结果刚走下台阶,手腕就被一只湿冷的大手攥住了。
这只手攥的很用力,像是生怕这次抓不住以后就再也抓不到了一样。
季澄意拧眉。
“意哥你.......真的不要我了么?”哽咽带着鼻音的声音顺着冷风传进季澄意的耳朵里。
多少年过去了,季澄意早就忘了最开始得知赵恒鑫背叛母亲早早在老家有了私生子时的那种感受了。
现在多亏了余赫延,他又重新想起来了。
恶心。
深埋在骨子里的恶心再一次被扒出来,季澄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很想吐......
这时,一阵轮胎极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地响起。
季澄意还以为他的车挡住其他车主了。
结果一抬眼,就见一辆黑色G63亮着车灯猛地停下。
尽管恶心,但季澄意的思绪还是非常明晰的。
如果他没记错车牌的话,那这辆车很可能就是蔺谨独车库里众多豪车里的其中一辆。
而下一秒。
季澄意果然就见蔺谨独沉着一张脸推开车门下来了。
和蔺谨独对视的那一秒,季澄意莫名有种被捉奸的心慌感。
而这阵心慌感刚好就恰到好处地驱散了他心理上想吐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季澄意思考出这其中原因,蔺谨独就已经来到他身边,将他的手腕从余赫延手中拽了过去。
然后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同样是被握住。
可季澄意并不排斥蔺谨独。
可能是因为蔺谨独掌心的温热。
也可能是因为蔺谨独并没有握疼他。
季澄意看着蔺谨独,手上不着痕迹地将伞往蔺谨独的方向挪过去一点:“蔺总,你怎么回来了?”
蔺谨独没回答他,眼睛看着余赫延,声音沉的可怕:“余赫延,我记得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吧。”
余赫延被季澄意一次次拒绝和好,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
现在蔺谨独这话一说,余赫延登时就破防了,哭着大骂:“你算老几啊你警告我!意哥是我男朋友!姓蔺的你他妈找谁合作结婚不好!干嘛非要找我的意哥!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妈没教你么!”
蔺谨独站在季澄意的伞下,灯光照射的原因让他整个人都笼上了一阵冷锐的阴影。
一双黑沉的视线也裹满了寒意:“我母亲怎么教导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完,蔺谨独没再多看余赫延一眼,揽着季澄意就往车的方向走。
余赫延还要去追,蔺谨独的特助就撑伞挡在他面前:“余先生,我刚才已经联系盛达法务以蓄意伤人的名义起诉余先生了,余先生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和贵司的公关及法务商量下明天的公开道歉。”
余赫延一双眼睛瞪的通红:“有病吧你!谁蓄意伤人了!”
特助韩轩耸耸肩:“或许余先生更喜欢被爆出轨的话,我也可以另行通知法务的。”
一句话直接就捏住了余赫延的七寸。
余赫延不敢再说什么,只眼睁睁看着季澄意和蔺谨独上了同一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无尽的后悔和心酸忽然间就将余赫延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
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他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
而那个唯一能救他的人。
已经不会再回头看他了........
.......
昏暗的车厢里,蔺谨独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情绪。
可周身的气压却宛如车窗外的天气一样。
又沉又冷。
季澄意察觉出来,歉声:“蔺总抱歉,我没处理好自己的私事,让你难堪了。”
蔺谨独没应声,他的唇线抿的很直,几次翕动,又几次紧抿。
季澄意等了片刻,见蔺谨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想问又没问。
只说:“刚才谢谢蔺总。”
蔺谨独还是没应声。
季澄意也不再说话。
车厢陷入一种很奇怪的安静氛围。
很快到家,两人下车。
关蕴推着季澄意的行李箱走过来:“季总,行李箱。”
季澄意要去接,距离关蕴比较近的蔺谨独就已经顺手拉过去了。
关蕴看了眼蔺谨独,又看向季澄意。
季澄意跟她说:“那你先回去吧,明天不用去公司,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等关蕴上车走后,季澄意这才转身看向蔺谨独:“走吧蔺总,我们也上去吧。”
蔺谨独还是不说话,只跟着季澄意往车库的电梯走。
季澄意:“.........”
许是终于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于失礼了,在等电梯的间隙里。
蔺谨独咳了咳嗓子,终于开口说:“季总刚才脸色不太好。”
虽然小区门口灯光算不上明亮,但蔺谨独还是在下车的一瞬间就发现季澄意的脸色有些发白。
那样的脸色明显不是被气的。
季澄意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不过他并没解答。
这时,电梯下来了。
季澄意走进电梯。
蔺谨独跟在他后面。
电梯一路上行,最后缓缓停在二楼。
电梯门打开,季澄意率先走出去。
蔺谨独还是跟在后面。
“谢谢蔺总帮我拿行李。”季澄意伸手去拉行李箱。
但没拉动。
他抬眼看着蔺谨独。
蔺谨独也垂眸看着他。
蔺谨独知道季澄意拿走行李后,就会跟之前很多次一样,温声跟他说晚安。
而说了晚安之后,也就意味着过了今晚,他就没立场再追问季澄意关于今晚的事了。
理智上来说,蔺谨独并不愿意管季澄意的私事。
可蔺谨独很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太理智。
两方拉锯下,最终还是蔺谨独的不理智占了上风。
他看着季澄意的眼睛,声线很沉:“我刚才的话季总还没回答。”
季澄意安静看着他,用一种绝对平静的语气说:“蔺总,我以为不过问私事是我们签合同时心照不宣的,难道不是么?”
沉默。
死寂。
有一瞬间,蔺谨独的眼神沉的宛如可怖的深渊一般,可怕又危险。
但很快又恢复理智:“季总说的是,抱歉,是我僭越了。”
他松开行李箱的拉杆,温和淡笑:“那季总早点休息,晚安。”
季澄意回以淡笑:“蔺总晚安。”
两人在电梯门口分开,各自转身。
转身的一瞬间,蔺谨独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
回到房间。
季澄意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就径直躺进了沙发里,睁着眼睛放空着自己。
很累。
他下飞机的时候就在想回到家一定第一时间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是余赫延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所以他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只觉得心底又滞又涩。
但这并不是因为余赫延。
只是因为余赫延的举动而将他记忆里的画面牵扯出来了而已.......
季澄意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
但同时,他也不抗拒过去的记忆时不时占据下他的思绪。
所以他并没有将那些记忆画面强行驱赶出去。
带着记忆画面默默躺了五分钟,季澄意就起身去洗漱了。
刚才吹了不少冷风,所以季澄意这个热水澡洗的久了一点。
大概十五分钟后,他才从浴室里出来。
出来后,他并没有直接往床的方向走。
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见时间并不晚,他放下手机出了卧室,往三楼去了。
搬进蔺谨独这栋别墅以来,今天是季澄意第一次上三楼。
之前蔺谨独给他发过这栋别墅的区域图,所以他知道一整个三楼都是休闲区。
除了蔺谨独的健身房,还有一个电影院和小型酒吧。
季澄意没有健身的习惯,更不可能大半夜来三楼看电影。
所以他目标很明确地往酒吧方向走了。
刚走过去,就见那边有暖色的灯光流泻过来了。
季澄意本以为是感应灯,毕竟这栋别墅大部分家电都是智能一体化的。
结果走近一看,就见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的蔺谨独已经坐在落地窗的小吧台前了。
听见他的动静,蔺谨独侧过头看过来。
暖色的灯光下,蔺谨独目光黑沉而深邃,脸部线条紧绷硬朗。
看着有些凛冽。
但因为他已经洗漱过了,黑发不再后拢,而是自然散落。
所以他额前那片柔顺的光泽,刚好冲淡他周身的凛冽气息,为他增添一抹柔和。
季澄意定定看他片刻,问:“蔺总怎么在这?”
蔺谨独淡声解释:“有点失眠,喝点酒好睡觉。”
又反问回去:“季总呢?”
季澄意没应声。
他上来也是想喝点酒好回去睡觉的,不然他今晚可能也要失眠。
但他没想到蔺谨独会在这。
除了沈繁,季澄意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真实的内心情绪。
所以他有些退缩。
但犹豫片刻,季澄意还是走了过去:“跟蔺总一样,想喝点酒睡个好觉,蔺总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蔺谨独抿唇:“季总见外了。”
他拉开身边的椅子:“请坐。”
季澄意坐过去。
蔺谨独从酒柜上拿来一个杯子,“季总喝什么?”
季澄意看着蔺谨独酒杯旁的那瓶Macallan:“跟蔺总一样就行。”
蔺谨独说:“我这个度数比较高。”
季澄意抿唇:“没事。”
蔺谨独不清楚季澄意的酒量,闻言没置喙什么,干脆拿起自己那瓶,给季澄意倒了半杯:“要加冰么?”
季澄意摇摇头:“不用。”
蔺谨独将酒杯放置在季澄意面前。
季澄意道谢:“谢谢蔺总。”
蔺谨独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季澄意也没再说什么,抿了口琥珀色的酒液。
其实季澄意一直都不太喜欢喝威士忌。
威士忌口感苦涩,滑过喉咙时也会有比较强烈的刺感。
加冰还算好点,不加冰纯粹就像喝酒精一样。
季澄意咽下一口时,眉头都忍不住皱了皱。
生动的表情冲淡了他眉眼间仿若冰雪一样的清冷。
蔺谨独瞥见,一直沉寂的目光也终于有了点波动。
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各自喝着自己的酒,期间没有任何交流。
落地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的为两人间的安静增添一丝莫名的安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季澄意开口说:“他突然来拉我,让我产生了很强烈的排斥反应。”
蔺谨独:。
蔺谨独转头看着季澄意,目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季澄意这是在回答他刚在电梯口说的那句话。
一时间,蔺谨独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按道理来说,疑惑被解答,他应该感到释然才是。
可他并没有。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如果季总愿意倾诉,我可以给季总当听众。”蔺谨独看着他,深沉的目光里点缀着暖光,看上去很像寒冰破裂,泄出一点温柔。
季澄意没去看他,仰头看着窗外的冷风冷雨。
半晌,才终于侧过头,迎上蔺谨独的视线:“蔺总是不是觉得我对余赫延太宽容了?一次次放狠话,又一次次给他喘息的机会?”
蔺谨独没说话,但答案不置可否。
季澄意抿唇笑了笑:“蔺总调查过我,该知道我的家庭状况吧?”
这回蔺谨独才点头:“嗯,知道。”
季澄意问他:“那蔺总知道我妈为什么出车祸么?”
灯光下,季澄意偏棕色的眼底闪起了碎光。
像被打碎了的星星。
蔺谨独的呼吸有些缓慢:“不知道。”
季澄意抿唇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
待苦涩刺激的酒液下肚,他开口告诉蔺谨独:“因为我被赵恒鑫绑架,我妈拿着股份赠与书去找他换我......晚上山路黑,她又着急,所以.......她的车冲出了山崖,掉下去了。”
蔺谨独眉头紧皱,一只攥在玻璃杯上的手蓦地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明显。
他不敢想象,季澄意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后面,隐藏了多悲痛的情绪。
“蔺总不用这个表情。”季澄意还是笑,可眼角却带着点湿润,“不是赵恒鑫的错,是我报复心太重,找人算计了赵恒鑫,让他亏损了三千万,所以他狗急跳墙了。”
蔺谨独眸光转动,似乎想到什么。
在他的调查中,赵恒鑫多年前确实买了一块地皮准备建造工厂的。
但等动工的时候却发现那块地早被政府拿下准备拓展开发区了。
原来.....
那是季澄意的手笔么?
可那年季澄意不才十几岁么?
正思索着,就听季澄意又说:“所以从那之后,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给对方留足余地。”
那就难怪了。
蔺谨独之前还在奇怪,赵恒鑫作为上门女婿公然背叛季夫人,让季夫人在晋城丢尽脸面从而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起离开晋城。
季澄意居然没报复他们,就只是把赵恒鑫父子赶出了晋城。
赵恒鑫管理公司那么多年,挪用公款不止一两次。
如果季澄意想,随便拿出点什么证据,就能让这两人进去蹲个十几年。
但他并没有。
之前蔺谨独还觉得季澄意虽然聪明严谨,却也带着点多余的心软。
现在明白过来其中缘由,蔺谨独忽然就有点心疼季澄意的这点多余......
但季澄意并没有感受到蔺谨独的这份心疼。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让余赫延付出什么背叛我的代价,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双向选择,我不能因为没被选择就怨气横生。”
他看着蔺谨独的眼睛:“那不是在惩罚别人,是在自我消耗,蔺总觉得呢?”
蔺谨独抿了抿唇,想问什么,又什么都没问,只说:“季总说的很对,是我心思狭窄了。”
季澄意却没应蔺谨独这话,语气轻松:“蔺总不用担心,过了今晚他就不会再来了。”
蔺谨独没问为什么。
因为季澄意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有他自己的解决方式。
顿了顿,蔺谨独端起自己的酒杯去碰了下季澄意的酒杯:“需要我帮忙的话,季总尽管开口。”
虽然并没直接表露心底的滞涩情绪,但只跟蔺谨独说了这么几句,季澄意心里也舒缓了一些。
以至于他看蔺谨独神色这么认真,不由得玩笑说:“什么都可以么?”
蔺谨独怔了下。
因为在他印象里,季澄意一般都会礼貌道谢,然后再婉拒的。
像现在这样语气轻佻地反问回来,还真是第一次。
蔺谨独心里有些好笑,面上认真点头:“嗯,什么都可以。”
季澄意牵了牵嘴角,拿起酒杯回应蔺谨独的碰杯:“那就先谢谢蔺总了。”
蔺谨独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没当真。
不过蔺谨独也没再强调,无奈嗯了一声,仰头喝酒。
季澄意的酒量算不上好。
半杯纯威士忌下肚,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了。
他对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状态很清楚,所以没再勉强自己,将空酒杯推至一旁,就歉声跟蔺谨独说:“抱歉蔺总,我的酒量就到这了,不能再继续喝了。”
小酒吧暖黄色的灯光下,季澄意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已经染上了微醺的红。
一双眼睛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但不知是不是眨眼的速度变缓慢了,蔺谨独总觉得季澄意现在就很像一只偷喝了酒的小猫儿。
懒懒的。
看着很乖。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
不过蔺谨独并没真的付出行动,他只是了然点点头,对季澄意的酒量有了大概的了解。
半杯高度数纯洋酒的酒量实在算不上好。
“我也差不多了,”蔺谨独放下酒杯,起身将酒瓶放进酒柜,“那我陪季总下去吧。”
“嗯。”季澄意点点头,从椅子里起身。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小酒吧。
下楼的时候,蔺谨独担心季澄意脚下不稳,目光一直看着他。
季澄意察觉到,不由得好笑。
他只是微醺,还没到达醉的程度,自然不会出现脚下不稳的意外发生:“蔺总也太小看我了,这点酒还不至于让我摔跤。”
但有时候吧,话真的不能说太满。
季澄意话音刚落,蔺谨独还没来得及应声,季澄意脚下忽然不稳,整个人猝不及防就往前倾倒过去!
季澄意:?
季澄意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踩空的,腰间就伸来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他猛地捞了回去。
视线在空中一转,还没反应过来的季澄意就已经撞进了蔺谨独的怀里。
季澄意:!
季澄意眨眼看着蔺谨独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心跳加速。
一时忘了反应。
以至于他都没发现,蔺谨独将他扶稳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他。
只是垂眸看着他。
四目相对。
空气一片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原因,两人的目光在微醺的空气中变得有些微妙。
无形拉扯中。
好像有陌生的磁场在互相试探,碰撞。
忽然的,蔺谨独觉得搂着季澄意后腰的手开始逐渐发烫。
他下意识想收紧手掌,又觉得掌心中的劲瘦腰身可能承受不住他的手劲,就慢慢松开了手。
同时,将目光移开。
“季总没听过那句话么,不能乱立flag。”蔺谨独的声音有些生硬。
季澄意也莫名有些脸热,扶着楼梯扶手后退一步,和蔺谨独拉开距离,他觉得蔺谨独身上太热了:“抱歉,没注意到脚下。”
蔺谨独:“嗯,下次注意。”
季澄意也:“嗯。”
两人继续往楼下走。
谁也没再说话。
直到要分开了,季澄意才转头说:“那蔺总早点休息吧,晚安。”
蔺谨独定定看着他,半天都没给出回应。
还是季澄意又想起什么,说:“蔺总不着急回房的话先来下我房间吧。”
蔺谨独:!
不开玩笑的讲,蔺谨独的心跳登时就停了一拍。
而下一秒,就听季澄意又说:“我给蔺夫人带了礼物,还请蔺总帮我转交给蔺夫人。”
蔺谨独:?
蔺谨独:“........”
心跳回归平稳。
蔺谨独面无表情:“嗯。”
来到房间。
季澄意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装盒和一个墨绿色的包装盒。
他先把墨绿色的那个盒子递给蔺谨独:“这是给蔺夫人。”
蔺谨独打开看了一眼,盒子里面是一颗黄色的方形钻石。
作为经常给宋女士买珠宝的蔺谨独一眼就看出,这颗钻石的总价远高于宋女士送季澄意的那一盒见面礼的价值。
但蔺谨独并没直接言明。
毕竟有来有往,这次宋女士收了季澄意这么贵重的礼物,下次她会还个更贵重的。
“还有这个。”季澄意将另一个盒子也递给蔺谨独,“这个是给蔺总的。”
“好,我先替我爸妈谢......”话说到一半,蔺谨独猛地反应过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举着那个黑色的盒子,“这是给我的?”
不是蔺董?
“嗯。”季澄意点头,“合作方邀请我去参加了AN 的拍卖会,我见这个表比较适合蔺总,就买下来了。”
......
回到房间。
蔺谨独纠结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表拿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这款手表是85年款的天文腕表。
价值不贵,才一百多万。
跟他衣帽间里那只单价过亿的表差远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蔺谨独就觉得这只手表既精致又好看。
可能因为这个表带是他喜欢的黑色。
于是当晚。
蔺谨独是笑着戴着这只手表睡觉的。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却黑着脸进浴室洗了二十分钟的冷水澡。
又出门怒跑了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