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觉

周莹莹最近也发现自己好像长胖了,可能是山上庵堂里吃的太多,她小衣勒得胸前鼓鼓,看来要多做几身宽松些的小衣,不然勒得她走路走的急都觉透不过气。

日后不能吃太多了,绣花的时候坐大半天会很累。

因裴老夫人的寿宴过后两日便是除夕了,裴老夫人这次不让大办,节省不必要的花销。

再者,过来那些老姐妹,一个个儿孙满堂,只有她如今莫说金孙,孙儿媳都没有,别人坐着说这孙儿孙女如何伶俐,她只能坐着笑哈哈,心里却又苦又涩。

不请外客,只是家里简单的吃个家宴,宋氏别有心思的把周莹莹的座席安在和裴远一起。

周莹莹落座后看到裴远在她身旁坐下,她虽预料今日不可能不见到他,也没想到会坐这么近,近得吸气时都是他身上男子凛冽气息。

裴远落座后不着声色的看了周莹莹一眼,她今日穿着喜庆的锦缎红袄,衣领别出心裁的拼接了一段兔毛,衬得她小脸更加莹润。

今日祖母生辰,她一直嘴角擒笑,花瓣似的棱唇粉嘟嘟向上扬,扬得裴远心中像被羽毛轻扫,痒得发颤。

裴济今夜也到了,毕竟老母亲做寿,今日他只吃了一回五毒散,神志还清明。

“母亲今日大寿,儿不孝,只有以酒为母亲祝贺,惟愿母亲寿比南山不老松,长命百岁!”裴济高声为裴老夫人贺寿,自饮一杯。

众人也纷纷说着吉祥的话,宋氏送的是一只碧绿的手镯,裴霏送的精美的座屏,话说是她自己绣的,裴二姑娘几斤几两,裴老夫人最清楚,只是孙女一片心意,哪怕她只是摸了它一下,她也只当是出自裴霏之手。

裴远送的是一对百年老参,裴老夫人嘴上怨他乱花钱,高兴得叫玉珠好生收起来。

周莹莹的贺礼有些寒酸,不过她如今身家在此,拿的出价格不菲的物件反而和身份不符。

她只拿出她在庵堂绣的一套衣服,裴斐看她献礼的那穷酸样,撇了撇嘴。

裴老夫人接过就知道这周莹莹是用了心的。

这有心意就好,她如今吃穿不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多少金银日后也带不走。

只这衣服看着简单,针脚整齐,做工精巧,衣摆上还绣了九只仙鹤,每一只都栩栩如生,裴老夫人拿近打量惊奇的啧啧称赞。

裴济今日不再作妖,宴席还没开始就喝得酩酊大醉,让小厮抬了回去,看得裴老夫人直叹气。

“婆母,这杯酒儿媳敬您,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宋氏看裴济走了心里恶狠狠淬了他一下,面上却露出笑容,举起酒杯。

“好,好,这些年辛苦你了,大家一起喝!”裴老夫人在儿媳对孙子没有恶意的时候也慢慢原谅她了,是她儿子对不住她。

周莹莹可不敢再喝酒了,她上次喝那一小杯在裴远面前出了糗,如今哪里敢再喝。

裴远悄悄把自己面前的那碗甜汤递到她面前,端起她面前的酒杯送到自己唇边,一昂头,把酒喝光,再喝光自己面前的酒。

这一动作迅速的周莹莹还没反应过来,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那碗甜汤又看了看裴远,怀疑刚刚自己在做梦,他们何时这般熟稔。

裴远眼尾余光看她呆愣的神情,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不喜欢吃甜的,这碗还没动过。”

刚才看她把一碗甜汤都吃光了,他是不喜欢吃甜,也不是一点都不吃,只是下意识想把这碗甜汤留着。

“我,嗯,多谢世子。”周莹莹在这大众广堂之下要把碗端回去太惹人注目了,她就当他今日捡到元宝了,大发慈悲看她顺眼。

这汤确实好吃,莲子软糯,甜而不腻,做了大半天思想斗争的周莹莹终究斗不过肚子里的馋虫,她趁裴远没注意悄悄的把甜汤吃了一口又一口。

裴远哪里会不知道,他只做不知,也不去看她,让她安心的吃。连日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他动作轻快给自己再斟了一杯酒。

宴席吃得差不多,因天色还早,裴老夫人还请了戏帮子,据说是江南来的,这还是花了重金请的。

以前这种饭后消遣的看戏听曲,裴远总是借口离开,今日他怕是喝多了,竟随着几个女眷坐在了戏台子下,说是戏台,也只是在环廊一头铺上红布,裴老夫人们可以在廊下屋子里看戏,唱戏的也不必在露天下吹冷风。

台上锣鼓一敲,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周莹莹第一次听这种曲调的戏曲,虽听不懂在唱什么,曲调婉转动听,听得有些入迷。

裴远故意选了个周莹莹后方的位置,她看曲,他看她。精彩之处周莹莹拍手叫好,发鬓上几颗垂坠的珍珠起晃动,随着一起晃动的还有裴远的心思,他隐约有些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却又觉得荒谬。

戏台上的戏演着演着他怎么看出有些眼熟,那拒之千里又求而不得,曲调听不明,两人一拉一扯他看得分明。

裴远刹那似想通了什么,他无比惊讶的望着前面的身影。

原来这般患得患失,日日想见她就是情动,他之前万般抗拒,不惜在她面前放下狠话,认不清自己的心,还以为是她故意耍手段,原来闹了大半天,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个玉簪,听闻她去山上庵堂怕她吃不好穿不暖,他一直对自己说是那日他对不住她。

他那日查问了众多丫鬟,都说表姑娘到了祖母那里,后何时回去,半路也没有人看见过她,她有嫌疑,他又没有证据。

自欺欺人的过了这几个月,是何时对她动心的他也不知,只知道如今自己胸腔一片火热,手脚却冰冻僵硬。

如今她避自己如蛇蝎,急于在这戏曲中找到解决办法,他侧耳聆听起来,只是再也听不真切。

周莹莹一句也听不懂,只听那音律动人,哪里知晓后面的男人直盯着她翻滚的心情。

戏唱完了,裴老夫人年纪大了,今日一日也有些吃不消,丫鬟扶着她回房歇息,走之前还不忘交代宋氏将两个小姑娘好好送回去。

宋氏满口应下,这回转头对着裴远道:“世子,霏儿我送她回去,这表姑娘劳烦你送她一程。”

“夫人不用了,这天还没黑,我自己回去,不用麻烦世子了。”周莹莹忙推拒,她又不是小孩,这几步路程总是要他送,看裴远一脸不情愿,她善解人意的开口。

“好,表姑娘可小心脚下路滑。”宋氏眼见裴远不为所动,她可不是他亲娘,不敢命令他,也不敢撮合的太明显,继母难为。

裴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心中有声音在咆哮,追上去,同她说明白,说你钟意她,思慕她,上次是你混蛋。

直到看不见人影,他僵硬的脚也踏不出一步。

裴远陷入了天人交战中,一人叫他得去赔不是,好好哄她,叫她不要再厌恨自己,说出自己的心意。

一人说他色胆包天,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对她做过那些事,一句爱慕就想要让人原谅他,做梦。

两道声音吵得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要不就去试试,说错话就得和她道个不是。

平安正要给自己家主子泡上一杯热茶,就见世子爷踏着大步往前走。

“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平安扯着沙哑的嗓子喊。

前面的男人走的急,回都没回他一声。

裴远不是不回应平安,是他如今满心都是该怎么和周莹莹开口,根本没有听见后面正变声鸭公嗓的平安说话。

一出来冷风一吹,吹散了他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勇气,脑子也清醒了起来,这已过了半夜,周莹莹怕早已睡下,他这半夜去找她说这些话也不合适。

出来都出来了,不能见她,离她近些的地方也好,他站在她院墙下,倚靠在墙上,看冬夜里灰蒙蒙的天,没有一丝月光。

耳尖的他听见院子内好像有人说话,那声音好像周莹莹,他屏住了呼吸。

“姑娘这小衣不合身了,脖子都勒成这样?”红樱心疼的帮周莹莹上药,今日在在一天,小衣衣带把她肌肤勒得又红又肿,偏她皮肤娇嫩,一点磕碰就能起片红痕。

“难怪今日穿着难受,那新做的不是拿去洗了还没干,只怪我最近吃得多,哪里都长肉。”周莹莹让红樱上了药才感觉火辣辣的疼。

“姑娘这是福分要到了,这边也是,也要多抹些药,再不干奴婢拿去炉子上烤一下,明日可不能再穿这个了。”

起初裴远没听出她们在说些什么,待反应过来说的是周莹莹的小衣,那是女子贴身穿在身上的,噌的一下浑身火气都冲上脸,酒全醒了,哪里还敢再继续听下去。

今日起起伏伏的情绪是他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日有所想夜有所梦,梦里他看着周莹莹在他眼前脱下那紧身的小衣,令人血脉喷张的景象就要转过身子,平安推着门进来把他吵醒了。

平安按照以往时辰进来伺候世子起床,他忙着喝洗脸的热水,没看到裴远美梦惊醒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