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许竹然从客栈回到晋府。还未进门便看到了在已清理干净的庭院里跳奇怪舞蹈的徐姝。
正在做扩胸运动的徐姝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切换成体转运动的时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昨日在下的话徐娘子未曾明了?”许竹然抱着青吟看着她紧张兮兮捂着脖子的样子。
昨天没怕他,今天倒是装模作样起来。
很快他便知道了徐姝“装模作样”的原因。
苏若烟走过来,站到徐姝身前,蹙着眉望着许竹然:“许道友,徐娘子这段时日会跟着我,晋府的事情也需要你相助。”
她斟酌着用词:“如若可以,还望许道友莫要再欺负她。”
昨晚临睡前,她看见了徐姝颈间的掐痕。一时间拿不准许竹然对徐姝的态度,明明早上两人还十分亲密。
“……好。”他沉默的垂头抱着剑从二人身边离开。
唉,徐姝看着他的背影,其实男配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徐姝抱着苏若烟的胳膊:“苏姐姐,我们早上吃什么呀?”
“这里有小笼包吗?”
苏若烟蹙着的眉心舒展开,她捏了捏徐姝的脸,心里着实喜欢这个现代来的小妹妹。
“没有,不过听说附近有家李家包子铺是城东一绝,我们一块去吃。”
说完牵着徐姝的手出了晋府。
许竹然的听力极好,风把两个女子的说笑声送入他耳中。
他抬起手背蹭了蹭下巴,垂手继续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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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包子铺的确好吃,皮薄馅多,包子的个头也大。
此刻时辰尚早,摊位上除了她们外只有一个头上带着软巾的小哥,穿着圆领的袍衫,两侧开衩。
小哥明显与包子铺的老板相熟,小声地聊着晋府发生的事。
“听说晋府昨晚变连夜将那些个家仆的尸体处理了,能赔钱的都赔了钱,不愿赔钱上门讨要说法的都被护院赶了出去。”包子铺的老板是个老叟,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
年轻的小哥显然极为不喜晋府,冷哼一声:“筚门圭窦比得上钟鸣鼎食的晋府吗?”
反讽意味极强。
徐姝默默地咬着包子,看来晋府的消息瞒得并不好,这才一天就已经传到隔了快一条街的包子铺。
她偷偷瞟了一眼喝着稀饭的苏若烟,看来她还存着探听消息的念头。的确,也不能光听晋府人的一家之言。
可惜年轻的小哥说完这句话后就被老叟捂住了嘴,他眼神慌张地四处瞟了瞟,瞧见在尾桌的她们俩,讪笑着:“让两位小娘子受惊了。”
徐姝两人忙摆手,但那边的话题也就这么断了。
吃完饭后,苏若烟和徐姝重回晋府。因想着方才老人和小哥的对话,她有些愣神差点撞到走廊上的柱子,还好徐姝及时拉了一把,不过伤口也被撕裂了。
“苏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徐姝见她吃痛,惊得松了手,不敢再碰苏若烟。
“没事。”苏若烟对她笑笑:“是我刚才想事情太投入了,你帮了我,我应该对你道声谢。”
呜呜,女主真是好人,才不像那个阴晴不定、变脸比渣男变心都快的许戏精。
不过一个疑问浮上徐姝心头,时间线已经到了番外,按理说女主的战斗力应该是能秀到她眼瞎的那种,为什么看起来并不是很强呢?
难道是她低估那个恶妖的实力了?
或许她情绪表露得太明显,苏若烟挽着她的胳膊解释:“大道和人间有间隔名为‘月河’,修仙界的人想来人间只能徒步趟过月河。那之后修为会被压制,身上只余一成灵力,且威力会大打折扣。”
“这么少!”
“人间无修仙之人,只有修士。他们修炼到顶才能感应到月河的位置进入大道。”
“这像是一种保护两界的自然法则,其实也够用了,人间灵气稀薄,妖物的实力并不算强,只是这次的妖物的确奇怪了些。”
怪不得呢,这个世界看来并不与书中完全相同,更为真实,还会自动完满书中寥寥几笔的逻辑。
见苏若烟温柔地抚上颈间的养魂玉,徐姝忍不住热泪盈眶,为了爱人不顾艰难险阻寻求灵魂碎片,这就是她磕的官配啊!
太感人了!
她拉着苏若烟的手,泪眼朦胧:“你一定会和驰弛he的!”
“驰驰?”苏若烟疑惑地看向她,脸上神色复杂,不知是疑惑她知晓叶驰这个人多一些还是因为她叫得太亲昵而不开心多一些。
完蛋!平时在评论区浪多了,叫女主烟烟,叫男主驰驰。
徐姝赶快找补,她握住苏若烟的手:“你离开现代太久了不太知道,现在流行这么叫人,只要稍微亲近点的人都能这么叫。”
“我心里把你当姐姐,昨天又听许竹然提到了叶驰。那他自然就是我姐夫!我叫许竹然有时候也是叫然然的!”她捏了下脸:“不好意思啊苏姐姐。”
苏若烟早就被她这一连串紧张的解释逗笑了,观其言色应是不和许道友生气了。
她拍了拍徐姝肩膀示意她身后有人,自己从一旁穿过去先走了。
“徐娘子对谁倒都是亲热。”
“然然?”许竹然唇边弧度不断扩大,“我怎么不知徐娘子何时唤过我然然。”
徐姝叹了口气,虽然很想怒怼男二看他吃瘪的样子。不过许戏精生气起来太可怕,为了自己的小命和任务她还是乖巧点。
“在心里叫了,然然你自是听不见。”徐姝毫无芥蒂地拍拍他的胳膊,“既然你喜欢,那我以后便这么唤你。”
“不知羞。”许竹然把头偏向一边:“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收一收,无人喜欢。”
徐姝脸皮厚随便他说,自顾自地往前走。
青吟横于她胸前挡住路:“你还没同我说为何回来?”
他抿了抿唇,不是愉快地收了东西走了。
“嗨呀。”徐姝把青吟挪开:“忘了与你说,我和苏姐姐是同乡。”
修仙界也并非都是修仙之人,一些根骨不佳、灵根驳杂的人难以求仙问道,便聚集在一块形成凡城凡镇,如人间百姓那般生活,也惬意得很。
南越的容华洞便是一座极大的凡城,虽是凡城,但隐居在此的修仙人、逃窜而来的亡命徒却不在少数。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皆聚于此,容华洞便也成了拍卖灵宝法器、贩卖灵药与大型消息传换之地。
苏若烟开局并不好,生在一个破落的山坳中,山中多精怪,恶妖寻踪而来,吃了山上精怪后占山为王,将村里的人当牲畜圈养,想要进食便杀一人吸其精血、嚼其筋骨。幸而有一修仙人途径此处,将恶妖斩杀,剩下的人才免于其难。
苏若烟便是跟着这位修仙人上了天山,此后步步向上,成为名震四海的天山仙子。
说她是苏若烟同乡,合情合理。
许竹然眯起眼眸:“你真与苏若烟是同乡?”
“骗你作甚。”徐姝瞥了他一眼,啧,苏若烟不在眼前,便不唤苏道友了。
“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极为确定。
平地一声雷!
徐姝错愕,知道苏若烟不是此间人的只有叶驰,许竹然是从哪里得知?
“你从何处知晓此事?”徐姝不解。
言下之意便是认下了此事,许竹然一阵恍惚,仿若又回到那个静谧夏夜,他本想偷听洗髓镜碎片的确切位置,却不想听到此事。
虽早知有三千世界,但骤然真实得见其中人,不由心觉奇妙。
“偷听他们俩谈话时听来的。”许竹然淡道。
徐姝上下看了他一眼,许竹然在她面前还真是半点不遮掩。
“那前几日你为何又说是上天派来——”像是羞于说那句话,许竹然戛然而止。
乌黑眼仁转了一圈,徐姝便有了应对:“我并未说谎,上天确实派我来拯救你。那日我在睡梦中见一老爷爷,他同我道有一人名许竹然,一生困苦,受尽人世磋磨,现派你去拯救于他。随后他的衣袖一挥,我就到了这个世界。”
多说多错,徐姝只说到这里,剩下那些云里雾里的故事便让许竹然自己脑补去。
许竹然听完没说信或不信,只垂眸看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咋说走就走,徐姝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一溜小跑也追不上,无奈开口:“你等等我啊。”
许竹然回头扫了一眼她的腿,嗤笑出声。
怎么了,小个子没有尊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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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正妻是禹州吴家三娘子,妾室也都是外地的,并没有本地的娘子。”
徐姝今天发髻是苏若烟梳的,她也不是很会。陈梦娘看到后主动提出帮她重新梳髻,选了一对蝴蝶钗插入发髻中,
徐姝蹙起眉,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霓裳阁掌柜的先祖并不是嫁给了梦娘的先祖。
也对,罗盘飞速转动那应该是妖邪作乱,按照她那个思路想那就是冤魂了。
“那姊姊可知道先祖的名讳?”徐姝摸了摸头上的小蝴蝶,心情特好。
“应是唤晋叔华。”
徐姝点点头,看来是三房。
陈梦娘走到一旁,按着她面对自己,在她眉间点了一点红。
徐姝本是甜欲的长相,这点红倒是给她增添了几分慈眉善目的感觉。
她披着淡粉的披帛,去找苏若烟共享信息。
“听昨日梦娘的描述,我觉得像是仇杀。听说掌柜先祖嫁到晋府,本来猜测可能是她干的,但梦娘刚才和我说晋叔华并没有一个本地的侍妾。”
“所以徐娘子忙活了大半天,其实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也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嘛。”徐姝没什么底气地说,查找证据她的确菜鸟。
“已是很好。”苏若烟眉心蹙起:“我现下要护着晋府的安危,只能劳烦许道友和小姝帮忙查探。”
三人开完小组会后,徐姝跟在许竹然身旁:“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徐娘子不是想法很多?”言下之意就是还需要他提供想法。
徐姝有些气不过,什么许戏精啊,这是许杠精吧!
她被父母朋友宠着长大,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了。
她冷下脸色:“你不扎人不会说话是吗?”
说完兀自往门外走,打算自己去找早上卖包子的老叟再聊聊。
许竹然见她要走,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让我自己想嘛!”
许竹然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两人僵持了半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徐姝先放出和好的信号:“我原谅你了,放手吧,老是拉拉扯扯的。”
他松开了手,轻描淡写道:“可以找年纪大的下人问问情况,说不定知道一些。”
“可是下人不是都……死了吗?”她又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眉头蹙起。
“晋府下人比你想象的多。”
“那还等啥。”徐姝对他招了招手:“咱们去以理服人吧。”
话语间还有些跃跃欲试。
许竹然看着她眉间的一点红,视线轻飘飘地移开。心里却不自觉想到一句诗词。
小髻簇花钿,腰如细柳脸如莲。
他眼底细微的惊艳被徐姝察觉到,她蹦起来拍了拍他:“梦娘今天给我贴了花钿,还有小蝴蝶的发钗,可好看了。”
说完轻轻晃了晃脑袋,发间的小蝴蝶的翅膀跟着她一块颤了颤。
徐姝捧着自己的脸自恋地边走边说:“我之前就觉得我名字中的那个‘姝’字听起来有点神性,今天贴上这个花钿我觉得自己慈眉善目了些。”
她突然转身,眉眼弯弯地臭美:“我觉得自己今天就像是小菩萨。”
作者有话要说:"小髻簇花钿,腰如细柳脸如莲。”出自于顾夐的《荷叶杯》
“圆领袍衫,两侧开衩”是缺骻袍,唐朝男子常见服装,多是百姓穿。《新唐书·卷二十五·车服》:“开骻者名曰缺骻衫,庶人服之。”
筚门圭窦:比喻贫苦人家或贫苦人家居住的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