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数月之前的那一场战斗之后,尖晶塔便陷入了非常深层次的沉眠当中。——这一点虽然被按下隐藏不表,但是的确已经是被那些站在权力的金字塔的顶端的世家与财阀军阀们所确认过的一件事情。
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大前提,所以谢偃臣才会在看到商长殷出现的时候,便开始在心头拟定了之后的步骤和计划。
这或许是少有的——甚至是唯一一次,能够从主塔的控制下摆脱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站在自己的这一侧,谢偃臣觉得,如果他放任这个机会从自己的手中流失了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和放过自己的。
但是,在原本的预计当中,主塔不应该这么快就醒过来——至少不应该是现在。如今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走上个头,都还不能算是完全的驶入正轨,若是现在就被尖晶塔给中途拦截,岂不是显得之前的一切牺牲和努力全部都变的荒谬而又可笑?
可尖晶塔的苏醒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无论其他人怎么想,那一座顶天立地的高塔上一颗颗亮起来的红色尖晶石的光芒不容错认。它的确是要准备介入到这一场战局当中来了。
那一种从尖晶塔上所散发出来的红色的光芒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的血色。所有的机甲都在这一刻被强制停止在原地不动,成为了一尊又一尊的无用的废铁。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到奇怪的事情。毕竟能够驱动机甲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动力本源,来自于人类和主塔之间的共鸣。由于这一种共鸣度的存在,所以能够将人类的精神力量转化为趋势机甲的能源,如此方才有了这些庞然大物的移动。
但是在此之上,自然是尖晶塔拥有着一切的最终制动权。
眼下,既然主塔要将这样的一份原本予以人类的恩泽回收,那么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的人类骇然发现,他们居然是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
方才还热闹非常的战场在一瞬间变的有些过分的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有人给剧目按下了暂停键。于是在重启之前,除了面面相觑之外,似乎也再想不出还能够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尖晶塔开始接收在自己休眠更新、自我恢复的这一段时间当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整个位面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动,甚至是足以将它从休眠当中惊醒,不得不将原本运转的程序中途改变,以强制脱离,前来一探究竟。
但是商长殷的存在,是被精心隐藏起来的后果,他的一切行动也都被冠以了“夏安”的名号。
这样的糊弄其实并算不得金桥,倘若时间再多一些的话,尖晶塔一定能够看出这当中的破绽与漏洞来;但是眼下,主塔只不过是匆匆一瞥,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于注意,以至于商长殷的存在再一次完美的从他的眼皮下隐藏了起来。
在主塔看来,这便是那些它一直都知道存在、但是从未多么在意的、被放置的“无用的垃圾”当中所组建出来的反抗军开始作妖,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多少的可以特别指摘、单独点出的之处。
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缘何能够闹出这样的麻烦来?
主塔不理解。
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还有两座分塔都被毁掉、至少是不能够正常的运行和承担起职务的时候,尖晶塔的运行程序似乎都卡顿了几秒。
……算了。
只要将这样的“错误”纠正掉就可以了。
刚好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顺手将那些“反抗军”清楚掉。虽然只是无伤大雅、并不影响什么的“bug”,但是有Bug存在,对于一台超脑来说,总不是一件会让程序感到愉快的事情。
在尖晶塔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的下一秒,只见原本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顶替并且成为了【硅基】位面当中真正的天空的那一层银白色的金属天幕,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这一层天幕开始“熔化”,并且像是水幕一样的缓缓的流转了起来。随后,天幕溶解,银白色的“雨滴”开始从空中降落,落到了这一片战场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啊——
分明应该是冰冷的无机质的金属,甚至都不应该具有生命,眼下却展现出来了一种诡异的柔软性和延展性,甚至如同拥有着真正的、仿佛是人类一样的智慧。
它们从地面上“立”了起来,自发的开始向着周围蔓延和探索。被尖晶塔所固定住的那些机甲成为了最好的猫爬架,因为被主塔阻断了共鸣度而无法再操纵机甲的驾驶员们停留在驾驶舱当中,以往应该是最信任和强大的武器如今却居然反过来成为了桎梏自由和行动的牢笼。
于是他们只能够坐在驾驶舱当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银白色的金属像是海浪一样朝着自己涌了过来,沿着机甲攀爬,最后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了驾驶舱当中。
这些“东西”是拥有智慧的。
它们像是拥有着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甄别的功能,在用拟造出来的“触角”稍稍的接触之后,便能够判断出来哪些人的资质足够,又是哪些人是鱼目混珠的赝品。
对于那些真正的拥有一等公民的资质的机甲驾驶者,这些银白色的液体礼貌的从驾驶舱当中退出,甚至还服务非常到位的帮忙将驾驶舱合拢扣好,机甲里里外外的灰尘和脏污也全部都被他们裹挟带走。
当那银白色的、冰冷的液态金属将自己靠近包裹的时候,阿诺德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什么玩意儿——他以前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液态金属的触感是冰凉而又光滑的,很快就从阿诺德这里撤去;但是当阿诺德稍稍的松下一口气之后,他稍一抬眼,却看到了自己对面、属于夏安的那个驾驶舱当中所发生的,几乎让人睚眦欲裂的一幕。
液态金属像是已经辨别清楚,这并非是能够享有来自主塔的优待和关照的天之骄子,而只是一个西贝货,一个毫无价值的赝品。它们将那一整架半生物机甲包裹了起来——连带着其中的夏安一起——随后轻微的蠕动着,从其中时不时的传出了“咕噜噜”的有如从水底下冒出的气泡一样的声音。
阿诺德觉得那个声音听上去非常的不对头。他不应该这样想,可是那实在太像是某种庞大的生物正在“消化”着什么一样。
他心头不免一凛。
机甲如今并没有办法使用,任凭阿诺德怎么提升自己的共鸣度都无济于事。他有些烦躁的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随后便极为粗暴的、根本不顾这样自己是否会受到伤害的将自己身上原本黏连着的那些仪器全部都一把扯掉,三两下的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阿诺德的机甲并不是市面上寻常所能够看到的那些机甲,而是蒂蒙斯财阀的量身定制,自然拥有着很多独到并且有用的“小设计”。
比如眼下,他在驾驶舱当中乱七八糟的一通翻找,居然还真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当中摸出一个手操的激光炮来。
说实话,和机甲的杀伤力比,这个手操的激光炮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会放在这里只是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这个“万一”,还真的出现了呢?
阿诺德先是一炮轰开了面甲上最为脆弱的眼灯的部分,随后又对准了已经完全被银白色的液态金属所包裹的、夏安的机甲,抿直了唇角,开了第二枪。
激光的炮弹将液态的金属暂且炸开,露出了其下的少年。只是对方如今的状况却不容乐观,他的部分的身体都已经在金属当中被溶解,又或者受,是这些液态金属在将他同化,双方合二为一,彻底的成为了同一部分。
阿诺德瞳孔剧缩。
“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