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媗儿想说什么,但说无妨。”顾鸿渊说道。
“很早之前,我在见到父亲、母亲与妹妹相处时,也会觉得你们三个已经是完整的一家人,而我却因为缺失的十一年显得与你们陌生疏离。那时候,我也伤心过,不解过。”顾昔媗柔声道,当真的在父亲面前剖析自己曾经的不甘与伤感,她却觉得无比平静。
“我会想,我宁愿不要你们把我送去药王谷治病,不要你们年年送无数昂贵药材到药王谷。让我怀抱着希望回到这个家,却发现这儿根本没有带给我想象中的温暖,”她微微一顿,“但是……但是后来我想开了……”
顾鸿渊心痛:“媗儿……”
“其实我应该知足的。因为如果父亲当真不在意我这个女儿,兴许早就忘记了我,任我在药王谷自生自灭。没有父亲提供给药王谷的那些药材,我怎会根治顽疾,平安顺遂的长大。在药王谷的十一年里我所收到的东西,同样是这个家带给我的温暖,只是与妹妹得到的形式不同而已。”
“况且,若是没有父亲送我去药王谷,我怎么会收到师父师兄师姐们对我的喜爱呢?我并未失之东隅,却也收之桑榆,对不对,父亲?”顾昔媗抬头,笑着看向顾鸿渊。
顾鸿渊哑然,“不……”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顾昔媗沉默着坐在椅子里。顾鸿渊倒是有许多话想说,可兴许就是想说的话太多了,在心中乱作一团打了结,便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一刹那间,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地觉得,自己纵然在为人上忠于大昭、忠于皇帝,可终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顾昔媗问道:“父亲还有话想说吗?”
顾鸿渊摇头。
“那女儿便先回去休息了。”顾昔媗起身行礼离开。
在推开书房门走出时,她瞧见谢云晴端着茶盘站在檐下,目光注视着书房门,却不知她究竟站在那儿有多久了。
顾昔媗上前亦行了礼拜见,才向松铭院的方向回去。
翌日,是七月初一。
清晨早早的,宫里便来了人到信国公府上。
顾鸿渊携家眷及仆人来到正堂迎接,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此行前来是为了宣读圣旨的。
——一封皇帝明明昏迷无从做主,由太后私自以玉玺盖印的圣旨。
顾昔媗跟在顾鸿渊身后下跪伏身,听大太监唱念圣旨。
“皇帝诏曰:
顾氏有女昔媗,温良淑德,谦逊有礼。今司天监观测天象,星宿显现,顾氏长女实为牵引大昭国运之关键。遂诏令顾氏昔媗七月初七日入宫伴驾,以引皇命。钦此!”
圣旨念完,这位公公说道:“国公爷,领旨吧。”
“微臣领旨谢恩。”顾鸿渊长跪行礼。
他从大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心中却有疑虑,问道:“公公,微臣有所不解,所谓小女昔媗‘牵引国运’、‘引皇命’是何意?”
大太监甩了甩拂尘,神色平静地回答道:“哦,是这样的。昨儿司天监夜观天象,天象显示顾大小姐是给陛下解毒的药引。准确地说,顾大小姐的血,是解毒的药引。”
顾鸿渊诧异,“……什么?那,那小女她……”
一旁的谢云晴与顾婉婉听到如此骇然之言,脸色也骤然苍白。反倒是顾昔媗这个当事人,神色淡然。
“不妨事,不妨事。国公爷且放宽心,不会伤着顾大小姐身子的。待到顾大小姐救了陛下性命,那可是大昭的恩人啊!这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大太监激动地说着。
“依老奴看啊,顾小姐真是命里注定该有这道福分。皇帝初一被小人暗害,顾大小姐初二就回了应梁。哦对了,听说顾大小姐小时候是被国公爷送去江湖一个什么药谷治病,十多年才回来。难道是药性融入了血液,这么个道理?”大太监好奇道。
顾鸿渊打着哈哈,糊弄道:“微臣哪里懂那些?这都是太医们钻研的事情……公公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回禀太后吧。”
等到大太监离开后,信国公府几人才放下僵硬的笑脸。
顾鸿渊转身回去换了朝服便往宫里去,而谢云晴与顾婉婉似乎有话与顾昔媗说,却是欲言又止。
顾昔媗想着,若她们想说什么,自会来松铭院找自己,便并未追问。
又过了两个时辰,圣旨的事情似乎已经传开。
因为就连林策雪都急匆匆地找上门来见顾昔媗,开口便问:“我听说宫里降旨,宣你入宫去当什么给皇帝解毒的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