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下着雨的夜色下,一辆黑色的轿车碾着湿哒哒的路面驶向城南的方向。
轿车后座里。
季澄意神色淡淡地侧头看着窗外。
和刚才在余赫延面前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不同,季澄意一双偏棕色的眼底此时已经黯淡下来了。
他和余赫延是在一场宴会上认识的。
彼时余赫延是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生代顶流。
他出道既巅峰,不管走到哪儿都自带光环的同时,也傲的谁也看不上。
经纪人带着他过来敬酒时,还一副不把季澄意这个年轻总裁放在眼里的拽样。
季澄意当时并没在意他,浅浅抿了一口酒就转身离开了。
本以为他和这个傲慢的顶流明星不会再有后续的交集了。
结果没过几天参加慈善晚宴时,又碰见他了。
那天的余赫延喝了些酒,状态有些微醺,看着没那么傲,反而还笑的很乖。
余赫延能出道既巅峰,一张脸无疑是好看俊朗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在看到好看的事物时,难免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
季澄意也不例外。
只是他看着看着,余赫延就很敏锐地转过了头,迎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撞在一起,季澄意很清楚看到他眼底很短暂地失了下神。
季澄意没细究他为什么失神,只以为他醉了,歉意点了点头,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后来,余赫延就端着酒杯主动找了过来,还把一向傲然的姿态放的很低。
季澄意一直都不太喜欢那些带着目的靠近他的偶像明星。
但那天他默许了余赫延的靠近。
要细究为什么,其实季澄意自己也说不出来。
或许是余赫延那天笑的很看,又或许是因为他那天戴了一个很好看的珍珠胸针。
略过后面余赫延怎么开始追求季澄意的暂且不提。
只说季澄意在感情方面这么冷淡的人,能答应余赫延堪称幼稚的追求并和他在一起三年,自然是很重视他这个人和这段感情的。
虽然他因为冷淡的性格原因而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太明白该怎么去和伴侣相处。
但他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余赫延能很早起来给他做早餐,那他就在余赫延拍戏到很晚回来的时候给他煮碗夜宵......虽然那次因为失误让余赫延吃进了医院。
但季澄意也在余赫延后来住进医院调养身体的时候,学着余赫延平时照顾他的样子反过来照顾他。
所以,在这段感情里,余赫延不仅充当了他男朋友的角色,还额外扮演了他情感老师的角色。
季澄意用从余赫延那里学到的爱人的方式来回馈给他的同时,也体会到了伴侣的意义。
他本以为他和余赫延会这样相互学习着过完平淡的一辈子。
结果。
余赫延给他上了一课他无法理解的课。
虽然这样没有证据地怀疑人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但季澄意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到,或许余赫延之前的那些表现里,也不乏掺杂了一些演的成分。
不然他真的不敢相信,那么喜欢黏着他撒娇的一个人,居然真的会毫无预兆的出轨。
这大概就是新晋影帝的实力吧.......
季澄意还在兀自迷茫时,中控扶手上的手机忽地响了一声。
季澄意轻眨了下眼睫回神,然后侧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未读微信的提示时,他没多耽搁,拿过手机点进消息页面。
发来消息的是他的助理:[季总,和盛达那边确定过了,明天上午十点蔺总会亲自带团来公司。]
季澄意薄而干净的拇指在屏幕上轻点两下,敲出三个字回复过去:[知道了]
.......
次日,已经走出被出轨事实的季澄意继续全身心地投入进工作中。
季澄意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知道盛达的人会在十点到达公司,那他就一直忙到九点五十五分才开始动身去会议室。
总裁办在公司最顶层,会议室在楼下一层。
季澄意下电梯来到二十一层时,一位身穿黑色西装裙套装、扎着低马尾的干练女生就带着另一个抱着一沓文件的女生走了过来。
这人就是季澄意的特助,关蕴。
跟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实习助理。
“季总,蔺总和他的团队已经到楼下了,”关蕴从实习助理怀里精准抽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递给季澄意:“这是公司的股东信息和风险分析。”
季澄意没接,声音淡淡:“这些都不用,盛达资本在国内已经投过不下五百家企业公司了。”
关蕴年纪轻轻就能从秘书办里脱颖而出直升到特别行政助理的位置,工作能力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季澄意只说了短短一句,她就十分精准地get到了老板的言下之意。
盛达资本在国内已经投过不下五百家企业公司了,他们能来,自然已经把公司的底都摸透了。
所以根本就无需她准备那些只会浪费时间的多余数据。
关蕴了解点头:“好的。”
又转头跟身边的助理说:“去泡几杯咖啡过来。”
实习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关蕴跟着季澄意进会议室。
会议室门推开,里面只有公司的几个股东。
见到季澄意来,纷纷起身问好。
季澄意淡淡点头,在会议室主位坐下来:“都坐吧。”
股东们坐下。
“季总,盛达真能一次给我们投那么多钱啊?”一个股东有些不放心地问。
季澄意垂眸看着iPad,闻声波澜不惊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问话的股东没再说话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会议室门被敲响。
关蕴出声说:“请进。”
会议室门被推开,最先进来的是实习助理:“季总,盛达的蔺总来了。”
季澄意放下iPad,起身。
他刚起身站好,门外就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人人高腿长,轮廓凛然,一条带着精细纹理的勃艮第暗红色领带非但不显鲜艳,还将他身上那种光华内敛的气度放大到极致。
一双朝他看过来的黑色眼眸虽然不带任何情绪,却也不显冷淡,反而还隐隐透露出一种超出他这个年纪的稳重感。
季澄意在此之前没有当面见过蔺谨独,今天一见,心道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掌管蔺氏偌大家业的掌权人。
“蔺总。”季澄意走上前两步,朝着蔺谨独伸出手。
离得远不觉得,这时面对面站在一起,季澄意才发现这人居然这么高。
他的身高有一七九点八......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了。
但眼前的男人目测比他高出半个头。
粗略估计下,也得有一米九这样子。
怪不得气场那么强大。
蔺谨独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刚握住,他的目光就倏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成正常:“季总。”
他声线深沉,吐字清晰,简单两个字就给人一种他在认真跟你说话的既视感。
两人的手一握即分。
季澄意并没有直接收回手,而是转而做了个请的手势:“蔺总请坐。”
蔺谨独点了点头,在助理拉开的椅子里坐下。
他身后的人跟着坐下。
季澄意坐下前看了眼关蕴。
关蕴让实习助理去端咖啡。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投影仪进行风险分析,只是直接把合作意向书放在季澄意和蔺谨独面前。
蔺谨独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合同,低声笑了:“之前就听闻季总在商场上雷厉风行,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季澄意淡笑接话:“蔺总说笑了,蔺总时间金贵,一分钟就有上千万的资金流动,我可不敢多耽搁。”
话说的滴水不漏。
但蔺谨独被奉承惯了,对这样的话早就敬谢不敏了。
他指尖十分随意地撩开一页合作意向书,口中也状似随意地说:“可贵司一张口就是五个亿的投资,那季总总得给我一点看得见的实际收益吧?”
话说到这里,关蕴已经做好打开投影仪开始为蔺总展示投后的股价估值了。
但季澄意并没有做出这样的示意,只云淡风轻地把话题抛了回去:“蔺总百忙之中莅临科奥,总不会是来等杯咖啡的吧?”
蔺谨独抬眼,目光直视着季澄意:“季总怕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了吧?”
两人的话完全前言不搭后语,几个股东听得云里雾里的。
季澄意却听出了蔺谨独的言下之意。
意思是他是个商人,投资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听见真实的回响。
除此之外,季澄意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蔺总想要原始股?”季澄意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他神色未变,眼里却有了想法。
怪不得各大公司都在说蔺氏掌权人行事滴水不漏,严谨老辣。
年仅二十九岁就挤进国内富豪榜前十。
之前季澄意还意外蔺谨独是怎么做到短短几年时间就身价暴涨的。
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他重新把问题频出的公司挽救过来就已经很吃力了。
可这人不仅带着公司越走越高,就连个人身价也势如破竹一般疯长。
现在看来,应该是胆子足够大。
会议室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科奥的股东面面相觑,不明白盛达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要科奥的原始股。
而蔺谨独也没着急回答。
正安静的时候,实习助理带人送来了咖啡。
醇香带点微苦的气味冲破会议室安静的气氛。
蔺谨独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口感清新顺滑,还带着果香,不禁点评说:“耶加雪菲,季总有心了。”
季澄意却并未接这句话,又问:“蔺总,您想要的只是原始股么?”
季澄意刚才又想了会儿,觉得蔺谨独想要的怕不是只有原始股。
投资股和原始股不同,以科奥目前的发展,投资即赚。
但原始股不一样,原始股收益高的同时,也要承担一定的运营风险。
季澄意相信蔺谨独是个独断有魄力的投资人,但不相信他这么看重利益的投资人会为一个有过破产风险的公司买单。
所以,他直觉蔺谨独还有其他目的。
蔺谨独迎着季澄意的视线看过去。
季澄意的眼睛偏棕色,有光撒下来时,会让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琉璃的透亮感。
这种清透感仿佛自带某种无形的穿透力,让他心里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暴露得无所遁形。
蔺谨独轻声笑了笑:“和聪明人交谈果然省时省力。”
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实不相瞒,我想跟季总谈一桩公司之外的投资。”
季澄意沉默两秒,侧头跟在座的几个股东说:“各位先出去休息吧。”
几个股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会议室。
蔺谨独这边无需他说,他身旁的助理打了个手势就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起身离开座位前,助理把手里的两份合同放在蔺谨独手旁。
等偌大的会议室只剩蔺谨独和季澄意两人了。
季澄意这时却不着急说话了,而是悠闲品起了自己面前的咖啡。
两人的状态互换过来,蔺谨独却没觉得自己被怠慢,直言说:“不冒犯的话,我需要季总考虑下跟我结婚。”
季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