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胜负心重?以及数学是不是也不太好?
即便是刚刚表白结束,谢翡也忍不住腹诽。
事实上,郁离还真的万分在意那个“有点”,认为本该是扬眉吐气的高光时刻被严重打了折扣,他今天非要找回场子,便趾高气昂地问:“还记得我在38天前晚上11点15分左右说的话吗?”
日子倒是记得,主要后面那个11点15分很耳熟,可郁离当时说了很多,谢翡一时想不到他指的哪一句,“哥能提示一下吗?”
郁离冷哼:“不会答应当你男朋友那句。”
“哦,没关系。”谢翡想得很开,“我还小,就是跟哥你说一下。”
郁离一噎,发现事情走向和设想的有些偏差,虽然他不准备轻易答应做人男朋友,但也不好太过打击爱慕者的热情,便改口说:“不、不过如果你能讨我欢心,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好啊。”谢翡轻快地笑了笑,“那我就来追哥哥了。”
不等郁离再说什么,谢翡拉住对方的手,“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郁离轻嗤一声,并未挣脱,反手回握住他。
晚上睡觉时,郁离特意戏多地将两人睡袋隔开老远,还在中间放了杯矿泉水,警告说:“不许越线。”
谢翡忍不住辩驳:“我睡相很好的,何况又在睡袋里裹着。”
“以防万一,”郁离钻进睡袋,得意洋洋地宣布:“毕竟你现在对我有了非分之想。”
短暂的沉默后,谢翡扬起笑道了声“晚安”,便戴上眼罩和耳塞,旁若无人地睡下了。
郁离有些呆滞,这就睡了?不是要追求他吗,如今同处一室,多好的表现机会。
“哦对了。”谢翡突然拉下眼罩,侧头看向他。
郁离唇角微弯,他就知道!
“哥,新年快乐,明年见。”说完,谢翡再次戴回了眼罩。
“……”
郁离又等了几分钟,确认谢翡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只好憋气地躺下。他无意识地盯着头顶静静散发光芒的汽灯,回味了下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颇有些辗转反侧。
半晌,他转过身,看着已然熟睡的谢翡,眉眼间一片温柔。
郁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还睡得很香,似乎身为妖族的领地意识一旦遇上谢翡就会自动消解。
一觉醒来时,帐篷里只剩下自己,帐篷外传来阵阵喧闹声。
他睡眼朦胧地钻出帐篷,就见天边已有一线红,世界仿佛被笼罩在朦胧的薄纱之下。
“你怎么不叫我?”等收拾好找到谢翡,郁离的表情相当不快。
“我叫了啊,你没醒。”谢翡满脸无辜:“我见闹铃响了好几次你都没反应,还以为是昨天晚上哥的妖力消耗过大需要休息,也没好打搅你。”
毕竟郁离可是掉下了山崖,若非凭借妖力自救,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身后。
郁离也听出了谢翡话中隐含的意思,想到昨夜蜻蜓点水的吻,不太自然地说:“我怎么可能那么虚?一点点消耗算什么,不过是睡得比较熟,你就不知道推醒我?”
“你不许我越线啊。”
郁离一窒,随即冷笑:“你似乎颇有微词,难道是对我的决定有所不满,故意报复?”
“我怎么可能会报复喜欢的人。”
“……”
郁离立即停止了找茬行为,可心里有点怪怪的——不都说先表白的人就输,但谢翡似乎毫无输家的自觉,反而以此为武器,占尽上风。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郁离拧眉深思,并没有注意到谢翡正在偷偷观察他。
见郁离人在发呆,谢翡眼珠子一转,忽然摘下手套,双手插入石拦表层覆盖的厚厚积雪中,按着心里想象的形状在雪里戳刺划拉。
“哥。”
“干嘛?”
“送你。”
郁离从沉思中回神,就见谢翡双手捧着块心形的雪团。
这时,周围再次传来惊呼声,赤霞中那一抹诗意的殷红已化作金色长河横跨天际,远山云海之间,太阳缓缓探出头。
“什么意思?”郁离明知故问。
尽管他做了伪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但谢翡敏锐地从中听出一丝期待,于是微笑着说:“不是要讨你欢心吗?把‘欢心’送你。”
郁离沉默片刻,终于矜持地伸出手。
忽地,人群中不知谁撞到谢翡背后,他惯性一个踉跄,手里的雪团没拿稳,“吧唧”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好意思啊。”
听见身后有人道歉,但谢翡却顾不上理他,也顾不上自己好不容易从雪里挖出来的“欢心”,他只知道再不赶紧帮郁离降火气,撞他的人就保不住狗头了!
谢翡只当看不见郁离紧绷的臭脸,以及射向他身后的死亡视线,忙背过右手:“哥,我还有。”
郁离下意识垂眼,就看见谢翡拿出藏在背后的手,拇指与食指相交成爱心的形状。
他眼皮一跳,正想评价一句无聊,又见谢翡两手并在一起,凑出颗更大的爱心,再接着双臂交互,食指弯曲,模仿两只天鹅曲颈的姿势拼出第三颗心,最后高举双臂,迎着日出的背景,在头顶划出最大一颗心。
初升的太阳被圈在谢翡两臂之间,万千霞光从云层中迸散,映落在他琉璃般澄澈的眼睛里。
“连着刚才的雪团,一共五颗心,够不够一个五星好评?”谢翡笑嘻嘻地问。
郁离没说话,只是眼睛微微弯起,拉下谢翡被冻得通红的手,揣进自己衣兜。
天幕尽头,金云纵横,日耀万里。
回去的路上,明明风景如旧,谢翡硬生生看出几分明媚来。
不过表白过后,有外人在时他反倒会比较收敛,而郁离在人前素来装得很正经,因此一直到元旦结束郁离返回剧组,还没谁看出来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
谢翡从前没有喜欢过谁,对于如何追求别人更没有经验,他也上网浏览过一些教程,总觉得并不适合自己,索性自由发挥。
反正近水楼,郁离也没可能突然就看上别人。
他这边稳如泰山,循序渐进,和以往一样发发微信打打电话,只是频率更高,传的图片也从单纯的花草动物变成了以自己为主。
对此,郁离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被人追求应该是个什么滋味——喜欢他的人不拘男女数量庞大,敢付诸于行动的却少之又少,哪怕鼓起勇气,大都也是出师未捷,即便有零星几个胆大皮厚的,也通通被郁离视作骚扰,而非追求。
只有谢翡不一样,谢翡是他唯一认证的追求者,即奉旨追求。
于是,剧组里的人都发现平日里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郁离有些变了,不但脾气好了些,还会偶尔露出迷之微笑,最可疑的是一下戏就抱着手机刷不停,拇指动得飞快,还时不时走到角落里低声打电话。
不知不觉间,郁离疑似谈恋爱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爆料者说得有鼻子有眼,营销号也跟着捕风捉影。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身为网瘾青年的阿福自然也看见了,趁着郁离人不在大放厥词:“哈哈,居然有人造谣老大谈恋爱了,是有多想不开的人才会喜欢他。”
谢翡这会儿正坐在茶室里跟郁离聊微信,他早上推窗时食指不慎被夹到了,刚拍好特写传给对方博同情,就听到了阿福的嘲讽,顿时很不服气:“喜欢哥的人不多吗,他微博都有六千多万粉丝。”
“那是距离产生美。”阿福摇头晃脑,言辞凿凿:“真接触过还能喜欢,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障碍。”
谢翡一窒,窥见门口一挫白毛,想要提醒阿福的话徘徊在嘴边,狠狠心又咽了回去,心虚地低下头继续打字——
【小谢老板】唉,我就是想哥时分心了,才会被夹到手(委屈)
【郁】还敢怪我!
谢翡心头缓缓打出个问号,郁先生的重点真的很偏。
【郁】我浴室最下层柜子里有药,记得找来擦。
【小谢老板】哥你怎么什么药都有。
【郁】难道不是因为你过于娇气脆弱,我又用不着。
谢翡木然盯着那句雷人的形容,面无表情打字:谢谢哥,么么哒。
往常只要打出这一句,郁离就肯定不回了,但今天对方不知是不是可怜他受伤,“正在输入”半天后,页面上多了一句话。
【郁】……哒。
尽管下一秒就被撤回,但谢翡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并且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郁离戏份杀青,时间又过了一周。
他拎着行李回到客栈,刚进后院就收到谢翡送上的大束鲜花,“哥哥,恭喜杀青!”
郁离一看就知道花束是谢翡自己弄的,心情很好地笑笑,正要说话,又迎上了对方热情的拥抱。
同时,院子里突兀地响起音乐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谢翡猛地一僵,一只手悄悄伸到背后扇了扇,接着音乐骤然一变——
“抱紧我,吻我,爱我别走……”
郁离身体又开始升温,红着脸推开谢翡,就看见了银粟那张饼脸。此时,它脖子上的手机闪耀着七色炫彩之光,屏幕正中一轮CD状的圆盘正缓缓转动……
“哥,不是我教它的。”谢翡赶紧解释。
“呵。”
“真的,我让它放的是另外一首,也没让它现在就放。”
郁离冷笑,歌词里的暗示都那么露骨了,还敢假装无事发生,他正要戳穿谢翡拙劣的谎言,一阵悠扬的铃声忽而响起。
来电的竟是安明易,他告诉谢翡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视频会议,各大股东都会到场,但负责汇报的总设计师白焰却找不到人,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白焰隔三差五就要去邵阳镇上泡吧,偶尔会有夜不归宿的情况。大家都是成年人,谢翡从不打听对方的私事,今早听说对方一夜未归时也并未放在心上,这会儿却开始担心了,“是手机没电了吗?还是喝醉了没醒?”
“应该不会,白焰在业内很有信誉,除了能力之外,他的工作态度也一贯严谨,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纰漏。”安明易声音微沉,“我有点担心他,谢老板能不能帮忙找找人。”
“当然。”谢翡心里发慌,草草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谁没回来?”郁离只听到谢翡这边的回话,信息不全。
“白先生。”谢翡简略说了下白焰的事,“哥,你能帮忙算算吗?”
郁离却不以为意:“我早就看出他最近有一小劫,不过最后却能逢凶化吉,没事,让银粟去找。”
谢翡十分信任郁离,当即松了口气。
两人一块儿回了屋,开门时,头顶“嘭”的一声飘落五彩纸屑。
谢翡尴尬地挠挠脸,“本来想给你一个杀青惊喜的,我让银粟放歌也是在这时候……”
郁离嗤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进房间后,郁离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澡,谢翡倒是没走,而是留下来帮忙收拾行李。
与此同时,银粟已循着白焰的味道飞至绍阳镇城郊村。
它在某条逼仄的巷道上空盘旋片刻,最终停落在尽头一间老旧的平房前。
泛黄的木门表面贴满了各式开锁小广告,银粟飞上窗沿,贴着玻璃向内窥探。
门内光线昏暗,陈设凌乱,到处堆积着杂物和垃圾,唯有中间一张大床干干净净。
床上正躺着个只穿了条睡裙的女人,她样貌不俗,身材微胖,此时神态安详地闭着眼,双手做祈祷状放在胸口。
她身上盖着条蓬松的被子,隆起的弧度明显不大正常。
“哐锵——”
突然一声巨响,窗户玻璃被从外撞碎,女人猛地睁眼,惊见一只白色大鸟疾飞而入。
银粟转眼冲至女人近前,冲着对方又抓又挠,在女人脸上留上道道血痕。
女人左躲右闪,双臂乱挥,试图擒住白鸟,可始终未能如愿。
她终于忍受不住掀开了被子,暴露出藏在被子下的一个金发男人。
男人伏在她身上,隔着睡裙脸朝下埋在她腹部,像是毫无知觉般动也不动。
但随着女人跳下床,男人的脸却依旧诡异地粘在她腹部,身体则瘫软地拖在地上,好似一滩烂泥。
女人抓住男人的头发用力一扯,就像撕掉了长在身上的某样组织,腹部立刻血肉模糊,隐隐能看清是张人脸的凹形。
她将男人狠狠砸向白鸟,趁着白鸟闪避时悄然从背后伸出根末端发光的“钓线”,以刁钻的角度袭向白鸟,成功捆住对方。
银粟疯狂挣扎,掉落的羽毛四散,却抵抗不住细线的力量,被拖拽到女人跟前。
女人眼神阴鸷,抬手掐住了白鸟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