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面当中,以往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能够与尖晶塔达到100%共鸣度的适格者。
而同样的,在此之前,大抵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做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在并没有进入驾驶舱装载、通过各种生物传感器连通的情况下,却要凭借着一己之力去远程撬动数以百计的机甲。
即便这只是最基础的、无论是操作难度还是驱动的时候所需要的能量全部都属于最低级的教学机甲,也并不代表着这是能够被随随便便的轻易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再考虑到数量,无疑便是将这件事情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层级。
在真正的于眼前发生之前,大抵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事情的发生。机甲被驱动,哪怕不亲自进入去驾驶,也能够成为在一人身后所追随的军队。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艾伦上校的那一声并没有加以任何的掩饰——甚至因为震惊之下,那一声可算不上小,就算没有抵达“石破天惊”的效果,也足够周围的所有人都听到。
其他人的目光遮遮掩掩,看着商长殷却又不敢说话;但是他的三位室友就没有这样的顾虑,谢行可能还稍微瞻前顾后一下,阿诺德已经一点也不客气的直接开问了。
“这些都是受到你控制的吗?”阿诺德一边问,一边目光在旁边的那些机甲围堵成的墙壁上来回移动,比起惊讶更多的是赞叹之色,“原来还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啊……”
阿诺德看着商长殷的目光异彩连连,像是被点燃了的篝火,拥有着一种灼灼的耀目。
他看起来并没有觉得商长殷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是什么值得感到惊讶或者侧目的事情,唯一的想法只有自己需要经过怎样的努力和训练才能也做到这样。
即便不求和夏安一样能够轻松的使役百十架的机甲,成为一支一人的军队,但是可以操纵个十架八架的话也是很了不起、很好用的一种方式啊!
“夏安。”阿诺德尽力的放软了自己的声音,让这听上去不是过于的盛气凌人,而是能够更偏向于请求的时候应该有的态度,“这个,教一下我吧?”
谢行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个不停了,很多时候,他都会因为自己的室友们的行动以及想法太过于和伥鬼格格不入而感到了一阵的窒息。
“阿诺德,不重要的事情稍后再说。”谢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不指望商长殷能够好好的和艾伦上校进行交涉了,而是将他拨了拨,随后自己走上前来,同艾伦上校对上了视线,“您好,艾伦上校,我是谢家的谢行。”
“谢偃臣是我的兄长。”
这样的自我介绍不可谓分量不够,艾伦上校的那一双写满了阴鸷的吊三角形状的眼睛动了动,朝着谢行看了过来,像是在评估着一些什么。
谢行并不在意这样的打量,只是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然而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可能就没有那么温和了。
“艾伦上校,您先前指控夏安、并且要将他以勾结反抗军的罪行押解逮捕——军部给您发布的任务,应该并不是这样的吧。”谢行笑眯眯的问,“如果将这一点向军事法庭反馈的话,不知道法庭是否会愿意为这件事情做出一个公正的裁决?”
艾伦上校的目光开始逐渐变的危险了起来。
“你在威胁我吗?!”他从喉咙深处溢出了像是被围困的野兽一样的低吼,但是比起威慑,那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无谓的挣扎。
谢行面上笑容不变:“艾伦上校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呢?”
他道:“只不过是想要和您商量一些事情。”
谢行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和阿诺德以及杨乐交换了一个眼神。
商长殷无论如何都必须去A塔走一遭——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定局,并且几乎不可能因为其他任何的突发事件而产生改变。
但就算同样都是去A塔,这件事情也可以因为处理的方式不同,而得到不同的结果来。
谢行他们三人其实都清楚,夏安现在究竟是多少人的眼中钉。
想要为难他的人不胜枚举,也多的是人在等着他跌入最深的谷底的时候自己在出面,伸手拉上一把,以此来获取这位拥有着出众的天资、并且已经表现出来了将这一份天资转化成为了部分能够被窥见的、足以令人难刮目相看的实力的平民少年。
但是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他们要先将夏安踩在最深最深的泥泞当中才可以……只有这样,方才能够显得他们的帮助是如何的雪中送炭,而这一份恩情又是如何的厚重,需要对方肝脑涂地的来偿还。
如果他们和夏安并未相识结交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或许也是那些冰冷的看客当中的一员。
但是没办法啊,这是自己选中并且认可的好友,那么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再做到袖手旁观了。
这一场浑水,三个人已经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也都一定要跟着商长殷一起去趟一趟。
所以交涉的目的也从来都不是为了阻止夏安去军部,而是在摘除艾伦上校想要施加在商长殷身上的恶名的同时,也能够名正言顺的达成跟着一起去A塔。
很多东西夏安不懂,但是他们自幼便在那样的环境当中长大和侵淫,甚至都不需要去刻意的甄别,只是眼睛一扫都能够得出判断来并且自行规避,又或者是采用最合适的方法解决。
“A塔是要为了当初在工业区的事情来调查夏安,而诚如我们先前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并不是夏安一个人完成的。”
“那是属于我们的小组任务,我们四个人都均等的参与其中并且承担了相同比重的内容。如果A塔要调查的话,也应该将我们都带回去调查才对,只把夏安一个人带走,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艾伦上校冷戾的瞪视着他,然而谢行根本不闪不避,任由他打量。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乍一看是十分温和的,可再定睛细瞧的话,却又会发现这其中是与表面的温和并不相符的坚定和不容动摇。
艾伦上校于是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能够在这里让他们满意的话,那么他也将会很难达成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更别提……周围还有那些教学机甲在虎视眈眈。
只是被那些因为机甲过于庞大的体型而投射下来的阴影所包围笼罩在其中,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惶恐和想要逃离的情绪来,无论再怎么样尝试说服自己都没有意义,因为潜意识里面知晓,那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碾碎成肉泥的存在。
艾伦上校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就像是他此刻内心波动的情绪一般。但是在谨慎的思考、并且多方的权衡了利弊之后,艾伦上校最终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战败后的野兽自喉咙当中发出的“呜噜呜噜”的声响,任何听到人都会毫不怀疑在那当中所蕴含的恶意。
“按照你们想要的来便是!”
在吐出这句话之后,艾伦上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扫视了周围的那些机甲一眼:“只是以调查的名义,请你们四个人一起去A塔配合一下相关的工作。现在,可以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吗?!”
商长殷于是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声——他惯来都是最知晓如何气人的:“哎呀,早这样不是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嘛。”
“我最喜欢和人好好相处了,都是您最开始的时候不配合,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产生呢。”
艾伦上校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大概非常想要冲上来,把商长殷那一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给直接撕碎才好。
但总之,这件事情被这样定了下来。
商长殷断开了自己和这些机甲之间的联系,便只见机甲原本亮起来的金黄色的眼灯如今都尽数熄灭,失去了先前所有的灵动,而只是一尊尊冰冷的废铁,再不复任何的威胁性。
当失去了使用者之后,工具便只是工具,只需要妥善的放置,即便是三岁的孩童也可以大大咧咧的从旁边经过,甚至是抬腿踹上一脚——只要他自己喜欢。
眼见着这边的争斗终于告一段落,在谢行同教学区的老师们联系之后,教学区急忙组织了所有现在仍在教学区内停留的、拥有一等公民资质的学生,一人一台,才总算是将这所有的机甲都全部回收到了存储机甲的仓库当中。
至于商长殷,则是和自己的三位室友一起,登上了军部的星舰。
“你们三个可实在是不应该来的。”
坐在启动的星舰上,眼看着教学区在身后变的越来越小,甚至是连B塔都已经逐渐成为了一根视野当中细细长长的柱子的时候,商长殷才轻声的这样说。
他并没有转头,嘴唇也只是轻微的翕动,几乎要看不出什么拉丝,但声音仍旧是清楚的传递到了他的三位室友的耳中。
“别犯傻了,夏安。”杨乐说,“这可不是你开机甲那样简单的事情,A塔和军部那些乱七八糟、未曾摆到明面上来的诸多的规矩……”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眉都皱了起来,非常不耐的咂舌了一声,显然对于那些事情看不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总之,我们跟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想要见你不懂,趁机把你带到沟里去。”
不只是阿诺德,其实包括杨乐和谢行都还记得,当初在C塔当中,商长殷可是实打实的救了他们一命。
他们并不是那种会将这样的事情在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提及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就会被遗忘。正好相反,他们三个人全部都把这件事情好好的记着的,并且时刻等待着能够有回报的时候。
眼下正是机会!没有谁会轻易的放过。
所以,面对来自商长殷的不赞同的眼神,他们只是笑了笑,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搭话的。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星舰终于是一路抵达了A塔。
艾伦上校大概是早就已经同A塔汇报过了,因为星舰才刚刚落地、他们从舰舱内走出去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提前在这里准备好,并且严阵以待的A塔的守备军们。
为首的人居然也并不陌生,是先前在教学区当中给他们授课过的机甲课的讲师兰尔德。后者看着自己的四个学生,不免开始长吁短叹,面上都流露出几分的哀愁来。
“你们可真是可以啊。”兰尔德没有给这些家伙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留面子,伸出手来就把他们的头发全部都揉成了鸟窝的模样,这才多少宣泄了一些心头的郁气,“一个个的,真是长本事了,嗯?”
四个人全都乖巧的噤声站在那里,毕竟当你面对自己盛怒的师长的时候,乖乖的闭嘴一句话都别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好在兰尔德素来都是以脾气温和著称的,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了他们指厚,这件事情便也就到此为止,不必再追究。
艾伦上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正在用那种一点也不会让人舒服的目光注视着几个人——尤其是隐隐被围拢在中心的商长殷,随后朝着兰尔德开口:“兰尔德大校,你应该已经接到我先前发来的消息了。”
他这样一说,兰尔德面上原本的笑容也都淡去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是非常想要谈及这个话题,但是因为艾伦上校都已经把话堵到这个份上了,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回避、亦或者是回旋的余地,因此也只能继续下去。
兰尔德转过身来,看着商长殷这个自己其实并不是多么熟悉的学生,面上有几分的挣扎,但他最后还是拿出来了一个像是腕表,又像是手环一样的、由黑金色的金属所打造出来的那么一个东西,在朝着商长殷递出去的时候动作有些游移不定。
还是商长殷见他游移,主动的开口询问:“您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吗?”
兰尔德苦笑了一声。
“可以不用这么体贴的,夏安同学。”他叹了一口气,“假装没有发现,对你来说可能更好。”
他举起自己手中握住的那东西:“这是一枚抑制器。”
“夏安同学,从现在已有的、能够被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你似乎对于机甲拥有着非比寻常的操纵能力和共鸣能力。”
即便是没有真正的接触到,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从一定的距离之外呼唤到机甲的回应并且进行装载。
尚且摸不到上限的、复数位的对于机甲的掌控。
尽管截止到目前,商长殷都没有表现出太过于外露和明显的恶念,但是他们都不敢忘记,对方曾经在垃圾区生存了五年之久。
他真的是能够被信任的吗?拥有着这样的能力的人,真的不会成为敌人吗?
这样的顾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应该……也必须,采取一些手段和方法。
而这一枚手环,便是这样的想法的最终产物。
那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扼制共鸣度和精神力的抑制器,只要戴上之后,就算是共鸣度超过了95%的那些当之无愧的天才,也将会和一个最低等的四等公民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这样,A塔当中的某些顽固的“老不死”们,才能够放心这可怕的、有如大型移动的杀伤性武器一样的少年,踏入军事区的边界线当中。
“A塔希望你能够在之后所有的行程当中都佩戴上这一枚手环,直到我们确认你的清白与无害为止。”
都不等商长殷说什么,杨乐已经开始反应激烈。
作为军阀家出身的少爷,杨乐比任何人都要更为了解这枚手环所代表的含义。
“他不是嫌犯!”杨乐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喉咙当中挤出来的咆哮,“兰尔德老师,难道连您都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夏安吗?!”
杨乐认的清清楚楚,那是只有被判定为是最穷凶极恶、注定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平反的、犯下了滔天罪行的军事犯才会在强制执行的时候佩戴的手环!
兰尔德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更苦了。
“并非你想的那样……杨乐同学。这个手环不代表其他的含义,只是因为夏安同学的能力太过于强大,所以才需要进行一定的限制。”
然而杨乐已经不是会被这样三言两语就说服的无知的孩童了。
“兰尔德老师,您这话能骗过自己吗?”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如燃烧的火焰一样的机甲从天而降。
没有人会认不出这一尊机甲,因为那是Mors,是属于谢偃臣的专属的坐骑。
机甲面部的罩甲张开来,露出了其后的驾驶舱当中的青年。谢偃臣垂着眼,望着他们——目光主要是落在商长殷的身上,随后露出一个笑来。
“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需要我帮忙吗?”
谢行快步的走上前去,把事情尽量简短的同谢偃臣讲述了。
“这样。”谢偃臣听了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但是很快便又转化为了另一种轻松的笑意,“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我也认同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强制夏安同学戴上手环,是一种不敬、乃至于是侮辱。A塔的担忧我也大概明白了,不如这样,我有一个提议。”
“以我的身份,不知道有没有资格,为夏安同学做这个担保?”
“不需要这个手环,有我来做这个【安保】的阀门。”
“他在A塔当中所做的一切事情,后果如何,皆由我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