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问

其实春节对周莹莹来说和往常并无差别,只是老夫人那里总是有客到,她一般早些请安了早些回来,倒没有遇见过,就不会难堪的同人解释自己是裴家的什么亲戚。

大年初二,远嫁苏杭三年年的裴远长姐,裴柔回来了。

裴柔当年出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弟,亲事是祖母点头,宋氏挑选的,作为母亲,宋氏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作为继母,她却是做的够好的。

为她挑选的夫婿门户相当,也无不良嗜好,与她所奢望的婚后生活相差无几,丈夫敬她,虽也纳妾,待她生了嫡长子才让妾室生下庶子。

孩子年幼,无法坐太久马车,她已经整整三年未回娘家,这次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月,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第一次回他们的外祖家。

周莹莹只等初四便起身去云海庵,这裴柔是裴远的亲姐姐,她也有些好奇,裴远一向不愿亲近女子,是不是对姐姐也一样不亲近。

直到在裴老夫人看着抱在一起哭成泪人,旁边还有两个幼儿也一起哭,裴远面无表情坐在一旁,她终于知道,原来,裴远连亲姐姐也不让亲近,这么多年没见的亲姐姐,一般人看她们哭成这样都多少会红了眼眶吧。

“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可是喜事,瞧小公子他们也跟着哭。”玉珠怕老夫人哭出好歹来,上前劝道。

“祖母,不哭了,您别伤心,芳儿这不是回来了?”还是裴芳听玉珠这般说忍住了泪,又帮两个稚子擦去泪珠。

“原想着你这门亲,姑爷人品家世都好,不成想才成亲几个月便去了那么远,生生别离我们亲骨肉。”

裴柔是裴老夫人带大,感情还要高于裴远,那时怕她出嫁在婆家委屈,相看了许多家,终选了史家公子史士安,哪曾想史士安家任命杭州知县,新婚没三个月,裴柔就随他去赴任,叫他们骨肉分离这般久。

裴老夫人看向裴柔的幼儿,今年才三岁,哭的眼睫毛都湿,着急帮娘亲擦泪水,自己却变个小花脸。

“哪里来的小泥猴,快来让老祖疼疼。”裴老夫人看见这么一张小花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伤心消散了大半,拉着小家伙稀罕起来。

“祖祖不哭。”奶声奶气的史佑泽帮娘亲擦泪水后又举起小短手要帮裴老夫人擦。

“表姑娘也来了,老夫人和大姑娘先擦把脸。”玉珠热了两条手巾,众人听到她这么说才看到门口的周莹莹。

“大姐姐好。”周莹莹来的尴尬。又不好退回去。

裴远当听见表姑娘三个字时,虎躯一震,他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转过来看着史佑泽,一直在摩挲着袖子里香囊的手紧紧握住,怕香囊掉出来被周莹莹看到。

“莹莹,这是你大姐姐,柔儿,这个就是我同你说过的周家姑娘。”裴老夫人时常有和裴芳书信联络。

“妹妹快过来坐,常听祖母信中提起你,我就想妹妹必定是个惹人喜爱的今日一看果然,阿泽,快来唤姨母。”裴柔擦干了泪,拉着小佑泽就要给周莹莹行礼。

“姨~”小孩张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美丽的姐姐。

“乖,好俊的宝宝,这个给你拿去玩。”周莹莹早就把见面礼备好放身上,是一只小老虎形状的香囊。

小家伙一接过手欢天喜地的就要娘亲给他戴上。

裴远看这么个小屁孩也收到了周莹莹送的香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接下来裴老夫人的话却叫他直坠冰窖,惊慌起身讶异的直盯着周莹莹。

只因裴老夫人问她去庵堂还得带些什么,不够的同她说。

周莹莹正待回话,就听见黄花梨木太师椅被人起身太快推出的刺响。

裴远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他们也没那么熟稔,自己要过去庵堂好像没必要同他说。

“怎么了,你妹妹是去陪江太妃,等过些时日就回来。”裴老夫人本来也不愿意,哪里有把娇滴滴的姑娘家送去庵堂的,不知道的以为周莹莹犯了错,他们裴家容不下她。

江太妃一连写了两封信给裴老夫人,让裴老夫人放心,周莹莹在她那有她看顾,她喜欢这个姑娘,想接她过去陪自己段时间。

裴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江太妃在宫中就是少言慎行,她这么放下身段,想必周莹莹真是入得她的眼,这对于周莹莹来说可是好事。

“什么时候要走,去多久?”裴远脑袋一瞬间发空,她又要去那里,他进不去的地方。

“后天走,打算住到初夏,世子有何不妥吗?”周莹莹看裴远神情,自己去云海庵会让裴府为难吗,要不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裴柔看了看弟弟,若有所思的再看一眼周莹莹。

“山上苦寒,物资不丰,何不到天气暖了再去?”裴远像是看不见姐姐探究的目光,他脑海中空白过后都是在咆哮,不能让她走。

“这要多谢江公子看望江太妃,还给莹莹送了许多过冬的银炭,干果干菜,每日里吃食也多样,老夫人,等天暖了,你也去试试那里厨房做的素斋,又香又嫩还好容易克化。”周莹莹笑着坐在裴柔下方,裴远问她,她却看着老夫人答话。

裴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这都是做的什么事,怕她受冻,送了一马车的炭上去,这成了她口中的物资丰盛。

还对江望川感恩戴德的,事情真相又说不出口,他这好像弄巧成拙了,让江望川当了回好人,自己活活憋了一口闷气。

“那是,江太妃说起来还是江家小子的姑姑,难为他有心,远儿,改日你了得好好谢谢人家。”裴老夫人笑道,那江家孩子真是有心了,若莹莹是自己亲孙女,这身份上去了,和江望川倒是登对,可是人世间事情就没有这般十全十美。

“孙儿知道,我会好好多谢他!”裴远咬牙说了这句,就有些泄气的坐回了椅子上,只觉全身力气被掏空,连踏出去不再看周莹莹要去云海庵的雀喜都做不到。

周莹莹有眼色的提前告退,让裴柔同老夫人说些体己话,祖孙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她们这样真好,无论离开多久,去了何处,总有个亲人心心念念,离别再苦总有相聚的一天。

她立在后花园高墙下,抬眼看头上这一小方灰蒙蒙的天空,只希望后日天气晴朗好出行。

裴柔哄了老夫人睡下,又见丫鬟带着史佑泽去花园里玩,这才去了裴远的小院,一进门,这和她三年前离开时仍一模一样,空空荡荡,一看就是没有女主人的单身汉。

“姐姐,你今日刚到,舟车劳顿,怎的不先去休息?”裴远正坐在桌前看着周莹莹送的香囊出神,听见叩门声,慌乱把香囊收好才叫人进来。

“整日在船上,哪有什么累的,就是你外甥闹着要去地上玩。”裴柔环视一周,这里是真的没有女主人,别说女孩子用的东西,就是女孩子喜欢的摆设一个也没有,自己这个弟弟是要做苦行僧啊,祖母每次来信都是提他不肯娶亲。

只她远在苏杭,空有心来劝导也无法抽身。父母的事情就让他们过去,他们做儿女的也该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姐,姐夫对你怎样?”裴远多次想去苏杭看她,只路途遥远,他身上当差无法告假那么多日,家姐每逢来信,祖母都会拿给自己看,她总是在信上说一切安好,如同他回信,一切安好!

“还能怎样,主母是我,他纳妾该找通房都得跪下向我敬茶。”门户相当,两人能相敬如宾已经是这世间能做夫妻最好的相处之道了,她不去干涉他的莺莺燕燕,他人前也给足她巡抚夫人的面子。

“他竟敢纳妾?难道他忘了求娶那日所说的话?姐姐你信中没说,我就是拼了革去这世子之位也要同他理论!”难怪三年不见,裴柔眉目温婉了许多,他只道是她为了人母,这都是平日里烦忧的。

“傻弟弟,他只是纳妾,又不是宠妾灭妻,天下男人不都是这样,连我们父亲口口声声爱着母亲,叫他续弦不也没拒绝,他敬我是他正头夫人就好,有了佑泽,其他都不紧要。”裴柔像以前未嫁时,帮弟弟收拾起他书房。

“倒是你,新年就二十有一了,有了钟意的姑娘就得去试试,日日在家中坐,还想天上掉下个仙女?”这个才是裴柔过来真正要和裴远说的。

“以后再说,史士安在哪,今日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裴远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当面对质史士安。当年他发誓不负长姐,这才几年,他们侯府是落败了,不是人死光了。

想起自己好像也问过周莹莹做自己妾室,拔高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回来去赴同僚的宴请了,改日再过来。”裴柔哪里不知道,史士安当初以为攀上候府日后好乘凉,谁知候府只剩个空名声,又不能世袭,一开始还对她恩爱有加,后来见到候府实在起不来,干脆也不做戏了。

只顾忌着裴远这个空有名声的世子,好歹弟弟在皇上面前给自己她挣了一份体面。

“你就不用担忧我,只要你好好的,你姐姐我,史士安就不敢动我一分。”裴柔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干脆坐到裴远刚刚坐的椅子上。

正想再好好说教他,看见椅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掏出一看是个普普通通的香囊。

裴远看见香囊被姐姐看见,急得一把捋过去,塞进了袖子里。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姑娘送你的?”本想打趣裴远的裴柔,看着裴远慢慢变红的耳朵恍然大悟。

“你有事没和我说,快说,是不是周妹妹送的?”

裴远似是不可置信她会知道,猛的抬头看向她,支支吾吾的想找借口掩饰。

“你不说我也知道,做你姐姐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你?”这样一个闷葫芦的人难得有这么脸红的一刻,难怪人家送他个葫芦香囊。

“说和周妹妹是怎么回事?”本以为有喜事临门的裴柔终于展开了笑容。

“你别乱说,没有。”裴远一说起周莹莹就烦闷,他想有什么可人家不想啊。

“你不说我可去问周妹妹了哦。”裴柔知道裴远的性子,不会轻易告知她的。

“你不能去,我说,我说。”裴远拉住做势要出去找周莹莹的裴柔。

说就说,姐姐是女子,或许更能知道周莹莹对他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