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幸好附近真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贺归跟着手机导航找到地址,带着他家小黑做了全套检查,顺便打一下疫苗啥的。毕竟是来路不明的野猫,得看看有没有猫藓或者跳蚤,猫瘟啥的。
最后的结果表示小黑很健康,也很干净,完全不像是一只流浪猫。
等待结果的途中,贺归趁机和值班的医生聊了一下养猫的注意事项,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人家讲了一大堆,贺归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很麻烦,特别麻烦,他讨厌麻烦。
两个小时不到。贺归为小黑花了几千块。虽然这点钱连他昨天赚的零头都没得,但他平时开销挺少的,这点钱够他吃一个月。
贺归把猫咪抱在怀里,揉着它的脑袋。“要是有一天你忽然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这小猫咪今天能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指不定明天就跟着它看顺眼的人跑了。
墨卿对着贺归叫。自己才不会跑呢,死死扒着他还来不及。可惜墨卿现在不能张开嘴巴说话,不然肯定会把没有记忆的人类阿渊吓坏的。
贺归哪能知道猫咪的意思,揉着它的小脑袋,塞到外套里抱好。
大晚上的,贺归关顾着跑来跑去,等他再次回到出租屋,天际开始翻起白肚皮,环卫工人在路边打扫城市的仪容仪表,有些早点摊也热气腾腾的开张,卖给早起的工作党和学生党。
沙发上的醉鬼不见了,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淋浴声。
还真挺自觉。
贺归把顺手带的豆浆油条放在桌上,浴室门也随之打开。
刚洗完澡的贺彬大大咧咧地裹着小内裤,用毛巾擦着脑袋上的水珠,也不说声谢谢,坐下去直接开吃。
墨卿爬上贺归的脑袋,用尾巴缠着他的眼睛。就算这个人是阿渊的弟弟,也不能看。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弟弟,要不是因为这个弟弟,还有那对父母,他的阿渊也不会......
墨卿想起他知道的事情,不爽地眯猫瞳。若不是不能浪费粮食,他现在真想给这个不懂礼貌的臭小子一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敬爱兄长。
“吃完了就回去。”贺归习惯了弟弟的态度。反正在这些所谓的家人里面,他的存在性不重要,想起了就用用,想不起就放置,跟闹着玩似的。
贺归已经打算毕业换个偏远的城市,谁也不告诉,试着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贺氏企业的大公子?未来的继承人?呵,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为了眼前这个未成年少年努力罢了。
贺归想起了上个月,无意中听到的父母间的对话,轻嗤。
贺彬解决完早餐,抬头对着贺归开口:“我没钱了。”
“没钱和我说做什么?又不是我生的你,没有义务养你。”贺归把头上的猫咪抱下来,搂在怀里抚摸,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居然有点喜欢这毛茸茸的触感。
或许未来的人生中养一只猫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我朋友跟我说前天晚上看到你了,赚了不少钱吧?那一场估摸着赚了一百来万吧?你说妈妈他们知道后,会怎么做?”贺彬这张和贺归有五分相似的稚气脸蛋,此刻正挂着恶意地微笑。
贺彬很清楚,在这个家里面他是什么地位,而作为哥哥的贺归又是什么地位。当年他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哥哥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学坏了,逃学打架斗殴抽烟喝酒什么都沾了个遍,年年第一的学习也是一落千丈,还在外头惹了不少麻烦,捅到了家里。
就跟作为弟弟的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错,那个时候还在读六年级的贺彬早就有所察觉:他那个让所有人称赞的哥哥竟然在学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原因竟然只是想博取父母的关注。现在他有时候想起来,觉得贺归可怜又可笑。
很可惜那个时候,哥哥他除了父母失望的眼神,什么都没得到。
一夜之间,坏哥哥消失了,品学兼优的好哥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在威胁我?”贺归抿唇,心中地不爽快达到极点。当时就应该把这个臭小子扔在马路边,管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墨卿听了一半,忍不住了,奋力挣脱贺归的手,朝着这欠揍的小子扑过去,狠狠地给他几爪。谁让他不穿衣服,活该抓死他。
“艹!死猫!”贺彬躲闪不及,身上疼得恼火,要伸手去抓这只不知死活的猫。
贺归立即把躁动的猫咪搂在怀里,似笑非笑地开口:“这猫我昨天在门口捡到的,身上或许有跳蚤什么的。对了,流浪猫肯定是没打疫苗。”
贺归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闻言,贺彬神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套上衣服要去医院打针,想骂人都来不及骂,他可不想被一直野猫抓了后,一命呜呼。等回去一定要和爸爸妈妈告状,看贺归还敢不敢这么对他。
“小黑,随便抓人不是好习惯,不过坏人没必要顾忌这些。”讨人嫌的人走了,贺归把猫放在桌上,开始聊正事。“还有,人吃的东西你不能吃知道吗?等会儿我会专门给你买一堆猫粮猫罐头,那才是你该吃的。”
很显然,贺归记住了那个值班医生所说的注意事项。
墨卿郁闷地甩了一下尾巴,他又不是宠物猫,一点也不喜欢吃宠物猫的东西,阿渊做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可是现在又不能和阿渊表达诉求,难受。
贺归买了一套采光很好的二手小区房,上个房主品味很好,装修风格简约大方,符合贺归的审美标准,省去了他重新装修的时间。双方交流很顺利,他爽快利落的给了钱,在一起去过了户。
贺归也算是年纪轻轻,不靠家人靠着自己赚来的钱,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
加上买家具,把一间房腾出来给猫咪做个小乐园,贺归卡上的钱瞬间划去了一大半。这里面的存款全是他这几年玩命寻刺激赚来的,父母划给他的钱在另一张卡,一分没动过。
说他矫情也好,有病也罢,他只知道这样做能让他心里舒服不少。
从居住地到大学做地铁需要一个小时,向来喜欢便利的贺归,这次难得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一人一猫一房,这种生活足以抵消这种小小的不便利。等到了大四实习,找个近一点工作,这些全不是问题了。
把退宿申请写完,贺归扭了扭手腕,等会儿的课是大课,讲的课程没什么意思,妥妥的水课,他不打算去。他想趁着这个时间跑一趟教务处和宿管中心,让他们签好字,也方便他快点搬走。
“贺归,你真要搬出去住啊?”赵煜冷不丁的知道他这个舍友从此以后都要外宿,心里很是难受。贺归走了就没人陪他打篮球了,宿舍其他两个只知道玩电脑,一点运动细胞都没得,只有贺归让他高看一眼。贺归这一走,就代表他空闲的时候约不到人。
这个学期再过一个半月就过去,好歹过完再搬啊。
“怎么,你舍不得我?”贺归盖上笔盖。“既然舍不得,上次出去打球,怎么还把我扔在原地?”
这事贺归可是记着呢。
“嘿——你还别跟我提这件事情。明明是你一声不吭的不见了。当时我看你睡着,也没忍心去打扰,想打完约你去吃东西,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你这小子就没影了。”贺归一提这件事情,赵煜顿时想起那天的过程,觉得是贺归不仗义。
贺归性子淡,不喜欢和人来往,作为舍友的他清楚。可他两好歹有着两年多的篮球革命友谊,不至于那样冷漠对他吧?
“是吗?”贺归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情。难道是他睡糊涂,记错了?那个叫什么墨卿的少年也是他的幻觉?很显然,这种扯淡到让人心里发毛的事情他是不相信的。
因为那个少年的名字有些特殊,贺归有点印象。
赵煜没好气,说:“废话,难道还是我骗你不成?”
既然谁都没记错,那这里面可就奇怪了。
贺归摩挲纸张,沉思里面的古怪。
想什么来什么,贺归签完字出来,再次见到了那位叫墨卿的少年,他正在拎着一小袋猫粮,在他们学校著名的情人坡的大树脚下喂猫。
两人的视线好巧不巧地碰在一起,看少年随即展开的笑容,显然是记得贺归的。
“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之前问你路的那个叫墨卿的人。”少年语气带着局促感,仰起的脸庞白白净净的,在暖阳下染上了点暖色调,眼睛像会说话一样,惹得贺归多看了几眼。
“嗯。”贺归点头。
“学长,既然我们这么有缘,这次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墨卿当然知道阿渊现在的名字,可是他总得找个话题跟他熟络一下。阿渊的性子太冷了,不随时找个机会接近,他可能在世界崩塌之际都没办法得到他那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
“这个很重要吗?”贺归不懂墨卿的执着。
墨卿重重点头。“当然。”
“为什么?”贺归很想听听这个小学弟会给他什么样理由。
“因为我对学长一见钟情。”墨卿的笑容越发灿烂。
墨卿一向坦率,他很清楚对待阿渊,循环渐进是行不通的,他得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最好强势地闯入阿渊的人生,在他的记忆留下深刻的印记。
贺归第一次收到来男性的告白,很意外,但心里也没有什么不适感。在他的认知观里爱情无关其他,只在于两人之间有没有情投意合。再者他们学校里出双入对的男男,女女也不少。他只是意外这个少年的坦率,一点也不虚伪做作,似乎理所当然。
只可惜,贺归不相信爱情,确切的说,他不相信感情。别人如何那是他们的自由,他只做旁观者,从来不会参与其中。不是天生的冷淡,而是经历一系列失望以后,已经不抱任何念想了。
“如此。”贺归点头表示明白。
“学长不想说些什么吗?”墨卿在等贺归回应他。答案是什么,他当然清楚,要是这么容易答应了,他又何苦花费这么多的心思让阿渊陪着他渡过那么多世界。
“谢谢,我也挺喜欢自己的。”不,贺归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如果可以,他会选择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个多余的事实。
“这不就说明我们两个人的审美挺一致的。”墨卿不紧不慢地说,那笑容一点也没松懈。
这个叫墨卿的学弟,或许是个极其难缠的人。
贺归在短短的交流中,下了这么一个定论。他仔仔细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要记在脑子里,这样以后遇上了就能避开。
因为他觉得自己招架不来这样的人。
很可惜,只有这段期间记忆的贺归不知道,他是永远躲不开的。
无论他去哪,都躲不开这个叫墨卿的奇怪少年。
他们之间的羁绊谁都无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