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在贺家发生的一幕,让贺归想起了自己原本世界的家。
他家里条件不错,比起身边的同龄人来说好太多。可是父母一直不满足于现状,依旧每天拼命的忙于事业,从而疏忽了对贺归的关怀。小贺归很乖,即使没有父母的悉心教导,他也从来不惹事。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老师重点表扬的对象。可是父母永远看不到这些,他们只想着工作。
等贺归长大了一点,家里的事业已经今非昔比,他也算得上是个人人羡慕,不愁吃穿的富二代。因为弟弟贺彬的诞生,父母似乎开始意识到需要把重心回归家庭,只可惜他们所有关注度全在新生的贺彬身上,贺归仍旧是被遗忘的那个。
他的弟弟一点点的长大,很调皮,处处惹事,父母会打他骂他,也会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教导他。对于贺归每一次兴冲冲地拿着自己所得到的荣誉给父母看时,得到的却是敷衍的表扬,下一秒继续把视线放在弟弟身上。
久而久之,贺归也就不再和父母聊起自己的事情,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圈外”,看着“圈内”的热闹。
高中是贺归最为叛逆的时期,喝酒打架抽烟飙车他一样没落下。他很幼稚,他觉得如果自己也变得像贺彬那样不省心,得到的关注是不是就会多一点?事实证明,他和贺彬终归是不一样的。
贺彬犯了事情会挨骂,他做错了事情也会挨骂,可里面的态度天差地别。父母看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失望的,似乎他这么不懂事是罪大恶极的,而贺彬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
懂得了这个道理的贺归,又恢复了以前人人赞叹的好学生,好儿子的模样。
到了大学,他逐渐接手家里的事业。父亲也会严厉的教导他如何管理一家公司。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开始受到重视了,变得更加努力。
大学毕业,他顺理成章的进了自家的公司,每天尽心尽责的处理公司每一件棘手的事情。就为了能得到父母看过来的赞赏眼神。
可是他做这么多,却只是为了给贺彬铺一条顺畅的路,他的存在是为了让贺彬未来活得更自在。
无意中得知这个残酷到窒息的真相,贺归的心算是彻底死了,他对这个家里唯一的希冀灰飞烟灭。贺归猛然顿悟,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居然全在为别人而活,每一件事情的起因都是为了得到所谓的“关注”而去行动。
明明这样活着很累,他却不甘心的想继续做下去。他只是想看看做到最后,到底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答案已经尘埃落定。
带上自己的相关证件,他没从这个家里带走其他东西,悄无声息的跑到国家的另一端,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家庭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只是一种存在于别人口中的词语。他注定是要独自走完人生的路途,爱这种东西太过于奢侈,以至于他从未抱过一丝期待。
在遇到刘子瑜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一开始只是把对方当做虚拟的小说人物,可逐渐接近,却再也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冰冷的虚拟存在。他会哭,会笑,会害羞,会努力,会害怕,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的真实,以至于贺归始终没办法把对方当做任务对象。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心湖真的会为了某人而波动。
“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休息日,刘子瑜缩在沙发上扭头看贺归,天气转凉的缘故他穿的毛茸茸的,衬得人更加软萌了。这是他第五次回头,贺归的视线在此期间从没在他身上离开过。难道是脸上有什么?他忍不住擦擦嘴边,是不是吃零食的时候沾到脸上了?
“就是想看看你。”贺归答。光是看着就很安心。
刘子瑜脸一红,塞了一把零食,嘟囔。“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会害羞啊。”
生活模式算得上是老夫老妻,可是也耐不住贺归那副深情款款的注视,看得他心里蠢蠢欲动,想扑上去吃了他,确切的说是被他吃。
“过来。”贺归朝他招手。
刘子瑜很听话地挪到他这边,贺归很轻松的把人揽入自己怀里。鼻尖全是所爱之人的气息,果然还是抱着更安心。
“又肉了。”也不枉他精心研究食谱,把人养出肉来了。
“怎么?你嫌弃我胖。”刘子瑜听这话,眼睛一瞪。要是敢贺归承认,他指不定上去咬一口解气。这全都怪他,做一堆好吃的来诱惑自己。
“哪能啊。我还嫌你不够肉呢。”贺归捏着对方鼓起来的腮帮子,小哭包生气起来真可爱。
“我才不想长了。”说着刘子瑜又往嘴里塞零食。
天气冷的时候疲惫感来得很快,耳边电视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刘子瑜本能的往温暖的地方缩,整个人窝在贺归的怀里睡着了。
贺归关上电视,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回卧室,弯身亲吻对方的额头。“晚安。”
贺归这边一切照旧。
贺父贺母那边坐不住了,他们本以为贺归撑不过两个月就会回来,也暗地里派人去给贺归的公司使绊子,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小儿子和以往不同了。夫妻俩一直对贺归的事业嗤之以鼻,刻板印象让他们觉得只会惹事的贺归难成大器,所以对贺归创业一事从未放在心上,哪能想到他有如今这番作为。
想要贺归走投无路,认输回家的计划彻底没用了。
贺母决定找小儿子身边的男人谈谈。就像她当年约谈二女儿喜欢的穷小子一样。刘子瑜所在公司的老板贺母认识,她要想见一个实习员工很容易。
刘子瑜懵逼地跟着经理走进接待室,进门就看见一个女性的背影,“经理这位是?”
刘子瑜摸不着头脑。经理忽然冒出来,说是有人找他,可是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到时候就知道。”经理瞪他,让他别多问。接着把刘子瑜拉到那位女性面前,微微弓着腰,笑得有些讨好。“贺夫人,这就是刘子瑜。”
刘子瑜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更加确定没见过这人。不过经理叫她贺夫人,难不成是......
贺母放下手里的咖啡,淡淡的说道:“你出去吧。”
指的是谁,自然不用说。
等房间就剩下两人,贺母已一种挑剔的眼光打量面前的人。除了脸长得不错外,她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贺归愿意和家里决裂,都要在一起的价值。
贺母一直没说话,刘子瑜就这么站着,也没说话。他心里有底了,这个贺夫人就是贺归的母亲。
最近狗血电视剧看的太多,刘子瑜默默想,照这位贺夫人目前的副架势来看,该不会是想来一场“开个价吧,多少钱离开我儿子”的戏码吧?
事实上,贺母的确这么说了。
刘子瑜忙着神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贺母说的话和他的脑洞重叠了。
这算什么?对于刘子瑜无动于衷的态度,贺母不高兴地蹙眉。
“做人可不要太贪,小心得不偿失。”贺母觉得刘子瑜是想狮子大开口。
“啊?”刘子瑜这次可算回过神来。他刚刚好像听到这位贺夫人让他开个价,本来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摆正姿态,刘子瑜不卑不亢的回答贺母的话。“爱情是无价的。”他一直坚信这句话。
对于这种话,贺母流露出不屑。爱情?这种东西看似美好,实则脆弱不堪。大概也只有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小女孩,才会信这种鬼话。只要开的筹码足够,再坚贞的爱情都会腐朽。毕竟当年她就轻松买下了二女儿口中所谓至死不渝的真爱。
“我记得你有个母亲吧?”不要钱也行,人总归是有弱点的,从其他方面下手也未尝不可。来之前她可是把刘子瑜的底查清楚了,也查到了刘子瑜母亲现在的住所。
“曾经有。”刘子瑜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所谓的妈妈。从他被她抛下的那天开始,他的人物关系网里就没有妈妈这种存在了。
“你不怕她出点什么事情吗?”贺母语气隐含威胁。她不信刘子瑜真的就不在乎十多年来相依为命的母亲。
“她如何和我无关,我如何也跟她无关。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有贺归这么一个人。所以非常抱歉,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会待在他身边。”刘子瑜不愿意多费口舌,即便这个是贺归名义上的母亲,他也没办法保持所谓的敬重。“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贺母最后只能带着怒火空手而归。当然为了能让自己好受点,刘子瑜丢了工作。
关于这一点刘子瑜丝毫不意外,这不是豪门狗血电视剧里的常规操作嘛。幸好没来个恶毒女配插足什么的,不然他还真是遭受不来。
他只想平平淡淡的和贺归在一起,那样就足够幸福了。
贺氏最近出现了各种小问题,小问题多了就形成了一个大问题,还是棘手的大问题。
作为贺氏接班人的贺卿自然是要忙前忙后的,他坐在靠椅上揉着太阳穴,深呼一口气。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耳朵贴着通话的手机。“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警告。”电话那头带着难得的阴沉。“走出了那道门,我就不再是贺家人,这句话可是她说的。既然这样就不要来干预一个外人的人生。如果还有下次,那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你已经想好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吗?”如果贺归真的要和贺家作对,即便对方作为他宠爱的弟弟,贺卿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得看你们的态度。”
挂了电话,贺卿站在原地想了好久。神情恍惚的回忆起最近几年的每一幕,他做的每个决定。越想,越让他清晰的意识到或许贺妍说的没错,他确实变了,逐渐变成了他讨厌的那类人。
这种后知后觉,让贺卿背后冒出凉意,还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啊,早就无意识地站在想逃离的漩涡深处,成了典型的贺家人。