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的时间,林清叶开始了规律的生活,早上上补习班,健身课改成两天一次,上午不上健身课就去陪江明海,下午去陪窦阳画画,大概五点左右回来,回来后要么继续陪江明海,要么自由活动。
江明海的情况持续恶化,从江奕辰的表情可以看出情况不容乐观。江奕辰已经不再去公司,连在家的公务也让张长林和其他心腹处理。
他经常眉头紧锁,很少有笑的时候。林清叶撞见过好几次他和医生不断沟通,发生争执的情况。
江琴带着小孩也经常出入白房子,脸色很严肃。
原本以前还有很多人来探病,现在江奕辰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不再让任何人打扰。
一切迹象表明,江明海的病情真的恶化了。
林清叶能看到江奕辰的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他在江明海面前压抑住所有的情绪,脸上带笑,云淡风轻,表现得和往常一样,然而等出了病房,一张脸便布满阴云,若是有谁倒霉触他霉头,那一定会被狠骂一顿。
林清叶以前觉得这人应该想当理性,除了醉酒那一晚出了点意外,其他时候的每一天过得都跟教科书里的霸道总裁似的,一言一行无比威严得体,行事作风从容有余,似乎不会表现出激烈的情绪,现在林清叶发现,江奕辰终究是个男人,该有的脾气都有。
大家都不想触霉头,林清叶觉察到众人的退却,有些心疼江奕辰,明明这个时候,江奕辰才是最痛苦、最难过的那个人啊。
毕竟最重要的人即将死去,而他作为人子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这种痛苦,好比小刀子一点点地切割他的灵魂,而他只能一个人承担。
林清叶看着都心疼。
作为弟弟,林清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干看着,除了陪江明海说话之外,他很小心地接近江奕辰,希望能说说话,安慰安慰他。然而时间上总有不同步的时候,这几天,林清叶老是无法单独和江奕辰在一起。
他真的希望江奕辰不要那么难过……
“清叶,你怎么了?”
林清叶回过神,连忙对窦阳说:“啊,没什么,你继续……”
窦阳收好笔,从画板后走到林清叶身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今天你一天都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啊……”林清叶摇摇头,下意识地否认。
窦阳看了他一会儿,直起身子,“清叶,今天我不想画画了,我们去做点别的吧。”
“不画画了吗?”林清叶很惊讶。
“不画了。”窦阳说,“天天让你和我一起窝在画室里,也干点儿别的。”
林清叶从椅子里站起身,“那我们要做什么?”
“清叶有想去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
窦阳想了片刻,道:“要不,我们学做点心吧。”
和窦阳接触那么久,林清叶知道窦阳就是个文艺宅男,基本上不出门,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画室里作画,好像他的生命里就只有画画一件事。
和他在一起并不无聊,林清叶也不是爱出去浪的那一款,就这样安静纯粹地呆在一个地方,又没有其他人打扰,是件很惬意的事。
“好啊。”林清叶说。
做点心?不错哎。
画画的时候,他只能当一个模特,无法参与进去,若是做点心,他就可以和窦阳一起做活动了。
只是有点意外,窦阳居然会想着做点心,一般是女孩子喜欢做的事吧……
啊,也不能这么说。
林清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来窦阳的别墅很多次,从来没有遇到阿姨或者钟点工,窦阳一个人负责整个别墅的清洁。每次吃饭要么去外面,要么窦阳亲自下厨。窦阳能做饭,做点心并不奇怪。这样看来,窦阳是一个居家的好男人呢……
林清叶默默想着,和窦阳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非常大,厨具一应俱全。
“我们做什么点心呢?”林清叶问,“先说好,我什么都不会。”
“先从简单的开始吧,烤小饼干。”窦阳兴致勃勃地拴上围裙,开始拿出发酵好的面粉、磨具摆放在储物台上。
见他如此高兴,林清叶甩开脑海里关于江奕辰的担忧,全身心投入到窦阳的烤饼干大业当中。他什么也不会,连模具都不认识,然而并不妨碍他动手去做。
折腾了一个下午,弄坏了两批,第三批的时候总算烤出了比较满意的饼干——当然,这一批全部由窦阳动手,林清叶从头到尾没帮忙,因为他怕自己瞎帮忙又弄坏了。
刚出炉的饼干散发着焦香,引得人垂涎欲滴。
窦阳将饼干夹入盘子里,让林清叶尝一块。
林清叶拿起一块圆圆的饼干放入口中,又脆又香……
“好吃!”他情不自禁地赞叹。
“是吗?”窦阳也拿起一块尝了尝,片刻后说,“嗯,这次还行,算是成功了。”
“窦阳,你好厉害!”林清叶眼里满是星星,窦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外是鼎鼎有名的青年画家,对内是贤良淑德的居家好男人……到底谁有福气成为他的伴侣啊?
“我真厉害?”窦阳问。
“真的很厉害!”林清叶拼命点头,“又能画画,又能做饭做点心,长得又好看,真是太厉害了!”
林清叶不要命地夸,窦阳的脸慢慢红了。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林清叶一下子愣住,卡壳了。
窦阳安静地等着,目光里充满期待。
林清叶从兴奋中回过神,说:“当然喜欢。”
说出这句话,林清叶心里也很迷惘。明明窦阳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除了有病一切都好。就算有病,马上也要治愈了,也就是说,他唯一的缺点也马上要消失了。
窦阳是完美的。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按照理论,他林清叶应该很心动才对,可是……
林清叶抬手摸着胸口。
很奇怪,胸口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的悸动,只有对朋友的关切和喜爱,还有因为欺骗了窦阳而产生的愧疚……
不止窦阳,和崔志宁在一起也是,更不用说钟赤羽了。
明明都可以和他们发展出真正的男男关系,可最后发现,他对这三个人,只抱着一颗老父亲的心。
这是为什么?
林清叶很疑惑。
他快速思考,能对着这些英俊帅气、性格突出的优秀男人毫不动心,原因是什么?
思考片刻不得其果,林清叶放弃了继续深究。
窦阳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我最爱清叶了。”
林清叶尴尬一笑,没敢接茬。
说出“我也喜欢你啊”这种话和说出“我最爱你”这种话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喜欢”有很多种,可以解释成恋人的喜欢,也可以解释成亲人的喜欢,更可以解释成我喜欢你也喜欢别人。然而“最爱你”就不一样了,说出这种话,必定代表说话的对象是最重要、最喜欢的那个人。
林清叶已经习惯了撒谎,然而依旧没有脸皮厚如城墙,也没有把良心全喂了狗,小谎可以撒,大谎暂时不敢,撒下大谎,他心理压力太大了。
窦阳像是没看出他的退避,继续道:“清叶,我们来交换礼物吧。”
“什么?”林清叶眨眨眼。交换礼物?交换什么礼物?
窦阳说:“我们互相给对方送礼物,在礼物上面附赠卡片,写一句‘我喜欢你’怎么样?”
林清叶:“……”
窦阳兴致高昂,“你觉得怎样?有没有觉得很浪漫?”
林清叶:“……”
林清叶:“是很浪漫……哈哈……”
窦阳不愧为搞艺术的,想出来的**手段居然如此文艺,很有情调,林清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且,似乎也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
“就这么说定了!”窦阳兴奋地说。
林清叶只能说好,脑子里开始想该送窦阳什么礼物。
“对了,咱们送的礼物,不能花钱买。”窦阳说。
……啊?
窦阳冲他眨眨眼,“怎么样?”
林清叶想了想,说:“好。”
傍晚时分,林清叶离开窦阳的家,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回到江家,边走边想该送窦阳什么礼物。窦阳好像什么也不缺……
跨过了桥,走到江家草坪,林清叶翻出手机查看“送男人礼物”的网页,搜索结果有“打火机”“手表”之类。
打火机……窦阳不吸烟。
手表……太贵的买不起,差的送不出手。
球鞋衣服……忘了问窦阳的尺寸了!
而且,这些东西貌似都得花钱呀!
林清叶无奈放弃。
等到了别墅,于管家招呼他吃东西,林清叶忽然灵光一闪——要不就烤一份饼干吧!
亲手做的,诚意满满。窦阳知道自己不会做饼干,若自己能用心烤出一份品相比较好的饼干,不就证明了自己对他很用心?
越想越觉得正确。
想到就做,林清叶借了厨房和工具,在佣人们诧异的目光中开始了烤饼干工程,大概做了两个小时,他才做出了一份比较满意的作品。
看着喷香的饼干,林清叶灰常有成就感,就差拿出手机拍照留恋了。
他用包装盒将饼干装好,又向于管家借了笔和纸,在卡片上写上“我喜欢你”几个大字,然后塞进包装盒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林清叶刚弄好,忽然听到外面佣人在谈话。
“……江少爷今天心情很不好,我不想去啊。昨天他就骂了张姨,天,张姨做了那么久都挨骂。”
“我也不想去……但必须得去呢。”
两个佣人站在厨房门口谈话,言谈中提到江奕辰,似乎很害怕。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把东西端上去。”于管家从外面走进来,皱着眉头说。
两名佣人不敢再讨论,匆匆走进厨房。
林清叶意识到自己占用厨房太多时间,连忙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弄得特别脏乱的桌子,他怕把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饼干弄坏了,就把盒子放在了专门放点心的储物格里。
“林少爷,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佣人走过来说。
林清叶道:“是我弄乱的,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佣人在林清叶的坚持下最终没有插手,转而依照于管家的吩咐取了点心和水果装盘,然后端着装好的水果点心匆匆走了。
于管家看林清叶一个人收拾,又出去叫了个佣人进来。
“林少爷,这里让我们来收拾就好,您先出去吧。”
林清叶看着自己越弄越乱的桌面,羞愧地退出厨房。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自己的饼干还没拿走,连忙又折返回储物格拿饼干,然后他发现——
他的小饼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