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纪苏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过来，一股难以形容的钝痛传至神经末梢，痛得他低吟一声。
怎么回事, 他是被谁打了一顿吗？
纪苏费劲地睁开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宿舍里。
他飞快地坐起上半身，四下打量一圈, 又放下心来。
这里他来过, 是顾昭的家。
纪苏掀开身上的薄被, 起身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往外走。
打开卧室门, 厨房方向飘来熟悉的食物香气，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料理台前。
纪苏开口唤道：“顾昭。”
顾昭转过身，眸光暗了暗。
纪苏身上穿着他的黑色T恤，宽松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下摆遮至大腿.根处，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腿, 看起来像是下面什么也没穿。
视线继续下移, 落在两只莹白如玉的脚上。
顾昭眉头一皱：“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
纪苏跟着低头往下看：“啊，刚才忘记了……”
这一低头, 又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纪苏抬起脸来：“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嗯。”顾昭应声, 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你自己脱了身上的衣服, 我只好帮你找件新的穿上。”
“我……”纪苏耳根莫名一热, 转移话题道, “我想先去洗个澡……”
顾昭收回眼神：“洗完来吃点东西。”
纪苏回到卧室，冲了个澡, 穿上自己上回留在这里的衣服，终于变得清清爽爽，就是宿醉后的头还疼着。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想找昨天穿的脏衣服，在卫生间却没找到。
纪苏走出浴室，看见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洗干净了，正跟顾昭的衣服一起晾在阳台上。
看来他昨天喝完酒后真的很难闻，顾昭都受不了他了。
纪苏回到客厅，语气有些不好意思：“顾昭，我洗干净了。”
“嗯，把药吃了。”顾昭倒了杯温水，又递给他一粒药丸，“吃了头就不痛了。”
纪苏坐下乖乖吞了药，又仰起脸：“我昨晚……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他以前从没喝醉过，所以也无从得知自己喝醉后是什么样子的。
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没擦干，水珠子顺着发梢往下滚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顾昭抬手，用指腹抹去那道水痕：“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纪苏眉心微蹙，试图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只记得我们一起从酒吧离开，回到你家后我躺在沙发上，再然后……”
顾昭垂眸望着他：“再然后呢？”
纪苏摇头：“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顾昭低笑一声：“再然后发生的事，才是真正的精彩。”
他这么一说，纪苏立马紧张起来：“我……我没耍酒疯，没对你做什么事吧？”
顾昭转身往餐桌另一头走：“做了很多。”
纪苏：“比如……”
顾昭拉开椅子落座：“你嫌热，不仅脱了自己的衣服，还想来脱我的。”
纪苏：“！”
“不可能吧……”他小声否认，眼睛都不敢往对面看了，“我应该不会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
“怎么？”顾昭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不是。”纪苏抿了抿唇，红着耳朵郑重道歉，“对不起，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喝醉酒了。”
顾昭声音微冷：“那你想在谁面前醉酒？”
纪苏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喝醉了，这样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顾昭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以后我不在的场合，你确实不该喝酒。”
纪苏没领会这句话里的深层意思，再次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昨晚没洗澡就睡在你的床上，待会儿我会帮你把床单洗干净的。”
“不用。”顾昭淡淡道，“我自己会洗。”
纪苏还想再说什么，又被打断了。
“还有，以后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顾昭看着他的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用向我道歉。”
漆黑的眼眸里神色异常认真，被这双眼睛这样深深注视着，纪苏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他怔怔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顾昭慢条斯理道，“即便有，也没关系。”
他会亲自动手，加倍地从别处讨回来。
纪苏回过神来，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顾昭，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在他看来，这句话代表着顾昭真正谅解了他的欺骗，也代表着他们以后可以像正常朋友一样相处了。
吃完香喷喷的早午餐，纪苏准备打车回学校。
顾昭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周六，急着回学校干什么？”
纪苏想了一下，回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作业还没画完。”
顾昭示意道：“我这里有电脑。”
“你的电脑我用不了。”纪苏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画图要用专业的软件，那个安装起来比较麻烦。”
顾昭：“那就休息一天。”
纪苏不解：“我回宿舍也可以休息啊。”
顾昭抬起眼眸：“怎么，用完我就丢了？”
他特意将“用”这个字咬得很重，别有意味。
纪苏莫名心虚起来：“我哪有……”
顾昭反问道：“你没有吗？”
“那你今天想做什么？”纪苏咬了牙，“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好吗？”
“哦，是吗？”顾昭似乎来了点兴趣，“做什么都可以？”
纪苏谨慎道：“你先说是什么。”
顾昭沉默了几秒，问道：“你今天想做什么？”
“我嘛？”纪苏微微一怔，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
顾昭放下架起的一双大长腿：“我记得你说过，周末喜欢出去逛街。”
纪苏：“……”
萌萌说过的话，顾昭真是记得一字不漏啊。
顾昭冷笑：“这也是骗我的？”
“不是。”纪苏连忙否认，“乔锦喜欢出去逛街，我有时候会很他一起。”
顾昭又问：“你自己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纪苏大脑飞速转动，想出一个好主意，“要不我们今天去看电影吧，我请你。”
看完电影还可以单独请顾昭吃顿饭，正好弥补一下自己昨晚制造的麻烦。
顾昭应下：“好。”
*
下午，两人来到市中心的电影院。
“顾昭，你想看哪部电影？”纪苏指尖在电子屏幕滑动，“最近在映的有——”
“这部吧。”顾昭抬起手，随意指了一部。
纪苏仔细看了眼电影海报，硬着头皮应道：“好，那我们就看这部。”
周六的下午场，电影院里人并不多，只有几对小情侣和一家三口，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放映厅里。
纪苏习惯跟乔锦一起看电影，没觉得两个男生看电影有什么奇怪的，神情自然地落座。
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场。
这是部惊悚片，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血腥恐怖的场景，但一惊一乍的音效和镜头特别多，电影院里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叫声。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纪苏努力保持着镇定自若。
突然间，大屏幕里伸出一只手，他被吓得心脏一突，下意识伸手抓住旁边的扶手，指尖却触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纪苏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那只大手反手握住了。
顾昭凑到他耳畔，用气声说道：“抓着我就不怕了。”
纪苏耳根一麻，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脊椎四蹿，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
顾昭坐直身体，用宽大的掌心将那只柔软的手整个包裹住。
黑暗中，唇角的那一丝弧度几不可见。
纪苏错过了抽出手的最佳时机，不好再强行抽出来，只好任由对方握着。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投入了紧张刺激的剧情中。
直到电影结束，纪苏意犹未尽地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
顾昭握着他的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温软滑腻的手背：“好看吗？”
两人的手交握了太久，早已被汗水湿透了，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看。”纪苏转过脸，眼眸很亮，“虽然有点吓人，但是很好看。”
电影院里的大灯亮了起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也走进来。
纪苏准备起身，这才察觉自己的手还跟顾昭的手握在一起：“那个……”
这回顾昭松开了手指，任由他将手抽出去。
看完电影后，他们挑了家正宗的意大利餐厅吃晚餐。
纪苏全程被照顾得很好，连牛排都提前切成小块送到他面前。
见他放下餐具，顾昭问道：“吃饱了吗？”
“饱了。”纪苏点头，叫来服务生结账。
两人走出餐厅，华灯初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我们直接打车回学校吗？”纪苏微微仰起脸，“还是你要再回家住一晚？”
顾昭答非所问：“陪我去个地方。”
纪苏：“去哪儿？”
顾昭：“游泳馆。”
纪苏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不会游泳。”
“我陪你看电影，你陪我去游泳馆。”顾昭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公不公平？”
“公平。”纪苏没躲开那只大手，脸颊肉被捏得嘟起来，说话都有点漏风，“那我们现在就去？”
顾昭克制地松开手：“嗯。”
*
游泳馆内，纪苏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等人换衣服，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点进微信。
乔锦：［苏苏宝贝，这都八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纪苏：［还要等一会儿呢。］
纪苏：［我陪顾昭来游泳了。］
乔锦：［游泳？］
乔锦：［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纪苏：［没事，我又不下水。］
纪苏：［我就坐在岸边看着他游。］
乔锦：［那你记得拍点顾大校草游泳的视频啊照片啊啥的。］
乔锦：［回头我高价卖出哈哈哈！］
纪苏：［……］
乔锦：［不过说真的，昨晚在酒吧，顾昭护你真的跟护犊子似的。］
乔锦：［我都开始怀疑顾大校草是不是对你有点那啥……］
纪苏：［什么？］
乔锦：［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
纪苏：“？”
纪苏：［顾昭是直男，比我还直。］
纪苏：［而且你记得他还恐同吗？以后别乱开这种玩笑了小乔。］
乔锦：［知道啦知道啦……］
乔锦：［那你要早点回来哦，想你了！］
纪苏：［好，我尽快。］
刚打完这条消息，他就听见耳畔响起一阵熟悉的吸气声。
纪苏回过头，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回脸。
顾昭穿了条宽松的黑色泳裤走出来，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浑身肌肉线条完美得像陈列在美术馆里的雕塑。
这里是游泳馆的VIP池，馆内人并不多，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顾昭习惯性漠视所有的注视，径直走向纪苏，俯身问道：“你确定不想下水吗？”
纪苏直视前方：“确定不下。”
顾昭短促地笑了一声：“上次在别墅，你是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腿，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纪苏脸颊一热，小声嘟囔：“原来那时候你是在故意试探我……”
顾昭不置可否，简单做了两个热身动作，跃入水中。
白色水花翻涌，修长而矫健的身躯在水中迅猛地游了两个来回。
片刻后，顾昭游到泳池边，抬手将额发捋上去，露出英俊而立体的五官，眼眸愈发漆黑深邃，帅得令人脸红心跳。
他看着坐得远远的纪苏，低声唤道：“过来。”
纪苏走过去，蹲下身子：“怎么了？”
顾昭将湿淋淋的胳膊搭在岸边：“真的不下水？”
纪苏有些为难：“我真的一点都不会游泳。”
“没事。”顾昭盯着他的脸，“我可以教你。”
纪苏蹙着眉，似乎正在纠结。
顾昭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膝盖：“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没什么太多情绪，但不知为何，纪苏就是相信了。
有顾昭在，一定不会让他受伤。
“好。”纪苏终于下定决心，“我去换衣服。”
顾昭又潜入水中，游了两圈后再次浮出水面。
纪苏正好换好泳衣回来了，轻声唤道：“顾昭。”
顾昭在水里转了个身，目光定在他身上，眸色变得更深了几分。
第一次游泳，纪苏选了一套款式比较保守的泳衣，但黑色泳衣贴在身上，完全勾勒出优越的腰臀曲线，泳裤的长度恰好藏起了腿侧那颗红痣，露出来的两条腿纤长笔直，毫无瑕疵。
顾昭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有点后悔带人来公共的游泳馆。
纪苏走到岸边，虚心求教：“我现在直接下水吗？”
顾昭游回泳池边，指导道：“先坐下来，用腿适应一下水温。”
“好。”纪苏应声，坐在岸边，试探着将两条小腿放进泳池里。
白皙的小腿入了水，散发着玉一样温润的光泽。
顾昭微微眯了眯黑眸，嗓音更低了点：“水温还好吗？”
纪苏回道：“我觉得还好。”
“你们好呀！”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甜甜的女声。
纪苏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穿泳装的女孩，礼貌地回应道：“你好。”
女孩走过来：“你们也是这里的常客吗？”
纪苏指着水里的人：“他是常客，我是第一次来。”
女孩看向顾昭的眼神有些羞涩，鼓起勇气问道：“帅哥，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顾昭抹了把脸上的水，一言不发。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刚才看你游泳，感觉你技术很高。”女孩朝泳池边走近两步，“我想着可以提前跟你约好一起来游泳，顺便请你指导一下。”
顾昭将目光转向岸边的纪苏：“纪苏，你觉得呢？”
“嗯？”纪苏眨了眨眼睫，“什么？”
顾昭仰脸看着他：“你觉得，我要给她微信吗？”
水中人分明是仰视的姿态，但眉眼间与生俱来的气势一点也没少。
纪苏懵了：“为什么问我？”
这个女孩子要加的人是顾昭，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女孩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即将目标转向纪苏：“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纪苏：“……”
什么情况，这是顾昭为了拒绝别人加微信，所以祸水东引吗？
两人对视几秒，纪苏妥协般叹了口气：“我去拿手机。”
顾昭却面色一冷，大手用力握住水中的脚踝。
纪苏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们都没带手机。”顾昭将目光移向岸边的女孩，冷冷道，“请便。”
他的眼神太冷了，像无数把冰刀子射过来，女孩忍不住后退几步：“不好意思，打扰了……”
纪苏悄悄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秒，握住纤细脚踝的大手猛地用力，将他拽下了泳池。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纪苏沉入泳池，温凉的水争先恐后将他包裹起来。
但他还来不及感受到一丝恐惧，一双大手掐住他的腰，坚实有力的胳膊将他整个人稳稳托举起来。
“哗啦”一声，纪苏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漆黑的额发往下淌着水，湿漉漉的脸庞宛如出水芙蓉，愈发显得清绝艳丽，漂亮得不可方物。
顾昭盯着湿润饱满的红唇：“感觉怎么样？”
纪苏缓过神来，握拳用力捶他：“顾昭！”
他是想学游泳，又不是想学潜水！
顾昭沉沉笑了一声，提醒道：“我要松开手了。”
“不要！”纪苏一慌，本能地抬手攀住宽阔的肩背，水底下的两条长腿也紧紧绞住了精壮的腰身。
细腻光滑的长腿与火热的躯体之间毫无阻隔，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腿肉颤动的频率。
顾昭闷哼一声，腰腹间肌肉瞬间绷紧起来，比最坚硬的金刚石还要硬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