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莹半夜发了热,小红要去请大夫被她按住了,她知道自己这发热怕是受了惊吓,大夫来了看见她身上的青紫就露馅了。
只叫小红给自己倒几杯热水,一口气灌了下去,捂着被子果然不一会就退了热,小红这才放心睡去。
周莹莹退了热也是噩梦不断,梦里总有一只凶猛的老虎追赶她,扑倒了她一次又一次。
待到隔日醒来,脸色愈加憔悴,小红给她端了碗粥,她胡乱喝了几口又睡下,这次睡的昏天暗地,醒来日头已经落西。
“姑娘怎么下来了,有没有好受点,今日世子爷叫了府上的丫鬟过去,说是他丢了东西,被哪个丫头拿了,也不知是哪个胆子这般大,手脚不干净敢伸到世子爷那。”
小红端着茶水进来,想着表姑娘再昏睡就得去请大夫了,她上午就想去禀告夫人,被管事拉去了世子爷院子里,还好表姑娘无事了。
“偷东西?”周莹莹震惊,谁都不知道只有她最清楚是出了何事,这裴远只怕以为昨日是哪个丫鬟为了攀高枝。
也好,这样他就不会想到自己头上,自己只要装病几天,他找不到人这事应该就过去了,堂堂一个世子爷,只怕通房妾室一堆,自己没几日就会被忘了。
“是啊,世子爷找不到人,脸色黑得可怕,也不知哪个眼皮子浅的丫头,在府里吃穿不愁,这要被找了出来,不打断腿赶出去才怪。”小红帮周莹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世子…表哥那么凶吗?”周莹莹捧着茶碗却无心喝下,她过来几日,关于这个世子表哥了解的不多。
丫头们也不敢在他背后说闲话,只知他年少有为,虽世袭了世子之位,统领宫中禁卫,深受当今皇上赏识,只是世子无心婚配,京中这般年纪还未娶亲的权贵只怕他这一个。
“世子爷平日里不苟言笑,重规矩,有一两个想飞上枝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想爬世子的床,都叫世子爷发卖了出去,从此,再没有人敢肖想世子爷。”
小红想不明白在府里虽是做丫鬟,吃好的穿暖的,还不用下地干活,为什么要去和那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世子爷睡觉,世子爷不喜欢女人,去一个赶一个。
周莹莹听到这里已经心生无望,这样一个严以律己的男人,叫他知道了昨夜是她,怕是要把她赶出府。
可对于她而言是无妄之灾,她从来不曾想过和这个权贵表哥有何关系,也不敢妄想嫁进任何一个高门大户。
她只是想着找个好人品的,家穷一点也没关系,夫妻两个同心好好过日子。
如今失了清白,她不能去蒙骗别人,只待好好报答裴老夫人的恩情,若不是老夫人出手相救,她就要给叔叔嫁去给那县官老爷公子做妾。
那公子已经娶了三房妾了,三个都被他折磨而死,好人家的女儿莫说去做妾,给他做正头夫人都不愿意。
她那黑了心肝的叔叔见她母亲病重,私自收了聘礼,也怪她那日出去帮母亲拿药,被那人见了重金求娶。
母亲被活活气死,在她准备一头撞死也不做妾时,裴老夫人派人来接她了。
是母亲病时写信给老夫人求她看在外祖母的份上收留她。
及时赶到的裴府管事把她黑心肝的叔叔打跑,护着她让她安心为母亲守孝,孝期满后她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父亲留下的几瓶膏药,抱着母亲的灵位就随着管事上京。
这裴老夫人于她有救命之恩,母亲时常告诫她,做人要知恩图报。
她那日回院子路过湖边,初冬的湖面还没结冰,她想这样跳下去一死百了。
想起母亲的告诫,她死了叫老夫人情何以堪,世子那时只怕也不是清醒的,他也无意,就让这件事烂在她心底,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裴远找遍全府都找不到那个丫鬟,这让他心生怪异,莫非那日还有外客,不然会有哪个陌生的姑娘混入他府中。
这么巧来到他中了毒挥散了下人空荡的院子,又这么巧合进了他的屋子,如果这女人不是府里的人。
那他这是被算计了,天下竟然有这奇人,若是要他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堂堂宫内禁卫统领出了这事,这不单要他的命,还啪啪的在打他的脸。
平安翻找了这几日府中来往客人,突然一拍大腿,他怎么把前几日刚来的表姑娘忘了,急忙跑去和世子汇报。
“表姑娘?”裴远不禁念出口,他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那日他去和祖母请安,有看到一个怯怯的身影。
她一直低着头,他连她长得如何都不知道,看着夜已深,他也不能这般冒失就去找人家姑娘。
再说找到了难道直接说那日是不是你?看来这个表姑娘倒真是个有心人!
打定了主意明日再去找那个表姑娘,昨日放浪,今日又马不停蹄的找人,药效还未消散的裴远只觉身子困乏。
床上被褥还一遍混乱,他忘了叫平安让人来换洗,只随意卷起来腾出半床地儿,先将就一晚,明日再叫人换洗。
这一卷,被褥上那几滴暗红色梅花落入他眼帘,他胸口一揪,把红梅卷起来锁在衣柜里,还把它往柜子深处塞。
梦里,小姑娘攀着他脖子哭着唤他:“表哥。”裴远被梦里这声表哥生生炸醒,难不成真的是她。
裴老夫人今日难得看到了乖孙一大早就来同她请安。
昨日他大张旗鼓的找个丫鬟,说是偷了他玉佩,关心的问道:“远儿,你那什么玉佩,怎么叫人给偷了,查出是谁没,府里可不能留这些个小偷小摸的丫头,查出来赶紧远远的发卖出去。”
“祖母,是孙儿一时糊涂,玉佩掉在被子里,还以为被偷了去,后来找到了。”
裴远后半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小姑娘哭得沙哑的求饶声,他迫不及待的想来找她,问是不是她?
“你说你也不娶妻,有个女人在身旁哪里会有这样的事,祖母老了,就盼着你娶妻生子好闭眼。”
裴老夫人知道他不爱听这个,可一想起别人同她年纪的都做了曾祖母,她着急啊。
“祖母,孙儿知道,遇到了就娶。”裴远也不知待会见到她人,她若承认自己该给她什么名分,说是表妹,只是名号上好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她这般处心积虑找到了同他一起的机会,那日怎会逃走,她若不逃,他自当同祖母请罪,给她一个名分。
“你这小子,那遇到了没?净会哄祖母欢心。”
裴老夫人从裴远这句话嗅到一丝不同,以往哪里会说这个话,都是什么男儿自当以国为重,半分不提娶妻之事。
“祖母你前几日不是认了个表妹,今日怎么没见她来。”
裴远等了大半宿人影也没一个,渐渐有些按耐不住,这女人还会玩欲擒故纵,只是怎么知道他今日会过来。
“回老夫人,世子爷,表姑娘前日受了寒,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特叫了小丫头过来说等她身子骨好了再来请安。”
玉珠这才想起昨日表姑娘身旁的丫鬟过来,她听了还问了风寒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大夫。
裴远一听心中一咯噔,他当然知道她怎会生病,这个也不知病得重不重,他想开口询问,又惊觉这样不妥。
“那有没有去请大夫,这可怜的孩子,叫她来这府里就同自己家一样,那孩子心善,她这何时病了,还怕传给我,自己怕是要硬熬着,玉珠你叫个丫头去看看,人在咱们府中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裴老夫人急得站起身,本来她接到信,这送个远房表姑娘来小住也不是什么事。
只是这姑娘温柔乖巧,长得又俊,惹人喜爱,她是越看越喜欢,若不是出身低了些,正好配她的大孙子。
“老夫人莫急,奴婢有问了,表姑娘只是轻微症状,昨日就可以下床了。”玉珠赶紧搀扶着老夫人坐下。
“她这是身子骨弱,去开库房拿些红参给她补补,这女孩子吃些红参最是滋补。”陪老夫人让玉珠去叫小丫头拿参。
裴远一旁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听到她无事可以起身了悄悄松口气,再待下去怕祖母起疑,他借着要进宫赶紧同祖母告辞。
裴老夫人沉浸在当年周莹莹外祖母的姐妹情中,同玉珠絮絮叨叨的回忆着,也没去起疑她的好大孙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表姑娘。
裴远走到周莹莹门口又折身往回走,她还病着,自己改日再去找她。
明月悬空,一阵寒风吹过刺骨疼,屋顶上的裴远面无表情。
早知道又是半夜这般抓心挠肺,他白日里就得找这个表姑娘好好说道,就不用如今爬在人家姑娘屋顶上,屋里的人都已深睡,微弱的烛火撑着窗内一圈朦胧黄亮。
裴远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开始只想远远望一眼表姑娘的窗子,到如今趴在她屋顶上。
这些个登徒子行径是他平生最为不耻,今日他不但做了,昨日做的还更过分,更可笑的是他们做了世上最亲密的事,他如今连表姑娘生来模样如何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