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是谁,秋儿再清楚不过,他没有理由阻止,只得看着公子何镜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秋儿眼眶泛红,眼泪不停打转。
两年前,何老将军于边关病逝,自此滋养何家的最后一颗大树轰然倒塌。边关来状,说翻出何老将军通敌物证,圣上震怒,扬言彻查此事。
树倒猢狲散,何府亦难逃,与此同时,何府那些不成器的女儿们曾被压下的丑闻如倒豆子般倾泻而出,再无人敢保她们。
表面光鲜百年的何府,内里早已生蛀腐朽,眼见没有翻身的可能,何府旁系趁机瓜分走大半钱财,或是离开京城,或是投靠嫁的好的儿子另起门户。
不过短短半月,何府便人去楼空。
而何镜也是在那过后不久,就被迫搬离朗月阁。
江南长街喧闹繁华,沿途的商贩叫卖声不断,桥下船中正坐着一家四口,悠哉看着岸上风景。那年轻女人左右各抱着一个奶娃娃,瞧着莫约三岁左右,是对可爱的龙凤胎。
船妇笑呵呵搭话道:“我听着小姐不像江南口音,可是陪夫郎来游玩的?”
“我夫郎家是江南的,我陪他回乡探亲。”
“原来如此,小姐的夫郎可真是有福气。”船妇笑着将船停在岸边,侧身让开路。
江述掏出钱袋付了银两,又抱着两个孩子上了岸,神情颇为痛苦,“乐儿,你怎越来越沉了啊,娘快抱不动了。”
戚若竹没忍住一笑,将乐儿接过来放到地上:“咱们乐儿自己走,爹爹牵着你。”
江述揉了揉酸痛的肩身,“咱就应该先把这俩崽子扔到府里,单独出来游玩。”
“娘亲坏!我要和爹爹在一起!”地上的乐儿小嘴一撅,趴在她怀里的澜儿亦跟着囔囔,“我也要跟着爹爹!”
“好好好,你俩可别喊了。”
眼瞧着周围人看过来,江述连忙去捂孩子的嘴。
乐儿眼睛一转,迈着小短腿朝一旁的摊贩跑过去,指着上面最大最华丽的一个风车喊道:“爹爹,我要这个!”
没等戚若竹应声,江述率先道:“江乐儿!不许再买风车了!买了便扔,家中那么多风车也没见你玩过。”
江述训的不无道理,乐儿是个图新鲜的性子,无论什么东西到手便不稀罕了,戚若竹也正欲治治她这祸害人的性子,便拉着乐儿欲走。
“不买风车了,爹爹带你去姑姑家,姑姑家还有个大你两岁的小表哥呢,生的可好看了,比崔家哥哥还好看呢,你想不想看?”
“想!”一听到有漂亮哥哥,乐儿的注意力立刻移开,嚷嚷着现在就要去看小表哥。
“可小表哥还未睡醒。”一道温和的女声插进来。
戚若竹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就在他扭头看见熟悉的人影时,立刻瞪大眼睛,语气满是惊喜。
“阿姐!”戚若竹立刻上前去,“你怎在这里!爹爹信中说你坠了马,吓得我几日都没睡好,伤好没好?还有没有事?”
望着三年未见的阿弟,戚如穗笑了笑,“无事,我挺好的。”
文声月未将她失忆一事告诉戚若竹,只说她坠马摔伤了腿,戚若竹上上下下打量了戚如穗好几圈,见阿姐身子无异,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两个孩子招招手。
“乐儿,澜儿,这便是姑姑。”
“姑姑好!”两个奶团子异口同声,瞧着极为招人喜欢。
戚如穗含笑将提前备好的小红包送给这俩第一次见面的侄女侄子,一个笑嘻嘻说谢谢,另一个则将头害羞埋进戚若竹怀里。
见姐弟俩叙旧的差不多了,江述走到戚如穗身旁,熟稔的揽过女人肩颈,“走走走,莫在大街上站着了,咱们去酒楼说。你的伤彻底养好没,几年未同你一起饮酒了,我可是想念的紧啊。”
就在江述欲拉着戚如穗走时,女人步伐顿了一下。
“等一下。”
戚若竹与江述对视一眼,只见戚如穗回到那摊贩处,将乐儿方才相中的风车买了下来。
酒楼内,那柄风车被轻轻放在一旁,戚如穗看向戚若竹,语气带了些严肃。
“不是说后日才到江南吗。”
戚若竹讪讪一笑,“阿姐,你知道的,我若回了府内爹爹定不放我出来的,这不是想着乐儿与澜儿未来过江南,提前带他们玩两日吗。再说江南城这般大,脚程慢些也正常。”
这倒是真的,文声月对戚若竹的管教向来极为严苛,当年他执意退婚要嫁江述,被文声月锁在祠堂内三日三夜,手掌心被竹板快抽烂了也不改口。
戚如穗当年想了一夜,做主替戚若竹退了婚事,第二日江述便上门提亲,那场闹剧持续了三个月,整个江南城的人都在看热闹,眼见戚若竹宁死不悔,文声月终于松口同意了这桩婚事。
如今戚若竹在京中生活的顺风顺水,既有妻主疼爱,不仅诞下一对喜人的龙凤胎,甚至江述曾亲口许诺不再纳侍。戚若竹摇身一变,成了京中贵子人人羡慕的对象。
这些记忆是戚如穗不久前才想起的,今日瞧见江述妻夫二人,只觉得一切仿佛都在昨日。
戚若竹看了那风车半响,佯装无意道:“阿姐买这风车做什么?”
戚如穗顿了顿,“给怜儿买的。”
江述与戚若竹对视一眼,神情皆变得有些古怪。
望着乐儿与澜儿身旁小山堆似的玩具,戚如穗垂眸看了眼那简陋的风车,心间闷堵,她确实忘了为怜儿准备这些。
饭桌上所谈无非是当年京中往事,大多数戚如穗皆记得,就算记不得的,她也只是顺着说下去,一番交谈下来,戚如穗也从二人口中拼凑出七七八八。
可江述像察觉了什么,她有意无意瞥了戚如穗几眼,就在小二上酒时,江述站起身子拦住店小二。
“这陈酿我们不要了,听说江南如今盛行的是竹叶青,可否带我去选选。”
“自然可以。”店小二指路道:“就在楼下,客官跟我来吧。”
江述拍了拍戚如穗,“走,这顿你做东,自然要你选。”
戚如穗知晓江述是何意,她二人刚走到楼下,江述便转头上下打量她半天,低声开口,“戚如穗,你脑子是不是真摔坏了,当年咱俩三日从京城策马到江南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隐约记得。”戚如穗笑的有些无奈。
“你什么意思?”江述警觉不对,转头看向这位少年玩伴。
戚如穗叹了口气,坦白道:“我坠马确实磕到了脑子,丢了七年记忆,就连若竹嫁给你一事也是前些日子才想起来的。”
戚如穗顿了顿,当着江述不可置信的神情,最后说了句。
“这些日子我断断续续想起许多,可唯独想不起关于何镜的事,我正想问你,我同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空气出奇的安静,江述呵呵乐了两声,“你逗我的吧,坠马还把脑子摔坏了。”
戚如穗并不想同她插科打诨,江述见她神情凝重,言语不似作假,唇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你……你当真不记得了?”
“是。”
戚如穗垂下眼眸,这也是她同江述坦白的原因,在京城那几年间,江述是唯一知晓她心悦何镜之人,更是曾无数次怂恿她去提亲。
在江述口中,戚如穗拼凑出一个更为完整的记忆。
江述说她十九岁那年不知抽了什么风,脑袋一热便独自登门去了何府提亲,就连同戚母也未曾商议过。
这些年向何镜提亲的人不少,戚如穗的身份也并不显贵,因此京中人也并未当回事,只等着像往常一样看热闹。
可令人惊诧的是,戚家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据说还是何镜亲自点头的。
谁也未曾想到,最终抱得美人归的人竟是戚如穗。就连江述也未曾想事情如此顺利,私下还曾问她是不是两人早就悄悄私定终身,提亲只是走个过场,
彼时戚如穗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然而这门亲事却不被看好,一个世家之子,一个商贾之女。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何镜为何选戚如穗当妻主,更有心悦何镜之人私下找过戚如穗不少麻烦。
说至此,江述不屑的嗤了声:“她们也不撒泡尿看看,一个两个歪瓜裂枣的,也好意思跑来找你麻烦。”
江述说的不差,当年若说戚如穗身上最为出众的,也就是那张令人惊艳的容貌。就算放眼整个京中贵女,戚如穗长相也是其中出挑的,她们只好找补道何镜不过是个只看皮囊的肤浅男子。
吉日很快便定了下来,像是为了不令何镜反悔,又像是避开什么,从提亲到将何镜娶回江南,仅用了三月时光。
在戚如穗回江南后,江述为了戚若竹也曾多次往江南跑过,对戚府的消息更是重视。
成婚的第一年,二人同寻常新婚妻夫一般,琴瑟和鸣,恩爱不疑。
翌年开春,何镜腹中传来喜讯,江述还特意送了贺礼,可不知为何,这个孩子似乎便是二人感情破裂的开始。
听说何镜刚出月子,戚如穗便纳了个小侍,江南城不少人暗地嘲讽何镜命不好,嫁了个表面痴情的,却只因他生了个儿子,便迫不及待迎来新人。
这种事一旦有了第一次,那第二个,第三个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江述知晓戚如穗并非多情之人,此番举动定有隐情,不可能因何镜生了儿子便产生嫌隙。
“后来我找你聊过许多次,只有一次你喝醉了,同我说了一句话。”
恰逢小二端着酒盏欲送到房内,江述抬手拦下给自己斟了杯,她说了半天嗓子都干了,喝完后还夸赞了句。
“竹叶青,果然还是江南酿的好。”江述说罢又斟了一杯递与戚如穗。
“我说了什么?”
戚如穗安静抬眸看向江述,对方也没再卖关子,只是面上笑意消失,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声音都比方才轻了许多。
“你说那孩子可能不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评论有宝猜到了原因,但是江述的阐述也不完全,真相还是得靠戚如穗自己想起来,大概是十万字以后吧……这本发展比较慢,会有很hzc的剧情,甜的部分会在后面一点(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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