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没回家,直接去酒店开了个房,也没给手机充电,闷头闷脑地睡了一觉。
睡到天光大亮,手机没电了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他去前台租了个充电宝,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是早上八点。
楚究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电话,信息没什么煽情的话,只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问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单调得像复制粘贴。
但他手机没电关机之后,楚究就再也没发消息了,所以他无迹可寻昨天晚上楚究等到了几点,什么时候回去的。
郁南收拾了下东西,回家拿东西准备去医院产检。
昨夜下雨了,路面湿哒哒的,郁南又忍不住想,昨天楚究到底是几点回去的。
到了家,拐弯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先探了探脑袋看楚究还在不在,看到没人影了,才放心地走过去。
这么大个老板,不可能傻到淋雨等他。
郁南走到一半,楚究推门从一辆灰色的保时捷下来了,安静地看着他。
郁南差点脱口而出:你昨晚没回去啊?
但打量了下楚究,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清爽不油腻,连胡子都刮了,不像没回去的样子。
昨天他在电梯里失控把人给揍了一顿,现在想想还挺尴尬,挠了下头准备开口说话时,想到自己狠话都放出来了,加上自己确实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他和楚究之间的关系,郁南还是打算不理他。
郁南看了楚究一眼,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楚究先开口了,“陪你去医院。”
郁南冷漠地收回目光,没搭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单元楼门口走。
楚究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郁南也没理睬,当他是空气。
郁南上了楼,进了门之后,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把楚究关在外面。
郁南关上了门,也没刚才那么淡定了,恼得把打理得盘靓条顺的发型揉了个乱七八糟,狠狠地瞪着门,想透过门瞪外面的人。
不是要他离远点吗,他还凑上来做什么。
郁南收拾了东西,整理好外表,再稳定了下情绪,才打开门,方才关门前楚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郁南没打算理他,抬腿往前走,楚究跟上来,拿走了他手上的包。
郁南:“我自己拿。”
楚究没理会,甚至手一抬,直接扣到了他的肩上,手臂一用力,把人半拥入怀。
郁南气笑了,“昨天我在电梯里说的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见?你是想再挨一顿打吗?”
楚究沉默了很久,但也没松手,而是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话,“挨打总比找不到人好。”
郁南:“……”
楚究云淡风轻问:“你昨天干嘛去了?”
郁南胡扯:“在家,没去哪里。”
郁南胡说八道,楚究没有拆穿,也没问下去。
想到楚究昨晚在他楼下等着的身影,郁南忍不住去猜想他当时的心境。
电话打不通,就这么干等着。
郁南想着就有点烦,他甩开楚究的手,夺过他手里的包。
楚究手里一空,虚虚抓了两下之后垂下手。
郁南执拗地往前走,“我说了自己去,你回去上班,我最近很烦,你不要跟着我。”
楚究:“你能不能听点话?”
郁南:“那你能不能听点话?”
楚究咬了咬牙,最后松了牙关,“好,你自己去。”
郁南打了个网约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究站在原地,双拳紧了松,松了紧,捏得关节都发麻了都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
他上了车,启动车子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思虑半天只能给医院打电话,说郁南一个人去产检,让他们好好照顾他。
郁南产检的医院是楚究安排的,医疗团队也是楚究请的,加上楚究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胎宝宝也很配合,B超看得一清二楚,郁南产检过程很顺利,半天的时间,郁南就全都检查完了。
他今天请了一天假,还偷得了半日闲,才进小区,就接到了护士的电话。
护士说他填写的材料不全,紧急联系人这一栏是必须填写,为了不让郁南来回跑一趟,要郁南给她提供紧急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
郁南怔了怔,报了个名字和电话,“张鹏,136*******。”
他刚挂了电话,大壮骑着电动车拐过弯来,停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绿蓝!”
郁南在发呆,回过神时,手里的文件夹不小心掉了,检查单顿时散了一地。
大壮连忙停下电动车,帮他捡东西,免得被风吹走,“你在发呆想什么?”
郁南:“没想什么。”
大壮把单子交给郁南,不轻易瞟了眼,看到了单子上的内容。
大壮顿时瞠目结舌,看了看郁南的脸,又看了看郁南的肚子,嘴皮子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天啊!绿蓝怀孕了!
郁南当然知道大壮在震惊,先他一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壮狠狠地吞咽了下,像吞了下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大壮把电动车停好,走过来扶郁南。
郁南:“我没事,我能自己走。”
大壮没松手,“还是我扶着你吧,看你魂不守舍的,别摔倒了。”
大壮没想到,郁南竟怀孕了。
他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怀孕了呢。
大壮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但这都是别人的隐私,他也不好意思问太清楚。
郁南也没料到会碰上大壮,让大壮猝不及防地知道他怀孕这个事情。
大壮:“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郁南:“嗯,好。”
大壮:“你一个人住这里,孩子的爸爸知道这个事吗?”
郁南笑了下,大壮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憋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郁南:“孩子的爸在外地上班。”
大壮:“哦,你以后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告诉我。”
郁南:“谢谢。”
两人刚转过弯,就看到了在单元楼下站着的楚究,他跟一棵树一样站得笔直,在盯着手机发呆。
产检医生问他,张鹏是谁,郁南的紧急联系人是张鹏。
郁南和大壮同时停下脚步,郁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孩子在外地上班的亲爹怎么还没走呢。
某些人是想杵在这里当望夫石吗。
大壮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了,楚董事长好像在追求郁南,而郁南怀了别人的孩子,那楚董事长知道郁南怀孕了吗。
如果郁南怀了别人的孩子,楚董事长还追求他,那是绝对是真爱。
大壮小心思一大堆,但仍记得要牢牢扶着郁南,还记得国际礼仪,笑着打招呼:“楚董事长您好。”
楚究的目光出现在两人相互挽着的手上,而楚究的脸色越来越黑,和这冬天夜色无差,根本不回应大壮。
郁南:“大壮,你先上去。”
大壮松开手,很识趣地先走了。
郁南皱着眉头问:“你还没走?”
楚究:“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聊一聊。”
郁南沉默了下,点了点头,“也好,上来吧,下面冷。”
像郁南这样的人,一生当中机会并不多,但上天是公平的,只要有机会,他就能牢牢抓住。
听捡走他的老护士说,他被遗弃在产科门口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知道她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泣,双手从厚重的襁褓里挣脱,笔挺挺地伸出来,这是他为自己争取得到的活下去的机会。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很听话,主动做很多的事,因为老护士对他说,乖一点,听话,多做事才会有好的人家收养,虽然没等到好的人家来收养他,但爱心基金会给心脏病儿童免费进行治疗,院长就让他去了。
虽然他心脏病治好了,但有心脏手术史,工作不好找,恰好那年国外暴发瘟疫,而他的学校又和该国合资的专业,医学院成立了医疗支援队,加上他会手语,自然就去了。
当时他已经是个吃穿不愁的小网红,却报名参加了一线,回国后就顺利找到了工作。
甚至连初恋男友也是他倒追的。
他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才能让自己过上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正常生活。
而现在,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是个好机会。
和楚究划清界限的好机会。
郁南刚进家门,门一关上,楚究一转身,就将人拥入怀里,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郁南没有回抱他,而是淡然说了句:“今天我们不做了,因为是双胎,我肚子鼓起来了一些,不方便。”
楚究浑身一僵。
郁南这句话,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拉得好远好远。
楚究松了手,郁南走进厨房,给他打了杯水递给他,自己也打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郁南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双手捧着水杯,“我们确实该好好聊聊。”
楚究:“左星河回国我并不知道,他曾经对我投怀送抱,我拒绝了,那天晚上一开始误把你当成他。”
他没想到楚究居然会说起这个事情来,郁南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楚究:“他父母对我有恩。”
郁南默默听他说话。
楚究:“楚辛寿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恶心人,在楚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没人在意他。”
楚究说着,看着郁南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明白,世界上最苍白的话就是解释。
或许郁南根本不在意这些。
郁南只是不想站在他身边而已,在郁南心里,他还不值得。
楚究:“我其实好奇。”
郁南抬眼看他:“好奇什么?”
楚究:“好奇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缠着我了,判若两人。”
郁南沉默了下,他和原来的郁南差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变化,何况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楚究。
楚究是个优秀的猎人,善于诱捕,总是步步为营,这段关系,他都是主导。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楚究的关系不清不楚,楚究对他亦是暧昧有加,他一直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现在忽然找到了根源。
他图楚究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给的温暖和关怀。
但楚究图他什么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
而像楚究这样的人,婚恋关系岂是那么简单,就像他爷爷说的,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场合作,一次资源的整合,是要给集团和家族创造利益的。
就像张丘墨那样。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
人的一生很短暂,郁南不想耗太多的心思去维持一段犹如飘在空中的关系。
楚究本来就耀眼,呆在他身边总会受到非议,郁南并不在意,但他不愿意。
郁南回过头,平静地看向楚究。
郁南淡然道:“所以,董事长,您打算好奇我多久?”
楚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长长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郁南。
虽然郁南的态度已经了然,他还是想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究:“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郁南:“不用。”
楚究默了默又说:“住南溪湖。”
“太远了。”
“那住龙岩别墅,那里离公司近一些。”
“我住这儿挺好。”
“那我重新给你买一套新的,你要大平层还是要别墅?你来选。”
郁南笑了下,半开玩笑道:“老板,不要一直来考验人性的弱点。”
楚究想忍着脾气,但看到某些油盐不进的人,还是破功了。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产检不让我去,紧急联系人填的不是我,怀我的孩子这么丢人吗?你宁愿骗别人你肚子里孩子的爸在外地?”
郁南抿了抿唇,别过脸去不说话。
楚究:“郁秘书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这段时间我在追你,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对吗?”
郁南沉了口气,对上楚究的眼睛:“对。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我一直觉得,我们保持这样的距离比较适合,那天晚上很荒唐,现在更荒唐,其实我们早就该两清了,不应该再纠缠下去,我一开始说过不想再谈恋爱,不是跟你开玩笑,怪我这段时间被你的色相迷惑,不够果断,没早点把话说清楚,我很抱歉,所以你别再追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楚究被两清这个词给刺激到了,太阳穴突突跳,他真的很想把某些人搓圆捏扁放进口袋里,永远都带在身上。
但他偏偏是个活生生的人,偏偏是个有血有肉,还有一张讨人厌的嘴的人。
楚究:“你既然不想谈恋爱,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惹上了之后,为什么就这么算了,你一开始不是想尽办法要跟我结婚给我生孩子吗,我上钩了,你得逞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算计,为什么你却放弃了,我已经想好了把一切都给你,可你却什么都不要了,你本来已经开始主动靠近我,为什么现在又退缩了,因为左星河?因为楚辛寿?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
郁南:“本来第一天晚上之后就该两清,是你来招惹我,三番五次来接近我,莫名其妙来追我,那天晚上是我下药算计我很抱歉,但你哪里亏了,那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也很害怕,我也很疼。”
楚究心口一疼:“我没有莫名其妙,我喜欢你。”
郁南:“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好看,还是喜欢我好睡?你主导一切习惯了,所以以为,你追我了,我就得接受,你喜欢我了,我就得喜欢你?”
楚究气得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他,“你不喜欢我?”
“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过,是你来招惹我,我并没有打算为你更改我的计划,”郁南顿了顿又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份协议我早就写好了,我这就去拿给你。”
郁南返回卧室,拿出协议来。
协议上只有两条,三份都写了。
第一:孩子抚养权归郁南所有。
第二:楚究和郁南两人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郁南也签了字,摁了手印,三份都签了。
楚究看着协议笑了下。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一厢情愿。
他倒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既然郁南如此决绝,他也不必穷追不舍,他也并不擅长伏低做小。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了,没有谁比他更加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必须选择谁。
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能在他生日那天弃他而去,他一直明白,他从来就不是谁的必选项。
楚究恢复到了冷淡矜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控是错觉。
楚究拿起协议:“好,都依你。”
郁南也收起情绪,毕竟成年人的世界,讲究一个情绪收放自如,体面收场。
郁南冷淡回应:“好。”
楚究扬了扬手中的协议,冷淡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要钱,要权,要职位,要车,要房都可以,弥补你救了我母亲的恩,还有那一晚上的疼,我也不喜欢亏欠别人,这样才能更好地两清,不是么。”
郁南:“那你酌情兑现吧,现金或者网上转账都可以。”
*
理清和楚究的关系,比郁南预想的要轻松很多,几天下来,无论是工作,还是下班,他都没碰上楚究。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来去自如,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职场的流言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加上楚究这段时间的低气压,也没人敢议论太多,公司那么大,每天都会有新的八卦出来,久而久之,前段时间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就都变成了陈年往事。
郁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在这种空洞的想法上来之前,就很快找到了事情转移注意力,按部就班地生活,倒也没觉得多难熬。
只是看到那件已经打到了一半的毛线衣时,有点不知所措,扔掉挺可惜的,但继续织下去有找不到理由,干脆放进袋子里,藏进衣柜,眼不见心不烦。
郁南见到楚究最多的时候是在集团官网。
他会见哪个大人物,打败了哪个竞争对手拿下了什么项目,批准了哪条生产线,去哪个公司走访,和哪个公司签了合作协议,得了什么荣誉等等利好新闻。
配图照片永远是他西装革履,冷淡矜贵的模样,永远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强者,是带着楚氏一直向前的引领人。
媒体说他是楚氏的利刃,员工说他是公司的定海神针。
仿佛那个迷茫的、挣扎的、试探的、情不自禁的、失控的楚究只是他的幻觉。
事情如他所愿,他和楚究终于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中。
郁南最近食量上来了些,下午三点会饿,他到茶水间泡麦片。
最后一口麦片下肚,郁南清洗杯子后转过身,正好碰上楚究提着个暖水走进来。
郁南怔了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碰上楚究了,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忘记了。
主要是太猝不及防,郁南差点连杯子都没有拿稳,可相对于他的震惊,楚究则毫无波澜,连看他的眼神都很平静,跟看一个普通员工一样,目光一触即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清了似的。
茶水间安静得只有水声,一个在洗杯子,一个在接开水,没人说话。
还好楚究的水壶不大,开水流量也快,楚究很快打满了一壶水,抬腿就走出茶水间,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两清”这个政策执行得非常彻底。
郁南十分郁闷,两清归两清,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至于不说话吗。
不过话说回来,楚究是大老板,他是小员工,各归各位后,确实没什么话好说。
他嗤了声,刻意压抑心里那点失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笔挺挺地回到办公室。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究看到他后,在开水房外站了片刻才走了进去,他走出开水房时,皱着眉悄然叹了口气。
郁南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江伟光一个人,江伟光问他:“你是不是去茶水间了?”
郁南:“对,去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江伟光:“碰到董事长了吧?”
楚究的办公室在最里头,远离厕所,电梯间和茶水间,秘书办公室则靠近茶水间,办公室和走廊用透明玻璃窗隔着,只要楚究走过去,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看到。
郁南也没否认:“对。”
江伟光:“董事长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郁南:“我看不出来。”
江伟光:“我决定明天再找他签字,据说他今天下午的高层会议中全程黑脸低气压,唯一说了一句话还是挤兑财务部总经理。”
郁南一边工作,一边听江伟光八卦:“为什么?”
郁南去财务部办事,听财务部的同事说,财务部今年一定被评为优秀部门,因为楚氏和一家供应商之间长达八年的债务纠纷终于妥善解决,楚氏的烂账也理得干干净净,归功于这位刚上任不久的财务部经理。
原来财务部经理是楚家的旁系亲属,楚究毫不留情地撤掉之后亲自任命的他,事实证明楚究用人的眼光非常毒辣,这位新财务部经理虽然年纪不大,但能力可不小,没多久就把楚氏这么多年的坏账烂账理得一清二楚。
是被重用被信任的人才,楚究怎么会挤兑他呢。
江伟光:“财务部经理汇报工作的时候,太随意,不严谨。”
郁南:“怎么不严谨了?”
江伟光:“孙经理年纪轻,说话风格比较幽默轻松,原话是‘终于可以和这家供应商两清了,以后拉入黑名单,老死不相往来’,全场都笑了,只有董事长一个人黑着脸,当时笑到一半的人突然就不敢笑了,董事长说,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再合作,是绝交,两清不是这个意思。”
郁南:“……”
江伟光说得绘声绘色,郁南不难体会到当时会场的尴尬和孙经理的莫名其妙。
江伟光:“很明显是无名火,对吧?”
郁南:“明显吗?我看不出来啊。”
江伟光:“看来董事长火气大,我还是明天再去找他签字吧。”
郁南:“……”
下班时,郁南不喜欢跟公司高管们挤电梯,无论是午休吃饭还是下班,他都喜欢留一会过了高峰期再下楼,享受一人一梯的VIP待遇。
但会增加遇到楚究的概率。
上次被楚究拆穿故意躲他所以选择挤电梯,这次如果他刻意去挤电梯被楚究发现怎么办呢,但留下来碰上楚究又怎么办呢?
郁南权衡了一下,被怀疑总归比直接遇上好,他毅然决然抱着快递走出办公室门。
张丘墨也正要出门,看到平时拖拖拉拉的郁南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便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走?”
郁南:“回去有事。”
张丘墨也不搭理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郁南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董事长办公室,好巧不巧,楚究也提着公文包从办公室里出来,郁南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迈,而楚究则毫无波澜像看了块石头一样看了他一眼,视线一触即离,然后四平八稳地往前走。
楚究走过来还有一段距离,郁南心想他就这么站着在门口给他行注目礼等他走过去再跟在身后也不合适,就硬着头皮走出办公室的门,走在楚究的前面往电梯间走。
张丘墨走着走着就发现掉了队的郁南,回头一看,看到楚究走在郁南的后面,眼神一直盯着郁南的背影。
郁南也没发现他回头,而是目光漂移一脸忐忑,似乎身后跟着豺狼虎豹,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一般。
张丘墨没理会,回过头继续朝前走。
还好到电梯间的路程不是很长,已经有几位高管正在等电梯,郁南走过去就可以隐身了,因为高管们会争先恐后跟楚究打招呼。
郁南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当空气,电梯门一开,楚究和李信扬率先走进去,众高管再进去,郁南和张丘墨最后进去。
高管们很默契地贴墙站,郁南和张丘墨被迫站在中心镇梯。
电梯很安静,没人敢说话,毕竟董事长黑了一整个下午的脸,天知道他为了什么事不高兴了整个下午。
电梯下行,楼下同事挤了进来,郁南被迫往后退,挤来挤去,郁南被挤到了楚究的正前方,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了,楚究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
郁南呼吸都不敢大声,身体僵着,站姿比望夫石还坚定。
还好电梯满员后不再经停,一路向下,但到一楼停的时候,垃圾电梯忽然晃了一下,整个电梯里的人都跟着一晃,已经站麻了的郁南重心控制不住往后一倒,径直撞到了身后某些人的身上。
楚究伸手扶了下他的腰,郁南连忙站直,楚究的手也没多停留,郁南一站稳,他立刻松手。
只是收回手后,虚虚地握了握掌心,许久才松开。
电梯往下坠,没人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异样。
到了一楼,郁南如释重负,走出了电梯。
楚究到了地下一层,启动车子却不知道去哪里,干脆熄火坐在车里发呆。
懒得回丹枫宫,不想去龙岩墅,而南溪湖公馆里全是郁南的痕迹,找朋友喝酒最后都会扯到工作上去,明明想放松身心到头来却变成了一场应酬。
他已经十天没有联系郁南了,当然,郁南也没有找他。
他连续工作了十天,刻意回避了十天,今天刚闲下来,就忍不住想方设法去碰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