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夜反而睡不好,半夜被男人耳边的低沉声音惊醒后,周莹莹睁着双眼到天明。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浮现裴远的脸,还有他湿热的吻,这些都是她不敢去回忆,如今却在梦里又浮现。
裴远一大早又去了祖母房中,今日继母宋氏同裴霏也在,周莹莹在裴远刚踏进门时才过来。
裴远抬头一看,她脸色明显是昨夜睡不好,难道她没用上平安买的炭。看周莹莹对上他眼神后,又红透了脸,这是又被冻到了?
周莹莹看见昨夜梦里折磨了她大半夜的男人唬了一跳,又气又羞,脸登时红彤彤。
他那日神志不清,到如今都不敢确定是她,可她是清醒的,那么疼的感觉她想忘也忘不了。
“侯府如今这般困难了么,冬日里用些炭也用不上了?”裴远在众人行礼后端着茶碗慢悠悠道。
“怎么回事?”裴老夫人一听收起了笑容,她裴府就算当年儿子疯狂那几年都没有用不上的炭的光景。
“这就要请问裴夫人,表姑娘屋子怎么没有炭火可用?”
裴远此话一出,裴老夫人面上浮现怒容,人是她接过来的,如此苛待人家,这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世子,老夫人,我不冷。”周莹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裴远会当着众人说这件小事,嘴舌都快打结。
“母亲,这个儿媳不知情啊,这年快到了,儿媳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每个院子入冬每月的份例都是依制惯例,想必是哪个不长眼的克扣了表姑娘的,儿媳这就去把这坏了心肝的查出来撵出去。”
宋氏连忙喊冤枉,一大家子的事,她哪里有空理到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身上,不过这裴远今日居然肯为她出头发声,倒叫她意外。
“我知道你一人理这么大个家不容易,这样吧,莹丫头和霏丫头每月从我私房里再给她们添十两银子,什么东西不够的话叫他们自己添置。”
裴老夫人一直觉得愧对这个儿媳,当年是她坚持要娶她进门,她也不负她所托,把侯府管理的条条是道,只是同为女人,她儿子还是负了她。
“老夫人,莹莹不用,我来府中没能帮上什么,怎能再叫老夫人破费。”周莹莹有些急了,裴老夫人待她越好,她身无一物如何报答?
裴远听她这般说只抬眼看她,傻丫头,闷声不响叫人欺负也不敢吱声。
“这叫什么破费,你和霏儿都好好的,就是对老身最好的回报。”
陪老夫拍着她的手,她知道这丫头孝顺,只是一碗水要端平,怎么也不能越过了亲孙女。
“霏儿,还不快谢过老夫人,日后多看顾你莹姐姐,当是帮母亲分忧。”
宋氏推了身旁的裴霏一下,裴霏自上次的猫儿事件还不敢在裴远面前多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敢出声,被母亲一推,才扭捏着起身对裴老夫人行礼。
周莹莹从裴老夫人院子出来时后面的裴远快步跟了上来。
“昨日平安没给你买炭?今日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被冻病了?”
再三思量,裴远仍忍不住追上来问她,他心里告诫自己这个女人惯会装可怜,可他就看不得她可怜,哪怕是她装的。
“多谢世子关心,平安送的东西都送到了,是我自己昨夜没睡好,那些炭也有用的,丫鬟们都点上了。”
周莹莹有时候真不懂眼前的男人,他身份尊贵,就算不好女色,想要找个女人无论是暖床或是做妻子都是勾勾手指头的事,何必总揪着她是不是那日同他一起的女子。
“你无需多想,你一日在裴府,就是裴府的客人,不会有人能够克扣你什么,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以来找我。”
裴远忍住手痒,看周莹莹头上的一片落叶,克制着自己不去帮她拿下,不能逾礼再叫她认为自己行事浮浪。
“嗯,世子无事我先回去。”周莹莹看着眼前这个让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不懂他为何会上来同她说这个,这些年少吃少穿算不得什么,自从父亲身亡,她这样的日子过多了。
“好。”裴远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欲将周莹莹头顶落叶取下。
周莹莹大惊,后退一大步,神色恐惧的望着他抬起来的手。
“孽障,你在做什么?”一个满脸胡须走路摇晃得男人刚好看到这一幕,气不可竭,操起手中拐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朝他们这边乱打。
“小心!”裴远不用转身听见这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怕他误伤周莹莹,伸出手臂虚环住她,任由背上被敲打了几仗。
“狗东西,养你这么个狗东西,当初怎么没把你掐死。”满脸胡须的男人边气喘吁吁边使尽全力的挥打。
“我若是狗东西,那也得是狗东西才生得出。”裴远一听他这样骂自己,转身抓住还打在他后背上的拐杖,咬牙切齿回道。
周莹莹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敢动弹,见他挨打,面上痛苦神情都不如听到被骂一句狗东西那样。
能在裴府敢打他,她大概猜到了来人就是这个侯府的侯爷,也就是裴远的生父,只是这无缘无故就上来打人,真看不出这是一对父子。
“狗东西,还敢顶嘴,翅膀硬了,敢在府里调戏丫头了,你母亲见到你这般不得气死。”
“我母亲见到我会不会气死不一定,她若见到她的夫君发疯似的毒打她的儿子,只怕能活也不想活。”
裴远面露讥讽,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着原配妻子,却视他们的孩子为眼中钉,只因他觉得是自己出生害的母亲身子虚弱,最后撒手人寰。
“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我要进宫面圣,叫皇上革了你这个世子之位,看你还敢不敢口出狂言。”裴侯爷打累了,被裴远一推差点摔倒,药效上来了也无力再打他。
“侯爷好大威风,十年之前你不就面圣要革去我这世子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无法还给你们,这世子位,侯爷请便。来人,没看到侯爷身子不适,带他回去。”
裴远叫来下人,把吃了五毒散又要发疯的裴侯爷抬回去。
“世子,你无事吧?”周莹莹回过神看男人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通过他们刚才父子三言两语的对话她惊恐的发现,原来裴远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生母早逝,继母不慈,生父视他为仇人,这比同她无依无靠的日子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好歹她也享受了十几年母亲把她捧在掌心的日子,可裴远,看他隐忍的表情,握紧的拳头,周莹莹不忍心就这样放他一人。
斟酌着上前关心的问候一声,就冲他刚刚还未了解发生了何事就护在她身前,她也放不下心,刚才那几下她都听得一清二楚,硬物重击在皮肉的闷响声,想必打的不清。
“我无事,刚刚吓到你了,没事了,他就是我父亲,吃了十几年的五毒散,毒发之后六亲不认,你日后遇到了躲开就是。”
裴远自己也奇怪,本来他可以拉着人直接走开,这般家丑暴露在她眼前,他居然不介意。
甚至有些小暗喜,早些让她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不堪,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高不可攀。
周莹莹也不好揭开他衣服去看,他说无事就当他是无事,他们关系也没熟悉到可以问清缘由,只有先告退。
裴远望着她走远,背上火辣辣的疼,老东西磕了药还下手这么狠,别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打的是贼。
闹剧不久就传到了老夫人和宋氏那里,裴老夫人心疼孙子,赶紧叫丫鬟拿药去,看打得重不重,打重了得去请大夫。
宋氏呢,只差没笑出声,裴老东西,还没死,只是这裴远怎么也是裴家的主心骨,真被他打死了她们也没好果子吃,她如今倒不怕生死,只是女儿还没出嫁,要死也得等女儿出嫁之后,于是也开了库房,取出几根参须,叫丫鬟送去给他。
日落后,周莹莹却有些于心不安,他这算是护了自己几次,那样可怜的人,也不知道伤的如何,上次被猫抓伤恐怖还没好,这身上又挨了几下,突然她想起父亲在世时也是时常受伤,她过来倒是把这些伤药都带上了。
送走了几批人后,裴远有些恼了,他刚想睡下就有人过来,还想着睡着了后背就没那么疼,挨打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有自己一套疗伤办法。
“平安,再有人过来你就说我睡下了。拿着什么东西你收下就好。”裴远喊来了平安,平安刚给他揉上了药酒,正洗着手就听见世子爷叫他。
“好的,爷,你这晚上还没吃,要不好歹吃点,我去厨房给你煮个面?”
“不必了。”裴远哪里吃的下,他身上疼,心里更疼,这世上怕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母亲因生他而身子病弱,他的父亲因此而记恨于他,每次见他都恨不得掐死他,他真想就这样小时候被掐死算了。
他不曾享受过父母一日的疼爱,自从长姐出嫁后,再无人再他挨打后为他落泪。可是长姐性子文静,看他挨打得厉害也只是暗自垂泪。
裴远想着以前那些日子悲伤的睡去,醒来后,背上冰凉冰凉,屋子里飘着一阵米香味,勾得他肚子不自觉咕噜一声。
“爷,你醒来了,刚刚表姑娘过来给你送了药,小的给你涂上去了,表姑娘听你没吃饭又去厨房给你熬了粥,怕冷掉了,小的在炉子上给你煨着呢,爷要不要起来先吃点?”
平安听见响动回头一看果真世子爷醒了。
“你说什么,谁来了?她来了你怎么没叫我?”裴远一骨碌起身,他整个陷在她过来的惊讶中,背上的疼都不知。
“表姑娘说不要打扰世子爷休息,对啦这个粥还是表姑娘煮的,厨娘刚好都不在,灶上只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表姑娘怕她们不会做,亲自给爷熬的粥,小的这就去端过来。”平安说罢转身在门口端了一锅粥进来。
裴远端起来看似简单不过的碧梗粥,颜色碧绿,清香扑鼻,他几口吃了一大碗,从头暖到脚。
平安见世子爱吃这个粥,给他又添了一碗,一锅粥不过三碗,裴远一口气全吃光。
说来可笑,他贵为侯府世子,这是他第一次受了伤后有人特意给他熬粥,之前只有老夫人心疼他,也只是吩咐丫鬟叫厨房给他熬滋补的汤。
周莹莹倒没想要从裴远那里邀功什么,今日见到他这样,本来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却看不得别人身陷囹圄,她能做的也只是熬一锅粥,送上一瓶不值钱的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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